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049·(1 / 2)

慕已成舟 陸路鹿 21353 字 8個月前

趙慕予原本還在輕摸江舟池頭發,一聽這話,立馬停下了動作。

她沒有回應這一句不著調的“來日吧”,隻叫了他一聲:“江舟池。”

江舟池:“嗯?”

“你真的很不會見好就收。”趙慕予的拳頭重新攥緊,不但音量逐漸提高,聲音也恢複了以往的不客氣,“我好好和你說話的時候你不聽,非要我罵人嗎!趕緊換了鞋就走!”

剛才的溫馨氣氛頃刻間蕩然無存。

江舟池還枕在趙慕予的肩上,聞言,低聲輕笑,坦然接受了她的這份評價。

他確實不會見好就收,總是貪心地想要更多。

不過,被這麼一吼,他終於沒有再賴在趙慕予的身上,直起了身,聽了她的話,換下了拖鞋,而後拿起玄關櫃上的帽子和口罩,打算離開了。

趙慕予見狀,知道江舟池這是願意走了,鬆了一口氣,趕緊給他打開門。

室內再怎麼也比室外暖和一點。

於是直到門一開,風一吹,趙慕予才又注意到了江舟池那一身單薄的毛衣,想起他剛才手還有點涼,打算讓他去1702拿一件外套。

誰知就在這時,1702的門正好打開了。

叢涵出來丟垃圾。

結果一開門,他就看見了江舟池,先是愣了三秒,確認自己沒有眼花後,立刻嚇得整個人貼在牆壁上:“我靠,江舟池,大晚上的,你怎麼會從趙慕予的家裡出來!”

說完,他又用一副見鬼的懷疑人生的表情,衝趙慕予震驚道:“還有你,趙慕予,你怎麼會用這麼含情脈脈、依依不舍的眼神看江舟池啊!發生了什麼事!”

趙慕予:“……”

生怕整棟樓的人不知道江舟池來了是吧。

趙慕予懶得糾正叢涵誇張的用詞,隻想讓他小聲一點。

然而叢涵壓根兒不給人說話的機會。

他的八卦雷達迅速啟動,沒等趙慕予回答,就已經自己想到了一種可能性,雙手捂著嘴,倒抽了一口涼氣:“你倆……該不會在背著我搞地!下!戀!吧!”

趙慕予的耳膜都快被叢涵吼破了。

她皺著眉,用手捂住耳朵,沒和叢涵廢話什麼,指揮道:“你先進去給江舟池拿一件厚外套。”

“……哦。”叢涵習慣了聽趙慕予的指揮。

話音一落,他條件反射地就要轉身往屋裡走,執行她指派的任務。

可還沒走兩步,叢涵又像是突然意識到一件很重要的事,猛地轉過身,表情比剛才還要震驚一百倍,朝趙慕予走過來,試圖握住她的肩膀狂搖她。

這是他用來表達激動的時候最喜歡做的動作。

然而一雙手剛抬起來,他的身上就壓下了一道沒什麼溫度的視線。

叢涵一個激靈,想起來還有江舟池這個變態在場,不動手了,隻動嘴,興奮道:“不對啊,趙慕予,你居然沒否認我的話!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良心

了!終於願意給江舟池一個名分了嗎!()”

趙慕予:……?[(()”

都什麼年代了,還名分不名分的。

趙慕予不打算理會叢涵的胡說八道。

可在叢涵說完後,她的餘光瞄到江舟池轉過了臉,好整以暇地看著她,似乎同樣想知道她是不是願意給他名分了。

趙慕予抿著嘴唇,偷偷瞪了江舟池一眼。

不幫著她就算了,居然還跟著叢涵一起瞎鬨,嫌場麵還不夠亂嗎。

趙慕予有些頭疼,已經很久沒有在短短半個晚上之內情緒反複起伏這麼大了。

剛才被江舟池引爆的暴躁好不容易才壓下去,現在又被叢涵引爆了,她握著拳頭,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對叢涵吼道:“你先去拿了外套再說!”

叢涵:“……”

叢涵嚇了一跳,又“哦”了一聲,這回沒再和趙慕予東拉西扯什麼,老老實實進屋去拿衣服了。

趙慕予的耳根子終於清淨了。

為了不再被叢涵的魔音攻擊,趁著他回屋的工夫,她抓緊時間,和江舟池叮囑:“待會兒叢涵給你拿了衣服,你就讓他送你去機場。落地了記得給我發消息。不準再動不動就消失十天半個月。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照顧自己。”

她也沒怎麼在意邏輯,隻把自己想說的全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直到說完了,確認自己沒遺漏什麼後,趙慕予才結束了這段單方麵的對話,問江舟池:“你有什麼要交代我的嗎?”

江舟池安靜地看著趙慕予,原本冷淡的眉眼她剛才的碎碎念裡綿延出了一抹冷柔。

在聽見她的問題後,他“嗯”了一聲,交代她:“記得想我。”

趙慕予:“……”

一抬起頭,她就又撞進江舟池的黑眸。

裡麵情緒清冷而又炙熱,看得她呼吸一滯。

這時,叢涵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地傳來,應該是要出來了。

趙慕予回過神,沒有再多說什麼,飛快又小聲地丟下一句“知道了”便關上了門。

叢涵一出來,沒見到趙慕予,急得就像是丟了錢似的,嚷嚷道:“趙慕予人呢!我還有很多問題沒有問呢,怎麼就不見了!”

江舟池收回落在1701門上的視線。

剛才匆匆一瞥裡,那抹耳廓的緋紅還停留在他的眼裡。

他神情微斂,轉眸看著叢涵,嗓音如常,替趙慕予回道:“問我也行。”

屋內的趙慕予:“……”

叢涵:“……”

這麼冷淡的語氣像是會回答他問題的樣子嗎?

叢涵沒有自討沒趣,把外套遞給江舟池,沒等他開口,便自覺道:“走吧,送你去機場。”

1701內。

趙慕予正趴在門上,眯著眼看貓眼。

等看見江舟池和叢涵走進電梯,電梯門關上,她才收回視線,整個人貼在冰涼的門板上,給還在發燙的臉頰降溫。

() 這一晚,趙慕予又失眠了。

上一次失眠,還是在離開雪山小鎮的前一晚。

當時是因為想江舟池的願望,想得睡不著。

這一次也是因為想江舟池。

不過是因為想他這個人。

-

這一次,江舟池要在國外待一周,為了補拍一些電影戲份。

十二個小時的時差正好一個白天,一個黑夜。

他有好好聽趙慕予的話,沒有再隔個十天半個月地聯係她,而是在她每晚睡前都和她打電話,就像她高一的那個寒假一樣。

隻不過,直到這麼多年後,趙慕予才明白,那時候的她看似被江舟池用紅繩威脅,不得不每晚和他視頻通話確認,實際上,她的心裡是藏著歡喜的。

就算她和江舟池之間並沒有那麼多可以聊的話題,但好像隻是聽一聽他的呼吸聲也足夠了。

這樣的通話從江舟池落地洛杉磯的周六一直持續到周三。

周三的晚上,一接到江舟池的電話,趙慕予就先明確規定道:“我明天有課,所以今天十一點之前必須掛斷電話。”

江舟池說“好”。

然而,到了最後,舍不得掛斷電話的是趙慕予。

開了揚聲器的手機放在枕頭上。

她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了,隱隱約約聽見電話那頭傳來雨點敲打玻璃的動靜,被睡意裹滿的聲音像拖長的尾跡雲,語速很慢,問道:“你那邊在下雨嗎?”

江舟池聽出來她犯了困,“嗯”了一聲後,拿下手機,放在車窗旁,沒再說話。

趙慕予本來就昏昏欲睡了,這會兒被白噪音這麼一哄,意識更是不受控地漸漸滑入了夢境。

她喜歡聽雨聲,這是周圍人都知道的事。

可是,沒有人知道,她一開始喜歡雨聲是因為,她和江舟池一起擁有過很多個下雨天。

其中,有兩個雨天她記得最深。

第一個是剛上高一那會兒。

一個周末的下午,趙慕予去學校幫身為宣傳委員的蘇糊一起畫黑板報。

眼見著就快要結束了,蘇糊突然接到家裡的電話,讓她去醫院給生病的奶奶送飯。

趙慕予一聽,二話不說,直接把不好意思丟下她的蘇糊趕了回去,一個人留下來進行收尾工作。

誰知道她收拾好東西,正準備回家的時候,九月的秋老虎突然鬨起了脾氣,下起了瓢潑大雨,外麵的天也一下子黑了下來,看起來一時半會兒不會停的樣子。

趙慕予給趙母打了個電話。

剛一被接通,聽筒裡首先傳出來的是麻將聲,接著才是趙母的聲音,問道:“喂,慕慕啊,怎麼了?”

趙慕予一邊關上教室的窗戶,一邊說:“我沒帶傘,你打完了麻將來學校接……”

“——杠!”趙母的注意力還在麻將上,沒怎麼注意聽她的話,“你說什麼?”

趙慕予:“……”

她又再說了一遍剛才的話。

這回趙母聽清楚了,應道:“行,知道了,掛了啊。”

距離趙母五點結束的麻將時間還有半個小時。

趙慕予沒事乾,也不想看書,閒著無聊,乾脆坐在窗邊聽起了雨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的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回頭一看。

少年一身黑色短袖,襯得眉眼鋒利,好在神色鬆散,正懶懶地垂眸看著她,發梢還殘留著外麵的水汽,鼻尖痣上也落了一滴雨水。

是江舟池。

趙慕予一愣。

她並不意外江舟池知道她在學校,因為她和他說了今天要來幫蘇糊畫黑板報的事。

她意外的是,江舟池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她的麵前。

回過神後,趙慕予正想問問他怎麼也在這兒,又突然想起什麼,求證道:“是我媽讓你來的?”

江舟池卻沒有回答趙慕予的問題,隻問她:“走嗎。”

“……走。”趙慕予也沒覺得哪裡不對,不想再被困在這場秋雨裡,回答得不假思索。

周末的校園裡空無一人,走廊上的燈也沒開,再配上陣陣暴雨,完全就是恐怖片的氛圍。

天不怕地不怕隻怕黑的趙慕予緊緊跟在江舟池的身邊。

等到快要走出教學樓的時候,她的餘光瞥見江舟池撐起了雨傘。

傘很大。

可是,不管傘麵有多大,容納兩個人也顯得擁擠。

一想到待會兒要和江舟池擠在同一把傘下,趙慕予的心就開始撲通撲通跳動,動靜大得幾乎快要蓋過雨聲。

為了掩飾自己的緊張,她沒話找話說,清了清嗓子,提前警告道:“待會兒你可彆給我玩那種傘都給我撐最後自己全淋濕的戲碼啊,我不吃這一套。”

江舟池聞言,轉過頭,盯著她看了兩三秒,扯唇哼笑:“難道我就不能準備兩把傘嗎。”

趙慕予:“……”

倒是一個她沒有考慮過的角度。

趙慕予“哦”了一聲,正準備鑽進江舟池傘下的腳步一頓,接過了他遞來的另一把雨傘。

每逢下雨天,不管是小雨還是暴雨,桐市的交通必定癱瘓。

每條馬路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不說,而且還不一定擠得上公交車。

至於出租車,那就更不用說了,來一輛,被人搶占一輛。

出於各方麵的考量,在走出學校大門後,趙慕予提議道:“我們走回去吧。”

說完,她又低下頭,盯著自己的鞋子,小聲惋惜道:“就是可惜了我這雙新買的帆布鞋,第一次穿就報廢了。”

江舟池聽見了,算是安慰她,說:“那就儘量讓它死得其所好了。”

趙慕予:“?”

她對這個說法產生了好奇心,不恥下問道:“怎麼死得其所?”

江舟池下頜輕抬,指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個大水坑,示意道:“去踩水。”

趙慕予:“……”

幼稚。

看在江舟池特意來給她送傘的份上,趙慕予沒有和他計較,隻“咻”地轉動了一下傘柄,甩了他一身的雨水,而後扭頭朝前走。

小區離學校不算遠,走路大約二十分鐘。

隻不過這一路上,趙慕予一會兒拉著江舟池去文具店逛逛,一會兒拉著他進麵包店吃吃,二十分鐘的路程硬生生走成了半個小時。

剛到家,她又接到了趙母打來的電話,問她:“慕慕,我到學校了,你人呢。”

“……啊?”

趙慕予反手關上門,聽了這話,愣住了:“我到家了啊,你不是讓江舟池來接我了嗎?”

趙母:“我讓小江來接你?沒有啊。”

外麵吵,雨聲也大,說完這話,趙母也沒多問什麼,隻交代道:“你到家了就行,先把飯煮上,我可能會晚點回來。這雨太大了,路上都堵死了。”

“哦……”

趙慕予訥訥地應了一聲。

而她的一雙眼睛一直盯著關上的大門,好像能透過門板,看見對門的江舟池,看出他今天是不是專程來學校接她的心思。

第二個印象深刻的雨天,也是她和江舟池經曆的最後一個雨天。

那是在她高二那年。

當時,距離江舟池高考還剩最後一周,而她和江舟池之間的關係已經壞到了極致,是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的程度。

一天中午,趙慕予生理期,肚子疼,沒去吃午飯,一個人坐在教室,趴在課桌上睡覺。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

沒開燈的教室裡,光線昏沉,空氣悶熱。

校園廣播裡的歌曲放了一首又一首,最後用《黑色毛衣》作為結束曲。

其實趙慕予也沒怎麼睡著,但突然之間,像是感應到了什麼,眉頭輕皺,忽然睜開了眼睛。

在一陣雨聲裡,在那一句“再說我愛你,可能雨也不會停”的歌聲裡,她看見了一雙漆黑眼眸,裡麵隻映著她一人。

隻見江舟池不知什麼時候坐在了她的身邊,頭枕著搭在桌麵上的手臂,看起來就像是在看她睡覺。

剛醒來的趙慕予還有些意識混沌。

等反應過來這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的時候,她眼睛裡的睡意悉數褪去,瞳孔猛地一縮,坐了起來。

江舟池還枕著手臂,沒有動。

視野裡,隻剩下了一麵被寫滿各種文字的白牆。

片刻的安靜後,他也坐了起來,聲線平淡,問趙慕予:“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又是這副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的語氣。

趙慕予的演技沒他好,做不到像他一樣若無其事,直直地望著前方黑板,冷冰冰道:“我睡多久和你有什麼關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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