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聲,一邊給趙慕予重新戴麥,一邊說:“剛才我忙著核對接下來的流程,都還沒來得及和你說呢,開場部分你的表現得很棒,我們總導演特滿意。”
“……啊?”
趙慕予聽了這話,一時間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應該開心還是鬱悶。畢竟總導演不滿意的話,還能有換下她的可能性。
她發自內心地好奇道:“好在哪裡?”
施沛:“好在你和江老師的對話有來有回,特彆有梗呀。就算你們什麼都不做,隻是坐在那兒聊天,節目也有看點。這一點特彆難得。你知道我們綜藝人最怕的就是節目無聊吧。”
一連串誇獎的話不帶停頓地一口氣說了出來,看起來施沛是真的很滿意,而不是對她的恭維。
趙慕予在心底歎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又無心插柳了,對江舟池一係列虛偽的表現居然變成了節目效果好。
施沛繼續道:“不過剛才開場的時候,我看你轉身就走,還以為你是因為見到江老師緊張呢,沒想到你表現得這麼自然。你真的是第一次上節目嗎?”
“……嗯。”
雖然趙慕予很不想承認,但這還得“感謝”江舟池。
因為如果坐在她對麵的不是他,她或許還不會表現得這麼自然,更多的隻會是尷尬。
等到麥戴好了,暫時停下的節目拍攝也要繼續了。
施沛沒有再和趙慕予閒聊,隻最後和她交代道:“待會兒開機後,我們從走出咖啡廳開始拍哦。”
“好。”
施沛走後,趙慕予放鬆的神經重新緊張起來。
為了打接下來的新一輪硬仗,她開始調整自己的心態,卻不經意間瞥見江舟池也回來了。
章宇應該也是找他找了很久,一見到他,立馬鬆了口氣,迎了上去,把麥遞給他後,又和他嘰裡呱啦說著什麼。
可江舟池聽得心不在焉,某一個瞬間,像是察覺了她的視線,忽然朝她看來。
目光相撞的瞬間,趙慕予立馬轉回腦袋,隻留給江舟池一個後腦勺。
江舟池輕笑著,收回視線,戴好了麥。
耳邊章宇的聒噪還在繼續:“舟哥,你剛才去哪兒了,那個黑粉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江舟池沒有回答,但垂眸瞥了章宇一眼。
“……”章宇之前看過這個眼神,立馬讀懂了其中的含義,改口道,“那個趙同……趙老師沒有對你做什麼吧!”
虧他還一直以為她是雲城大學的學生呢,今天才知道原來竟然是老師。
都已經為人師表了,之前居然還做出在他老板脖子上寫字的沒素質舉動,實在是有辱師德!
章宇越想越氣。
他的老板卻絲毫不覺得自己受到了什麼侮辱,語氣還帶著一點遺憾,回道:“沒有。”
章宇:“?”
-
重新被鏡頭對準後,趙慕予也重新戴上了和江舟池和平共處的麵具。
節目組準備的車就停在咖啡廳外。
趙慕予先走了一步。
誰知剛一推開咖啡廳的玻璃門,她就被外麵的世界嚇了一跳。
國慶節期間的銀河市,每一寸空氣都洋溢著假日的熱鬨,道路兩旁的國旗隨風飄揚,而對麵車水馬龍的街頭更是人頭攢動,擠滿了舉著手機或相機的路人。
趙慕予腳步一頓,還是第一次見識這種盛況。
雖然她料到了肯定會有人在網上看見節目錄製的消息後跑來現場蹲點,但沒有想到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居然能聚集這麼多的人。
一時間,趙慕予又默默關上了門,退回到了咖啡廳裡。
正當她還在思考應該怎麼應對這種情形的時候,一隻手臂忽然越過她,輕輕往外一推,重新推開了玻璃門。
身後的熟悉氣息推著趙慕予下意識往前走了兩步。
下一秒,原本還算安靜的人群突然爆發出一陣直衝雲霄的尖叫聲,嚇跑了在樹枝上歇腳的麻雀,也引得馬路上不少車輛都放緩了行駛速度。
耳膜遭受到物理攻擊的趙慕予回過了神。
她還沒來得及回頭看,頭頂便壓在一道輕柔的力度,而後眼前的光線忽地一暗,像是被什麼擋住了。
趙慕予一愣。
反應過來是自己的頭上被扣上了一頂帽子後,她用手指把帽簷往上頂了頂,騰出更多的視野空間,疑惑地望向身邊的男人。
等趙慕予完全走出咖啡廳後,江舟池關上了玻璃門,低頭回應她的視線,讀懂了她的疑惑,解釋得輕描淡寫:“看不見就不怕了。”
“……哦。”趙慕予訥訥地應了一聲,而後抿著嘴唇,不自在地移開了眼。
原來是擔心她看見這麼多人害怕。
趙慕予可以遊刃有餘地麵對混蛋的江舟池,卻對細心體貼的江舟池無所適從。
好半天,她才小聲咕噥了一句:“我不是怕。”
她的確不是怕人多。
她隻是因為光應付鏡頭都有點力不從心了,現在還要被這麼多人圍觀,總覺得很羞恥,很擔心自己會尷尬得說不出話來而已。
所以,當務之急是快點離開這裡。
找到解決現狀的方法後,趙慕予朝江舟池攤開手,找他要車鑰匙:“我來開車吧。”
“嗯?”江舟池挑眉看她。
趙慕予沒忘記剛才呂笑淼說他最近連續拍了好幾個通宵戲的事,一句“我怕你疲勞駕駛,到時候大家一起死了”大實話差點脫口而出。
幸好她這次控製住了自己的嘴巴,隨便找了一個借口:“你剛才請我喝了咖啡。禮尚往來,我請你坐車好了。”
江舟池卻說:“不急。”
他腳步未停,已經走到了車旁,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看向還一動不動地站在咖啡廳門口的趙慕予,嗓音緩淡道:“到時候用彆的東西還。”
趙慕予:“……”
她也就是假裝客套一下,他不配合就
算了,居然還得寸進尺,找她要其他的還禮。
看來她剛才在小木屋對他的叮囑又成了耳旁風。
趙慕予習慣了,維持住臉上的平和笑容,也沒問江舟池“彆的東西”指的是什麼,心想咖啡廳距離下一個地點也沒多遠,十幾二十分鐘就到了,便沒有再堅持什麼,否則又沒完沒了。
她重新邁開停頓的腳步,朝江舟池走了過去。
可還沒等她坐上車,對麵忽地又傳來一陣尖叫,比剛才多了一點撕心裂肺的味道,好像自己寶貴的寶貝遭到了壞人的玷汙似的。
正準備上車的趙慕予:“?”
她不明所以,環顧了一圈四周,尋找原因,最後視線停留在江舟池身上。
隻見他的手還搭在車門上,而她站在車門內,被他高大的身軀擋得嚴嚴實實,從對麵路人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在抱她似的。
趙慕予:“……”
沒有哪個粉絲願意親眼看見自己的偶像和其他人這麼親密接觸。哪怕隻是錄綜藝也不行。
對此,趙慕予充分理解。
弄清楚大家心碎的原因後,她趕緊後退了半步,和江舟池拉開距離,這次是發自內心地和他客氣道:“沒事,你不用管我,你也上車吧。”
聞言,江舟池沒有說話,隻側頭朝馬路還在鬼哭狼嚎的圍觀群眾望去。
隻不過淡淡一眼,卻如同一桶冷水,有效地平息了仍在不斷升溫沸騰的人潮。
午後陽光強烈,又隔著一定的距離,其實大家都不怎麼看得清他的臉,但感受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氣場有些疏冷。
下一秒,有理智的粉絲站了出來,組織紀律,呼籲道:“麻煩大家都控製一下自己的情緒!安靜一點!不要乾擾拍攝!”
隨著這道話音落下,連最後一點哭喊的餘音也消失了。
江舟池收回了視線,神色淡然,絲毫不覺得自己剛才又做了一件很有可能會被營銷號寫成懟粉絲的事,看著趙慕予,說:“現在可以上了嗎。”
趙慕予:“……”
她知道再拖下去,對大家都沒有好處,於是沒有再磨磨蹭蹭,大步跨上前,一頭鑽進了副駕駛座。
幾分鐘後。
白色的瑪莎拉蒂轎跑終於平穩地駛上了前往下一個地點的道路。
但趙慕予還在想剛才的事,試著代入了一下自己,忍不住感歎了一句:“你參加這種戀綜,粉絲應該會難過吧。”
江舟池望著前方道路,沒有因為這話出現半點情緒波動,目光清淡,嗓音平緩道:“我的粉絲不會因為我過得幸福而難過。”
言外之意,會難過的都不是他真正的粉絲。
趙慕予:“……”
還真是什麼話都敢說。
出道這麼多年,他一直不接綜藝,是他做過最明智的選擇。
趙慕予沒有再接這話,心想節目組應該會剪掉這一段,否則到時候播出來,指不定會鬨出什麼脫粉事件呢。
沒人說話的車廂裡也安靜了下來。
車上沒有攝影師跟拍,隻有無處不在的GoPro,於是趙慕予和江舟池在車裡的這段時間幾乎等於是獨處。
隻不過這一次,趙慕予沒有再像剛才在咖啡廳那樣享受清淨了。
因為剛才開拍前,施沛唯一叮囑了她一點,那就是儘量不要讓空氣留白太久。雖然後期會剪輯,但全程不說話的話,連可以剪輯的素材都沒有。
這一點倒是讓趙慕予有些為難。
其他嘉賓因為是互不認識,有很多可以聊的話題。
可她和江舟池參與了彼此的人生這麼多年,連對方喜歡吃什麼討厭吃什麼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實在沒什麼東西可聊。
趙慕予隻能努力想話題。
江舟池看出了她的苦惱,寡淡的神色裡終於多了一點色彩,但沒有幫她什麼,還說起了風涼話:“你再想不出來應該說什麼,就要下車了。”
趙慕予:“……”
乾嘛還給她施加壓力啊。
那不如就問一問他們疏遠後,她沒有參與的那些年,他的身上都發生了哪些改變吧。
被江舟池這樣一逼,趙慕予反倒找到了聊天方向,先問一個和任務相關的問題:“你對房子有什麼要求嗎?”
江舟池的答案很簡單:“能住就行。”
趙慕予:“……”
江舟池從她的沉默裡聽出了不滿,唇角輕牽,知道她大概是覺得他在敷衍了事,於是又在剛才的回答上多加了一個解釋:“平時在劇組拍戲,很少回家。就算回去,也是睡一覺就走。”
“哦……”
這個補充比一開始的回答具體多了,可趙慕予的語氣忽然低了下去,腦袋也埋了下去。
江舟池聽出了趙慕予的情緒變化,臉上笑色逐漸轉淡,轉頭看她,卻隻看見一個情緒低落的側臉。
他眸光一閃,沒有猶豫,直接抬手關掉了麵前的兩台機器,而後輕揉她的頭發,聲線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不經意道:“怎麼,對這個回答不滿意嗎。”
“……不是不滿意。”趙慕予還陷在自己的情緒裡,沒有察覺機器已經被關了,更沒有意識到江舟池的動作。
她知道,江舟池說的那些都是演員最普通的日常。
可是,一想到他每次拍完戲,一個人回到寬敞但冷清的家,隻是為了睡一覺,她的心就莫名地一陣抽疼。
她延遲認同她媽之前的那番話,心想或許當初真的不應該鼓勵他進這個圈子。
好在現在有小薩摩耶陪他了。
趙慕予第一次慶幸自己當時沒有領養小狗,手指無意識地拉扯著安全帶,盯著自己的鞋子,繼續問:“那你不拍戲的時候,都喜歡做些什麼。”
江舟池:“坐飛機。”
“……啊?”這個奇怪的回答讓趙慕予抬起了頭。
她不解地扭頭看了江舟池一眼。
江舟池又完整地回複了一遍:“不拍戲的時候,喜歡坐飛機。”
趙慕予:“?”
她倒是不知道江舟池什麼時候有了一個坐飛機的愛好,想了想坐飛機能乾什麼事,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看來你很喜歡旅遊啊。”
前方紅燈。
江舟池緩緩停在斑馬線前。
聽了趙慕予的話,他手指輕敲方向盤,看著紅色的信號燈,眉眼間的鋒利被陽光融進秋日午後湛藍的天空,隻剩下了冷柔的繾綣,嗓音低而輕緩道:“是為了去見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