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郎。要我吧。要我。”
時彧承認,他監守自盜了。
他道心不堅,被那把聲音所蠱惑,身心均已不由自主,他向她靠近,雙臂倏然用力,抱住了投向懷中的女子。
他就要深吻她,將她拆得支離破碎,將她揉入骨血,讓她此生此世做他血肉中的骨頭,再也不可離分。
天外天的琴音回旋得愈發激烈,如金戈鐵馬,劈山分海,撞入鼓膜來,教人無法忽視。
時彧心神一分,懷中的沈氏輕聲道:“不要聽。不要管它。”
但時彧無法不被琴聲吸引,他仰起頭。
一道錚錚裂帛之音劃開了蒼穹,將這片雪白的蠶繭忿然撕裂,仿佛在痛斥他的無恥。
是母親的春雷。
時彧魂悸魄動,自睡夢中猛然蘇醒坐起。
清醒時分,他的身體已經浸泡在汗水裡,裡衣已經濕透了黏膩地貼著肌骨。
他捂住發脹的額頭,望向四周,才發現是在自己的書房裡。
夢境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而耳中此刻落入的琴音,是真的。
他望向窗外,披上自己的外裳,走到窗邊。
西窗外一射之地是一堵堅實的牆壁,高約一丈,如果在此開一扇門,便能直接穿過牆壁走到對麵——波月閣。
琴音正是從那裡發出來的。
隻需有耳朵便能聽出來彈琴之人琴技高超,其琴音沉厚清越,將斷不斷,平滑處似石脈水流泉滴沙,激昂處如車錯轂兮短兵接,時起時沉,繞梁不絕。
應是管事劉洪從庫房裡將那把藏琴取出交給她了,沈氏正在後院調試春雷。
他不知道,她那般柔弱的女子,能彈奏得出金石之音。
倘使不是危急關頭的琴音破障,他早就已經……
他是被夢魘住了,非他胡思亂想,不過是個荒誕無稽的夢。
時彧鬆了口氣,幸夢中也未失蹄鑄成錯誤。
他對沈氏無感,大抵隻是年紀到了,有些本能自發蘇醒,而恰好她今日見過沈氏罷了。
記得秦灃以前說,他情竇初開時也做過無數春夢,夢裡連自己一道長大的表妹也沒放過,他不敢對彆人講,隻對少將軍一個人提過。
但他表示對表妹絕無非分之想,隻是夢境中的荒唐事,往往不由自己控製。
時彧猜測他說的是對的。
正如今日的一晌春宵,也不過是他近來太過疲累,和沈氏周旋之後產生了某種錯覺。
隻是如此,沒有其他可能。
時彧敲了敲自己仍疼痛的腦袋,試圖忘掉夢境中的一切。
以往他做了夢,醒來後不出一個時辰便會忘得乾乾淨淨,他相信自己很快便能將那件事忘得不留下一絲痕跡。
沈棲鳶彈奏一曲作罷,身旁畫晴聽得連聲鼓掌,直誇讚她琴技高妙,沈棲鳶赧然垂眸。
劉洪呢,也聽呆滯了眼睛,情不自禁地想要喝彩。
忽然想起這張春雷是先夫人的遺物,現在它易主了,劉洪咽了口水,強行把內心的驚豔壓了下去。
他徐徐起身,向沈棲鳶告辭:“琴有新主,就像戰馬有了將軍,可喜可賀。隻是這張琴彌足珍貴,還望沈娘子以後務必珍攝,毋使毀傷。”
沈棲鳶道會謹記。
畫晴將劉洪送走,鬆口氣一蹦一跳地折回來,對沈棲鳶這張琴簡直饞得恨不得流口水了:“沈娘子,這把春雷是先夫人的名琴,先夫人走後,伯府就再也聽不到這樣美妙的琴聲了呢。少將軍對您可真大方,先夫人的遺物他也舍得送給您。”
剛才劉洪沒交代這是先夫人的東西,沈棲鳶聽罷萬分驚訝,“這麼貴重?不行,我應當還給少將軍。”
畫晴製止了她:“少將軍送出去的東西沒有往回收的,興許是他給您的賠罪呢。”
沈棲鳶抬手,撫了撫額角上已經上了藥的腫包。
她的目光是柔和的,眼底無甚情緒。
畫晴蹲下身,仰望沈棲鳶:“您還怪少將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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