“我也是關心她。”
“人好著呢,成天吃了睡睡了吃跟豬似的。”
話說完,福春腦子嗡地一聲像燒開水似的。她回神,猛竄起來攥住對方領子怒目睜眉:“就你個孫子罵她是豬,是不是?”
“哎哎!”
兩人一路從屋子打到大院,互相揪領子扯巴,福春打雞血一樣拉也拉不開,得空便給苦瓜臉來兩個大嘴巴子。
“老三!”阮曉柔聽見喊聲踉蹌從屋裡出去,將福春扯舊膠布一樣從自己丈夫身上扯下來。她把人拉到門口急道:“你走吧。”
陳悅目也看夠熱鬨想和福春做點彆的,叫的車就等在外麵路口,他問福春:“我回去了,你走不走?”他知道福春身上的錢已經花光,現在他又有了拿捏她的資本,既落井下石又能讓自己得利的事不乾白不乾。
鐵門上的福字落滿灰,破破爛爛蹭上斑駁鏽跡。因為總也不來人,所以門也不開,久而久之就生鏽了。
阮曉柔喃喃:“老三,走吧。”
福春還喘著氣,衣服也被拽得皺皺巴巴,散亂的發絲隨著呼氣一起一伏。她狼狽的臉上充滿錯愕,不可置信這話從對方嘴裡說出:“你趕我走?”
“嗯。”
“不願意我來呀?”福春睜大眼。
“嗯。”阮曉柔低著頭,雙唇抿得死白。
已經很久沒人來看她,就剛結婚的時候妹妹來過一次,加上這一年她總往醫院跑也不敢讓娘家人知道。終於有一天她躺在醫院刷抖音同城的時候又刷到了福春。事情已經過去一年,一切風平浪靜,是她在孤獨之下忍不住聯係了福春。
陳悅目火上澆油:“不跟我回去你就走回去。”
“不走不走不走!”
福春發瘋大吼。
“走吧。”阮曉柔囁嚅,“彆讓你男朋友等急了。”
福春跳腳道:“他算個屁,就是個姘頭。”
“你愛走不走。”
“等等。”阮曉柔叫住陳悅目,“她跟你一起走。”
她拉起福春的手,被她甩開。兩人拉拉扯扯,“下回,下回等我身體好了咱們再見麵。”
“那你跟我走。”
四隻手纏繞在一起,像一把大鎖怎麼扯也扯不開。
院裡的土狗看見福春離開也要跟上,剛走到門口又被脖子上的鐵鏈勒住,走了幾次它終於放棄蔫蔫趴在她們腳前。
“我嫁人了。”
“可咱倆還好多話沒說呢!”
還能說些什麼?阮曉柔無奈。
“你想說啥就在這說。”
“有了小孩他們就會多疼你一點嗎?”
“祖宗我求你彆想了,你知道與至親骨肉分彆那種剜心的疼嗎?”
“我怎麼會不知道?我隻要跟你不分開不就得了,我就在你旁邊住。”
福春目光堅定,配著她一身鬆鬆垮垮的行頭看起來更像瘋子。阮曉柔看得鼻酸,七手八腳把她趕出去,“快拉倒吧,你要是真生咱倆以後也不用見麵了。”
“那你告訴我還想要什麼?”
“不知道不知道!”
陳悅目走在前頭有一段距離,她小跑幾步實在跟不上便推一把福春轟她,“快走,快走!”
夜幕降下,隻有天儘頭還泛著一線橘紅的光勾出小道裡的輪廓。
阮曉柔手抬起抹了把臉,站在原地目送福春出路口。
*
陳悅目上車關門,安全帶還沒扣上直接吩咐司機開車。車外福春差兩步走到跟前,瞪大眼看著車開走急忙在後麵追。
追了十來米陳悅目才叫司機停下,橫眉冷目看著福春衝進車內。
“沒看我在後頭追呀!”
“沒看見。”
“你故意的吧!”
“嗯。”
“陳悅目,我跟你沒完——”福春扯出安全帶勒住他脖子騎在身上抽他,一邊抽一邊罵陳悅目,“讓你壞我的事。”
“瘋子!你少把邪火撒我身上,自己不招人待見關我屁事。”
陳悅目把人按回座位,挑眉譏諷:“你到哪都遭人嫌,也就我大發慈悲收留你。”
“你也遭人嫌能比我好到哪去?嘴欠的讓人想往裡塞屎也就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計較!”
“被自己閨蜜轟走的人沒資格說我。”
“你爸年三十拿擀麵杖把你打出門。”
車開上國道,路上平坦暢通。司機在前麵勸:“兩口子彆衝動,惡語傷人六月寒。”
陳悅目理一理翻起的領子,陰陽怪氣:“誰跟她兩口子,她配嗎?就是個姘頭。”
福春也不示弱趕緊扒住車前座衝司機說:“對對他不配,我老公另有其人,是他死纏爛打寧願賣屁股也要養我。”
司機不吭聲了,打開音響循環大悲咒,心裡罵他倆是神經病。
車路過海邊,傍晚最後一點餘暉全部灑在了大海,氣氛讓人傷感,福春吸吸鼻子看著外麵天空發呆。
胳膊被輕輕碰了下,她轉頭看見陳悅目伸手夾住一張紙巾伸到跟前,但人還是裝腔作勢地目視前方。
福春抓住紙巾狠狠擤乾淨鼻涕,靠在後座輕輕說:“我隻想他們對二瓜好一點……有了小孩他們是不是就能對二瓜好一點?”
“我哪知道?”陳悅目望著車外夜幕冷淡回應,“她自己選的,過不好活該。”
阮曉柔就是那種陳悅目刻板印象裡的鄉下妹,困在境遇裡痛苦到麻木,偶爾被戳醒煎熬掙紮一下然後繼續沉淪。人生一眼看到頭。
“你這……”
福春揪領子又要揍他,被陳悅目掰開手按回座位,“你還能幫她過日子嗎?”
“算我欠她的吧。”福春透過窗望著大海出神,“去年我們在海邊一起許了願。我的願望完成了,我也要幫她們完成願望。”
四月十三日那天,她們姐妹四個來到海邊許願。阮曉柔許下願望想要活得幸福。
“如果我沒逃,二瓜也不會嫁給那個窩囊廢。”福春嘖一聲,抓頭懊悔,“就應該結了婚再跑的。”
陳悅目嗤之以鼻:“跑什麼呀,留那生孩子多好,生一窩蠢蛋。”
“是呀,跑什麼?遇上你這個欠嘚(der)。”
天空完全暗下,道路旁小房子亮起一盞盞小燈。福春的心情也不像剛才那樣難受,她沉下聲音:“能幫她過得舒服點也行。”
“就你?少幫倒忙了。”
“你這人死後該被拔舌頭。”
“難道我說錯了?”陳悅目純粹為了找茬,他不可能被福春反將一軍。目光瞥見車後座的電視廣告,他反問福春:“這事還要我提醒嗎?進屋時床頭一塑料袋亂七八糟的衛生巾你沒看見?”
“看見了,咋得?”
陳悅目扭頭不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