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清醒地淪陷(1 / 2)

吉山災情第40小時。

下午時分,本就悶熱的天氣再度升溫,斷壁殘垣一層層堆疊,讓災後城市的地表溫度無法散熱;

饒是踩著靴子或者運動鞋,仍舊忙碌在救援一線的搜救人員們,依舊能感覺到地麵烘烤著腳底板的溫度。

尚且活動在外的人已經燥熱難忍,可想而知還被壓在廢墟之下、還沒有得救的難民們,正在承受著怎樣的折磨和驚恐。

“快快快!那邊起重機抬升的支點斷了,去幾個人幫忙!”

京市武警大隊的休息區外,兩個一身塵土的搜救隊員前後進來,攙扶著一個神情痛苦滿頭大汗的隊員;

其中一人便是隊長尹常明,“老李過來搭把手,扶他去處理一下腳下的傷口,他剛剛踩了個鋼筋釘……”

等在輪休的隊友們接過受傷的夥伴,幫他把腳上的鞋子脫下後,才發現傷口處已被血漬泡得發脹。

從兜裡掏出兩張紙擦擦汗,尹常明沒忍住罵了句臟話。

“他娘的,這鬼迷的老天發什麼瘋,今年一件事接一件,馬上人都要活不下去了!”

“誰說不是呢,年前還沒這麼多事情……”

過年那會兒還是安安生生的,誰也想不到新年新氣象迎來的不是喜兆,而是災情。

早春三月提前到來的梅雨季又快又急,跟泄洪似的連下了好幾天,導致許多大江中下遊的新稻毀於一旦,地處低窪區的偏遠地區,更是被淹得家都沒了。

無數老百姓日子剛剛好過一點點,又被打回了原型。

當時網上鬨得沸沸揚揚的,是某縣最大的養豬場一夜澇死,上千頭已定出去的豬仔和成豬被大水衝走,崩潰的場長難忍破產背債,從湍急的河流跳了下去。

於是網上全是議論和聲討氣象局的;

但那次本就是幾十年來都不曾有過的事情,氣象局也並沒有預測到雨季異常提前。

好在那場大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等雨季一走,日子又逐漸恢複平穩,這段記憶也就淡出了民眾的記憶。

誰知隨著春季愈盛、盛夏來臨,大家又發現事態朝著另一個極端走去。

不少田地裡種田的老農民最先發現了降水異常,他們是靠侍弄農作物養活一家,而尤其是南方作物吃水量大,約大半個月不怎麼降水時,他們已經慌了神。

一開始‘旱災’的消息在網上蔓延開來時,大部分普通民眾都認為是在危言聳聽。

“這都啥年代了啊,哪兒來的旱災啊,彆傳播謠言了行不行,我還世界末日了呢哈哈。”

“一兩個星期不下雨不是正常麼,我們這邊一個月不下雨也是正常情況好吧。”

“看樓裡的發言就知道無知者還是多的,天氣旱和年代有個毛線關係,看清楚新聞上寫的是哪兒,那裡本來就是南方農業大省,過去幾十年降水量都是本國最多的,尤其是岷江下遊。現在連那邊都快一個月沒飄毛毛雨,本月全國降水量幾乎沒有,你們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真的不是危言聳聽,老家是岷江的,那邊的親戚都說大旱要來臨了,現在都是抽岷江河的水勉強灌溉作物,再不降水今年這批早苗要侍弄不活了。”

後來無降水持續到一個月、一個半月後,大家才真正慌了。

吃水需求量大的南方尚且不提,連一些北方的百姓都感受到了空氣愈發乾燥,城市裡的植被葉子蔫頭蔫腦。

這場持續了大半個星球的旱災,給全球經濟一記重創,一些以對外出口作物為主要經濟來源的農業大國,麵臨著嚴重的經濟赤字。

任憑氣象專家們怎麼觀測、猜想,都無濟於事,雨水該不下還是不下;

各種國際陰謀論、災難論在內網外網齊出。

無論民眾們怎麼恐慌、怎麼哀嚎,從春4月底到現在10月,本國降水日記錄最多的城市也不過二十天左右,可想而知其他地方的降水有多麼恐怖;

而這已經是國家儘力補救、人工促進降水的結果。

若是科技尚不發達的古代,恐怕真會發生遍野焦土、寸草不生的情況。

有不少專家學者信誓旦旦,認為這場旱災會像異常的梅雨一樣,到了一定的程度和時間就會隨著季節轉變過去。

可九月過去了,十月已快到中旬,天氣還如盛夏一般炎熱,讓許多人陷入恐慌和絕望之中。

好在這個國家的其他產業還能正常運作,不至於經濟崩潰。

一點開熱議的帖子,就能看到不少網友們認真討論‘超市搶水攻略’、‘各種天災中該如何自救攻略’、‘簡易濾水裝置教學’……

再然後,旱災帶給國民的緩慢性負麵影響還未結束,便迎來了金省8.6級的吉山大地震。

這相當於在本就焦慮恐慌的人海中,扔下了一枚炸彈,引發了熱議和質疑。

“地震第二天了,救災工作的彙總還是昨天下午的,上麵到底是怎麼做事的?能不能查一下內部問題,還有災區物資的細則什麼時候能放出來?”

“為什麼今年這麼多災多難,地震局氣象局到底是乾什麼吃的?”

“吉山那邊確實地震了需要物資,可把臨省的淡水額度分調是什麼意思?現在每家每戶已經限水了,我們也很缺水的好吧!”

“我早就說過了,這些年到處建場開礦,早晚有一天星球是要報複回來了,這就是報應來了……”

殊不知,並非是救援工作者們不儘力,而是吉山地下的震源和磁場異常,搶修的電纜隻恢複了部分;

大部分地區仍因磁場影響處於無信號區。

這就導致了救人和信息傳輸,都比正常速度要慢。

京市武警部隊的休息區,有隊員拿了一盒工作餐遞給尹常明,“隊長,喘口氣吃點東西吧。”

尹常明擺擺手,“天氣太熱了,搶修工作還有一大把,我現在一肚子火憋著根本吃不下。”

距離最佳救援時間,還有一天時間。

一天之後,大部分仍未被救出的災民會因為傷勢惡化、高燒發言、缺水饑餓等問題,生命體征消失。

他著急,所有的救災人員還有上頭的人都著急,可又無濟於事,隻能看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這種讓人抓狂的無力感,讓尹常明嘴角燎起好幾個大泡,怎麼也好不了。

想到了什麼,他四處張望,“對了,祁邪那小子呢?怎麼不在這裡?”

尹常明關照祁邪這小子,並不是因為他是祁司令的兒子,他從不搞這種特殊照顧;

是因為這小子搶修救災工作總是衝在最前頭,做最危險最累的活,還精力最旺盛。

好不容易有點空閒的休息時間,像隻兔子似的轉眼撒沒了影,也不知道他都乾什麼去了。

身後蹲著的副隊長正扒著飯,聞言和旁邊的隊友對視一眼,笑了。

“那小子啊,心早就被姑娘勾走了,估計是去醫療所看他心上人了。”

尹常明眉頭一皺,“心上人?”

他怎麼不知道祁邪還有什麼心上人?

“他救出來的一個女孩子,聽說是一見鐘情,這兩天一得空就去看人家。我多問了兩句他還跟我臉紅急眼呢,頭一次那小子這幅模樣,跟個小牛犢子似的。”

一見鐘情?尹常明怎麼聽怎麼覺得不靠譜,“胡鬨!”

“哎哎你急什麼,祁邪都是找吃飯休息的空檔去看兩眼,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隊長你可不能棒打鴛鴦,總不能連媳婦兒都不讓人找……”

“就是,隊長你是沒見他今天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不過我還沒見過那小子這幅模樣,估計是真喜歡上人家姑娘了。”

隊友看自家的隊長的眼神,仿佛他是什麼拆散有情人的‘法海’、‘西王母’,把尹常明氣得直瞪眼。

“我管他找不找媳婦兒!他不要命了?飯不吃覺不睡……”

正被隊友們善意打趣的祁邪,此時剛剛跑到醫療所的某間病房外,因為激動還喘著氣。

他停住腳步後扯了兩下衣服,確定自己儀容不亂。

輕咳一聲本想敲門,誰知從病房門便從裡麵打開,一個從屋裡往外走的病人家屬手裡提著一個熱水壺,正巧和他對視。

“喲,這位警官找誰的啊?”

她聲音挺大,登時引得病房裡的人都看了過來。

祁邪還沒做好心理建設,就這麼直登登地同靠門站著的女孩兒四目相對。

他慌慌張張眨了眨眼睛,下意識屏住氣挺直了身板,耳後紅了一片。

光看一張劍眉星宇的俊朗麵孔,還是很唬人的。

“姐……街坊鄰居們好!”

下意識的嘴瓢被他及時收住,他心歎:好險,差點又‘輕浮’了!

隻不過中氣十足的問好聲顯得極憨,引得病房裡其他人善意笑了。

正拉著元幼杉的手反複囑咐的臨床大娘瞧他兩眼,哼了一聲,“你這小夥子怎麼又來了啊?”

祁邪還挺自豪,樂嗬嗬傻笑著撓頭,“是啊,我又來了。”

大娘一噎,索性不管他,隻輕輕抓著元幼杉沒有包紮的手腕,越看越喜歡:

“這身兒衣服合適你,你嫂子眼光真不錯。”

昨天傍晚時分,大娘的兒子和兒媳婦從外省匆匆趕了過來,在醫療所找到了受傷的母親。

因為她受的傷不輕,老年人身子骨又脆,估摸著要養一個月,於是夫妻倆又去臨時的物資補給站買了不少東西,還給元幼杉買了兩身衣服。

就是她現在身上穿的。

一身雪紡長裙襯著散在腰間的長發,更顯得她雋秀的眉眼如畫,纖細瑩白的手臂、腳踝上都還纏著白紗布,平添幾分脆弱。

從祁邪偷瞄的角度,能看到她微垂的眼睫,說話笑靨時輕顫。

他屏住呼吸,感覺自己心臟像一台超負荷的引擎,跟著震顫。

一邊在心中唾棄自己不矜持,還要一下又一下地偷偷再看兩眼,比最純情的男高中生還要純情。

祁邪自認為裝得挺好,實際上那一雙炙熱的、直勾勾盯著的彆人的瞧的狗狗眼,早就被對方發現了。

大娘又道:“孩子啊,你家裡頭的事我也聽說了,你是個招人喜歡的,我把你當半個閨女。但你家裡那幾個親戚眼神太濁,說難聽點無外乎是在看你沒了親人好拿捏,記住你哥哥嫂子的電話,遇到事情就找我們啊。”

看著大娘眼裡的慈愛,元幼杉心裡暖洋洋的。

她應了一聲,“好,多謝您的照顧。”

正巧從外麵打了點熱水回來的兒媳婦,聽到後也揚聲道:“沒錯,妹子有什麼事兒就給我打電話。”

她又瞧了兩眼站在門口的祁邪,“你是妹子的對象吧,快進來坐!”

對、對象?!

偷聽到幾句‘親戚’、‘拿捏’,正若有所思的祁邪轟得一下紅了臉。

他心裡有些高興,因為這聲‘對象’控製不住想咧嘴;

可又怕元幼杉不高興,隻能強忍著情緒,臉憋得通紅。

半晌他才擺手道:“不、我不是……我……”

元幼杉扭頭看去,看到的就是一副很好欺負樣子的狗狗祁,明明尾巴都要晃起來了,卻還強撐著嚴肅。

她忽然問道:“你吃飯了嗎?”

想到她昨天細聲細語和自己講的,工作和身體要緊,時間緊有什麼話可以以後再說,不要用休息的時間再跑來醫療所……

祁邪眼都不眨就道:“吃過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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