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他空腹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的肚子,就這麼巧得不合時宜地響了。
聲音還不小,正正能被元幼杉聽得真切。
她繃不住輕笑一聲,從病床下麵的架子拿出一個塑料飯盒,遞給了祁邪。
“今天中午在食堂打了一份飯,你在外麵吃點東西,等我一下吧,我收拾好東西就走。”
手腳僵硬的高大青年點點頭,一板一眼接過印著黃白雛菊的飯盒,而後走出了病房的門。
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的大娘,又拍了拍元幼杉的手:
“嬸子給你把過眼了,人是怪傻的,不過看著就是個心眼實誠的孩子,眼睛裡頭都是你!”
元幼杉哭笑不得,“不是的嬸子……”
“羞什麼,嬸子又不是那老古板的人,你以後是得身邊有個靠譜的、知道疼人的貼心人,才讓人放心呢!”
聽著她絮絮叨叨的話,元幼杉知道這個萍水相逢的大娘是真的為自己好,也就一聲聲應了下來。
等到她提著包離開病房時,病床上的大娘連聲歎著氣。
一旁的兒媳婦笑道:“媽,你才和人家相處幾天啊,就這麼舍不得那姑娘了?”
“那丫頭啊眼神乾淨,就是看著讓人心疼,小小年紀肯定吃過挺多苦頭。”
兒媳婦不以為然,覺得她家老太太在說笑,眼睛裡能看出什麼東西。
她往茶缸裡倒了杯水,“這醫療所的條件不太行啊,剛剛我去打水的時候那熱水細細一點,等了半天才接了小半壺,媽等你骨頭養得差不多了,咱們還是去上城那邊的醫院吧。”
大娘隻搖頭:“今年世道難啊,旱災的天裡水就是金子,國家給供就該感激了。”
……
——
醫療所大廳,祁邪老老實實坐在凳子上等候。
他個子高大相貌又格外出眾,還穿著一身搜救隊服,在人來人往的醫療所格外搭眼,不少小護士和經過的人都下意識地多看他兩眼。
此時被譽為隊內神槍手、格鬥王的祁警官,手裡拿著一個就比他巴掌大一些的雛菊飯盒,和他一身硬漢氣質格格不入。
他劍眉繃緊,握著飯盒的神情像是把著一枚炸彈;
實際上無意識的小動作,暴露了他心裡的興奮和高興。
飯盒祁邪已經打開看過了,裡麵就是普普通通的食堂飯菜,但一想到這是元幼杉專門為自己打的飯,他心裡又喜滋滋得直冒泡。
再想到搭眼看到的、排列在架子上的另一個同樣的小雛菊飯盒,他心裡更是難言地快樂。
自己和姐姐用到了同款!
就像大學時宿舍裡那個天天和女朋友穿情侶服的室友一樣,小飯盒自然也可以勉強看作情侶款。
儘管祁邪也看到了其他病床架子、床頭放著的一模一樣的雛菊飯盒,甚至於幾個經過的病人手裡,就拿著同款——這不過是醫療所統一定製的、從一個工廠批量生產的飯盒。
也就是說,其實整個醫療所都和元幼杉用著同款。
但他仍然高高興興。
畢竟單純的狗狗是很好滿足的。
隻要一點點糖,他就可以很快樂了。
“怎麼沒吃?不合胃口嗎?”
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來,讓青年脊背如過電般得一僵,本已經降下熱度的耳廓,又紅了一點。
“沒有!我什麼都吃的。”
不挑食的大型犬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忙打開飯盒大口吞咽,他大口吃飯時也並不顯得粗魯,隻是恨不得把臉埋在盒飯裡的害羞樣子,讓元幼杉控製不住想要逗弄的心。
她受不住,這個世界的祁邪太可愛了。
明明看出了青年強撐著害羞,她卻要故意用指尖支著下頜,偏頭盯著瞧的;
看著那無法掩飾的耳廓最終變得通紅,像是滲出血來,她勾起了唇角。
祁邪埋著臉,心道自己吃相肯定很難看。
他嗅覺很敏銳,能聞到從旁蔓延的一點點花香,根本不敢看對方的眼睛,窘迫地低聲道:“姐姐你彆看我……”
“你不想讓我看你嗎?”
這下可憐狗狗被逗得連話都說不出了。
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連麵對槍林彈雨不膽怯、站在萬人講堂上能談笑風生的自己,一碰到喜歡的人腦子就短路了。
元幼杉還不放過他,“那我還是不看你了吧。”
“要看的……”
祁邪自暴自棄地閉上眼,他當然想元幼杉看,但他說不出口。
太純情了,元幼杉心裡想。
可越是這樣,越想讓人欺負。
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也會有控製不住去逼迫另一個人露出軟肋的惡劣一麵。
感受著被撥亂的心跳,元幼杉心裡很清楚。
她在清醒地淪陷。
簡簡單單一頓午飯,生生讓一旁偷看的小護士們看出了香豔,生生壓抑著心裡想要尖叫的衝動。
等祁邪吃完飯、還順便洗乾淨了飯盒揣在懷裡,他耳廓才沒有那麼紅了。
看了一眼腳邊的包裹,他才想到昨天聽到護士們說的,後知後覺慌了,“姐姐,你要離開了麼?”
“不是,我暫時不準備離開吉山市……”
“怎麼?你不想我離開?”元幼杉故意逗他。
可她沒想到,磕磕巴巴又容易害羞的小狗,在被問到這句話時,竟然停下來很認真得看著自己。
湊近了看,她發現這個世界的祁邪五官大體也相差無幾,變化最明顯的是眼睛。
像是被氣質影響了,他這個世界的眼睛是眼尾有點下垂的狗狗眼,瞳孔很黑很亮,還是雙眼皮;
直勾勾盯著彆人看時,簡直和狗狗相差無幾。
而他興致不高時,眼尾也會垂下,一副拉攏著耳朵受了委屈的可憐樣子。
此時被這樣一雙眼睛認認真真盯著看,元幼杉心弦都被狠狠一撥。
明明從沒說過、甚至是想過情話的純情,更因為害羞聲音都有些抖,但祁邪的卻很堅定地告訴元幼杉:
“我不想讓你走。”
說完,他耳朵又像燒起來似得。
元幼杉被這樣誠摯的目光燙到了。
正是因為太認真,才讓人動容。
她臉也有些熱,‘哦’了一聲,“不走的,我媽還沒有消息……”
頓了片刻,元幼杉才道:“雖然她工作的地方是重災區,大家都說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但我要等到那片區域全部清理乾淨,親眼看見了、最終確認了患難者的名單裡有她,我才相信。”
想到元海虹,她神情中流露出淡淡悲傷,讓祁邪絞儘腦汁想著該怎麼安慰。
“已經清理出來的曠地不是已經建好了災後收容所,我準備去那裡住一段時間,等搜救隊的消息。我都是皮外傷,平時自己換換藥就算了,醫療所現在災民多床位少,我占著不合適……”
一邊說,兩人一邊往收容所走去。
祁邪不知什麼時候摸到了她手裡提著的包帶子,把包裹拎在了自己的手裡。
他身高有一米九,而這個世界的元幼杉個頭也比較高挑,近乎一米七,兩人走在一起時就像是一副畫卷。
所謂的災後收容所,實際上就是從外麵各省運來的賑災物資,由一頂頂帳篷組成的暫時居住地,被救出來沒地方去的吉山市人都可以在這裡暫住,等待政府後續安排。
這片區域地震前就沒什麼建築,是一處大型廣場,地震後除了地麵有些裂痕,是最適合的收容區。
大部分沒怎麼受傷的人,都選擇了去外地的親戚朋友家借住,或者去旅館;
但選擇在收容所等待消息、等待還在廢墟下生死未卜的人也有很多。
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帳篷。
儘管此處有救援部隊坐鎮看管,治安沒什麼大問題,就是自己也是住這種帳篷裡的祁邪,心裡總是擔心。
他知道百分之九十九是瞎操心,可萬一呢?
萬一就那百分之一的幾率被姐姐碰上了呢。
可一時半會兒祁邪也找不到什麼好方法,他更不可能給元幼杉變出一處絕對安全的住所,也不能乾涉她的決定。
於是在元幼杉登記好身份信息,領了空帳篷後,他悶頭搭建,又和正巧是眼熟之人的物資管理員借了一床鋪墊物,把帳篷整理得乾乾淨淨。
一看就是賢惠能乾的好手。
找了石塊壓好邊角後,悶頭乾活的青年額頭已經沁出汗來,“姐姐,我要走了,晚上休息的時候我再來看你,給你帶點防身的東西。”
因為元幼杉不生氣,不知不覺中他早就喊順了口,一口一個姐姐乖得很;
偏生他自己根本沒意識到。
祁邪心道:大不了晚上他把自己的帳篷拖過來,就守在元幼杉的旁邊,隻是平時要更早些起來趕去隊伍裡。
自己悶氣又自己想通了的祁小狗又高興起來,揮著手往隊伍的方向跑,懷裡還揣著個凸起的飯盒,準備拿回去和隊友悄悄炫耀。
直到他人沒了影,元幼杉才坐進帳篷,從包裡掏出一支筆和本子,開始整理著思緒。
打開後,上麵寫著她在病房裡默默畫下來的、有關這個副本世界的信息分支。
有的是她從那些病房裡的病人們口中得知的,有的是她從彈幕上得到的、用特殊符號記錄的。
3月18日,‘梅雨’降臨,持續4日後逐漸減小,8日後消失。
4月7日全國紀錄最後一次正常量降雨,此後24天全球無雨。
5月5日,少量降水;5月7日,各省進行人工降雨……
……
她想再看看直播間裡有沒有什麼信息,剛一打開遊戲麵板,她就因為如雪的彈幕而怔住。
【我磕拉了家人們,彆糾結為什麼他倆又在一個副本世界了成不成,你們還能因為分析‘兩個npc連續三個副本世界分到一起的幾率有多大、到底合不合理是不是bug’而撕起來,是bug不正說明連老天都在按頭磕!】
【哦豁,被她遺忘的副本任務終於要開始了嗎?我還以為酸臭戀愛還要再談幾天。】
【咱就是說,冷漠禁欲不行,斯文敗類不行,想把人勾得欲罷不能還得看釣係小狗!】
【這個世界上真有這麼純情的人麼?我不信,除非再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