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2 / 2)

慕已成舟 陸路鹿 21353 字 8個月前

江舟池看著她的側臉,“嗯”了一聲:“有關係。”

趙慕予沒有說話,控製住了下意識想看向江舟池的視線,聽他繼續輕描

淡寫地說:“你醒了,我就沒辦法再看你了。()”

趙慕予呼吸一滯。

又是這種曖昧不清的話。

看樣子真的一點兒也不怕她會誤會。

趙慕予攥緊了雙手,不想再和江舟池待在同一個空間裡,打算離開教室,可她坐在靠牆的窗邊,出去的路都被江舟池擋住了。

儘管如此,她也沒有開口讓江舟池讓開,而是把後座的桌子挪了挪,騰出一條路。

然而就在這時,江舟池站了起來,一言不發地走出了教室。

趙慕予停下了未完成的動作。

當廣播聲停止,整間教室重新被寂靜籠罩的時候,她重新坐下了下來,盯著放在她桌上的那一盒新買的止疼藥。

她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個雨天,在她那雙新帆布鞋被雨水泡壞的第二天,江舟池送了她一雙一模一樣的新鞋。

隻不過下場和這盒止疼藥一樣,都被她丟進了垃圾桶裡。

-

早上七點。

鬨鐘準時叮鈴鈴()”地響起,吵醒了睡夢中的趙慕予。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摸到手機,關掉了鬨鐘。

空氣恢複清晨的寧靜。

趙慕予的意識卻還沒有恢複清醒,仍在想著剛才的夢,直到被一片涼意刺激,察覺身下的枕頭濕了一大片,才發現自己又哭了。

這一次,這些眼淚是為了江舟池。

為了她年少時的不成熟。

原來過去十年,她都是這樣對江舟池的,隻顧著發泄自己的情緒,全然不顧他的感受,用儘一些可以讓他感到疼痛的方法傷害他。

可是,她都這樣了,江舟池也沒有想過離開她,而是十年如一日地賴在她的身邊。

趙慕予翻了個身,埋在被子裡,新沁出的眼淚很快就浸濕了被單。

這幾天,她也有好好聽江舟池的話,每天都有記得想他。

此時此刻,尤其想。

好在今天她要去學校,沒有那麼多時間留給她任性地想他。

在遲到之前,趙慕予強迫自己抽離出來,起了床。

這學期,她的課被排在了周四和周五。

誰知一走進辦公室,許可就發現了她的異樣,關心道:“木魚,昨天沒睡好嗎,眼睛怎麼有點腫?”

趙慕予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眼睛。

早上起床以後,她還特意用冰袋冰敷了一會兒,結果也沒能消腫。

不過,也不能算是沒有睡好。

她走到辦公桌前坐下,想了想,回道:“可能是睡得太好了吧。”

許可笑了笑,倒是沒懷疑什麼,反而認同道:“你的狀態看起來確實比上周好多了。”

一聽這話,趙慕予下意識拿起手機照了照自己。

變化有這麼明顯嗎?

她怎麼沒看出來?

趙慕予還在研究自己的臉,耳邊突然傳來丁曉曉元氣滿滿的聲音:“艾瑞巴蒂

() ,早上好啊!我兒子馬上就要官宣一個新代言了,到時候我請大家吃飯!”

“丁老師闊氣!”

“丁老師豪爽!”

“丁老師萬歲!”

“應該的,應該的。”丁曉曉在一聲聲的誇獎裡迷失自我。

趙慕予一聽,放下了手機,在丁曉曉坐下後,把椅子挪到她的身邊:“曉曉。”

“怎麼了,趙老師。”丁曉曉心情愉悅,語氣輕快,卻又在下一秒想起什麼,轉身看她,“你該不會這次又不去吃飯吧!”

趙慕予:“……”

確實不打算去。

但這不是重點。

自從上周五在走廊上被叢涵撞見,她總是會時不時想起來他的那句“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良心了”。

再加上今天早上的夢。

趙慕予好奇在其他人的眼裡,她對江舟池的態度是不是也很惡劣,於是問丁曉曉:“你看節目的時候,覺得我對你兒子怎麼樣?”

丁曉曉:“挺好的呀。”

趙慕予以為“還行”就是最好的回答了,沒想到居然會得到一個“挺好的”評價,好奇道:“好在哪裡?”

“好在你對我兒子愛搭不理,完美符合了他的理想型標準——喜歡不喜歡他的女生。”

“……”

“…………”

“………………”

原來是這種“好”。

趙慕予的沉默震耳欲聾。

丁曉曉沒聽見,也沒有察覺她的不對勁,反而很有興致地唱起了她和江舟池的剪輯視頻裡最常用的一首BGM:“大霧四起,偷偷藏匿,我在無人處愛你~”

趙慕予繼續保持沉默。

她沒有再問丁曉曉什麼了,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不過,她的反思並沒有因此停止。

而反思帶來的後果是,到了下班的時間點,她還剩下一點工作沒有做完。

趙慕予:“……”

談戀愛果然耽誤事。

下午六點,其他同事陸陸續續下班,就連下課回來的許可也走了,提醒她:“木魚,外麵在下雨,你待會兒走的時候記得帶把傘哦。”

“好。”

趙慕予應了一聲,眼睛仍盯著電腦屏幕。

這回她沒有再分心,以三倍的工作效率高速完成了剩下的工作後,電腦一關,準備下班。

誰知還沒走出辦公室,她又忽地腳步一頓,發現雨傘又丟了,隻能一邊歎著氣,一邊老老實實重新回到辦公桌前坐下。

這已經是她這個月丟的第五把傘了。

也是她過去二十幾年來丟的第無數把傘。

趙慕予懷疑自己和雨傘犯衝,打開手機,在外賣平台上買了一把雨傘。

在等待雨傘送來的空檔裡,她也沒閒下來,又想起一件事,就著校園廣播裡的歌曲聲,打開微信,找到章宇的聊天框。

自從上周她成功幫章宇

“遣送”了他的老板後,章宇對她的態度就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再也不對她陰陽怪氣了。而是有問必答,知無不言。

於是她問了問章宇:【你老板明天幾點的飛機啊?】

她想,要是時間合適的話,她就飛去銀河市找他。

然而這一次,章宇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告訴她江舟池回來的具體時間。

最後,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甚至給她發來了一張照片,問她:【趙老師,之前多虧了你,我老板給我漲工資了,正好這次出差,我看見了這個青蛙零錢包。你喜歡嗎?我送給你吧,就當是前段時間對你不禮貌的賠禮了。】

趙慕予:【不喜歡。】

章宇:【……你飯卡的卡套不就是一隻醜青蛙嗎,怎麼又不喜歡了呢。】

趙慕予:“?”

看見這話,她一陣奇怪:【你怎麼知道我飯卡的卡套是青蛙?】

章宇很快就把回複發送了過來,但沒過兩秒又立馬撤回了。

然而趙慕予還是看見了。

章宇說的是——“因為我老板之前撿到了你的飯卡啊,我看見了。”

趙慕予眼底的疑惑和意外被屏幕的冷光映亮。

江舟池……撿到了她的校園卡?

她在雲城大學工作了兩年。

在這兩年時間裡,她的飯卡隻在去年七月掉過一次。

而那一次,撿到她的校園卡並且還給她的,是活雷鋒同誌,並非江舟池。

聊天框裡,還在不斷跳出章宇的消息,似乎是想掩蓋自己剛才的失誤。

趙慕予卻沒有再看一眼。

因為她想起了活雷鋒同誌最早一條朋友圈是在十年前。

想起了在他的朋友圈裡看見了那張她曾在江舟池手機裡也見過的夕陽照。

想起了他經常聊著聊著就消失,又在一個意想不到的時刻出現,就像是在從事某種神秘而又不穩定的工作。

這些曾經被她漏掉的細節如同一塊最關鍵的拚圖,拚湊出了一個完整的答案。

趙慕予呼吸停止了一瞬,指尖輕顫,退出了和章宇的聊天,想再確認一下這個答案是否正確。

然而剛一點進活雷鋒同誌的朋友圈,她的手指又倏地停在了屏幕上。

之前剛加上他微信那會兒,她光顧著確認他的身份,隻隨便翻了翻朋友圈,並沒有怎麼仔細看。

直到現在,她才看見,原來他的頭像下麵的簽名處還有兩行小字,寫著。

——我詞不達意,恰好你討厭煽情。

——這些記錄或許是你唯一會接受的“我愛你”。

每一個字都深深地印進趙慕予的眼眸裡。

將那些剩下的、被她忽略的細節繼續從她的記憶深處勾出來。

於是她又想起來,在活雷鋒同誌錯將《側耳傾聽》的周邊給她的時候,她問他為什麼要扔,他說想送的人不要。

想起了在她發現他的定位是桐市的時候,她問他也是桐市人嗎,他說喜歡的人是桐市人。

原來,他發這麼多朋友圈是為了記錄下沒有她的這十年給她看。

原來,他早就對她說過喜歡了。

趙慕予從早上就想見到江舟池的心情在這一刻達到了她再也無法抑製的頂峰。

甚至窗外的校園廣播裡很應景地放起了那首她在夢裡聽過《黑色毛衣》。

下一秒。

啪嗒。

一滴眼淚突然滴落在手機屏幕上。

趙慕予回過神,趕緊用衣袖擦乾,卻無濟於事,因為又很快有了新的水跡。

她放棄了做無用功,抽出桌上的紙巾,壓住了自己的眼睛。

直到不再有新的眼淚冒出來,她才重新拿起手機,哪怕情緒還沒有恢複,哪怕不確定江舟池是不是在拍戲,也還是撥下了他的號碼。

她隻是想聽聽他的聲音。

和上次她鬨出緋聞時一樣,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

趙慕予的左手緊握成拳,竭力穩住顫抖的聲線,裝得若無其事,連語氣都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問道:“大明星,在乾什麼呢。”

江舟池:“在等趙老師下班。”

話音一落,趙慕予微微一愣,隱約聽見電話另一頭似乎有風聲,有雨聲。

還有那一首《黑色毛衣》。

趙慕予的腦袋裡冒出了一個猜想。

雖然知道可能性不大,但她還是立刻站起來,朝樓下看了一眼。

下雨天的校園裡略顯冷清,除了一地的枯葉,沒什麼行人來往,於是她一眼便看見了那一頂黑色雨傘。

在她走到窗邊的刹那,傘下的人像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抬起頭,隔著三層樓的高度,望向她。

也許是因為有雨傘作為遮擋,他沒戴口罩,也沒戴帽子,一張臉完整暴露在空氣中,卻被陰天昏暗的光線模糊了。

趙慕予看不清楚。

可好不容易才止住的眼淚又有了溢出眼眶的趨勢。

她沒有說話,也沒有猶豫,在和江舟池視線交彙之際,轉身就朝樓下跑去。

雨還在下。

江舟池已經提前走到台階下等著她了。

趙慕予跳下最後幾級樓梯,飛奔過去,一把抱住了他。

距離和速度帶來不小的衝擊力,撞碎了江舟池一貫平靜的神色。

在他過去設想過的趙慕予見到他的所有反應裡,唯獨沒有想過,她會像一隻小鳥一樣,義無反顧地撲進他的懷裡。

江舟池垂下眼睫,遮住了眼底的波瀾,嗓音輕緩,猜測她反常的原因:“被領導罵了嗎。”

趙慕予埋進他的懷裡,聽見這話,搖了搖頭,隻是叫著他的名字:“江舟池。”

江舟池低聲應道:“嗯?”

趙慕予:“以後我會好好對你的。”

沒緣由的一句承諾,和今天的這場雨一樣毫無預兆。

江舟池眸底的那點閒散逐漸淡去。

他將趙慕予完全納入傘下,另一隻手輕輕捏了她的後頸,像是在緩解她的情緒,又像是逗她開心,問她:“為什麼,是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嗎。”

趙慕予想點頭,又想搖頭,最後混亂得額頭直蹭江舟池的胸口。

江舟池唇角一鬆,輕捏著她脖頸的大手轉而摸了摸她的腦袋,沒有再問她什麼了,留出時間給她整理心情。

趙慕予又收緊了幾分手臂。

其實,她有很多話想和江舟池說,可所有的情緒都堵在了喉嚨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隻能緊緊地抱著他。

這一瞬間,遼闊天地仿佛靜止,唯有校園廣播裡的歌曲還在繼續唱。

唱著,再說我愛你,可能雨也不會停。

不過,就算雨不停也沒有關係。

因為從此以後,她有了新的雨傘。

一把她再也,再也不會弄丟的雨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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