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教官的視線掃來時,目光中帶著的審視和考量若有實質,元幼杉感官靈敏,後頸一緊便抬眼看去,對上了兩雙平直看來的眼睛。
凡通過試煉賽、成功從覺醒者升級為處刑者的人,吃穿用度都是由後勤部門專門負責的,其中由衣者庫打造的處刑者罩衫和徽章更是專供,代表著處刑者的身份;
每一個等級和每個地區之間,衣物和徽章都有細微的差彆,用來區彆處刑者的等級和來曆。
例如徐懷生的罩衫就是代表著一級處刑者的灰藍色,上麵刻印著金色的底紋,代表著‘光明城’,領口處徽章是兩柄細細的長刺交叉,刺身和刺柄像凸起懸浮的浮雕,摸起來凹凸不平有些刺手。
現在接應元幼杉的處刑者身著淡青色罩衫,是位二級處刑者,他壓低了聲音為元幼杉介紹道:
“你的同伴們一個星期以前就已經過來了,宿舍、課表和教官變動他們都知道,你要是有不清楚的地方可以去問他們。今天是周三,主要的課程內容就是拉練賽,兩個學校適齡的學生都必須參加,左邊那位大人是‘臨淵’小隊的在編隊員,負責拉練賽的教學指導和評判,姓周,你可以叫他周教官。”
元幼杉順著他的話看向了兩人中的男性。
這是一個看起來大約三十出頭的精壯漢子,個頭雖然不高,但肉眼可見的肌肉撐起了頸部、雙臂的衣衫布料。他站立時抱著雙臂,兩腳分開像一座小鼎,罩衫玄黑,前襟處的金色花紋相較於二級處刑者更為精密繁複。
目前聯邦已公布的處刑者等級中,最次的是編外人員,其次是一到三級,一級之上的處刑者脫離了普通的評判標準,被稱為第一梯隊,是全聯邦公認的一批最強者;
而其中第一梯隊的處刑者,也是有組織有隊伍的,這位周教官就是‘臨淵’小隊的一名成員,被派來當拉練賽的特殊指揮官。
“他身邊這位教官姓林,是處刑者學院的常駐教官。林教官的性格比較嚴肅,最不喜歡學生不守規矩、偷奸耍滑,我建議如果你能直接參加拉練賽的話,儘量不要請假……”接應的處刑者低聲說完後,兩人已經走近了周、林二人,他登時收斂了神情不再說話,朝著兩人行了個禮。
“兩位大人,這位就是之前一直沒能到校報道的覺醒者新生,名叫元幼杉。”
“知道了,人我接手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林教官說。
這位姓林的女性處刑者看起來年齡要更長一些,大約四十歲的樣子,一頭黑中帶灰的長發挽成一個發髻,眉眼略顯寡淡,但目光卻如鷹般銳利;
她著一襲乾乾淨淨的灰藍色的罩衫,和徐懷生一樣都是一級處刑者,上麵還刻印著學院派的校徽,元幼杉曾在模擬訓練賽中看到過這個圖案,就是那個簡.奧克利姓名外的徽圈圖形。
除此之外,她身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物,整個人的氣質乾淨淩厲。
林教官單刀直入,削薄的眉眼帶著迫人的氣勢,“你就是讓簡.奧克利吃了大虧的那個丫頭?”
元幼杉能隱約感覺到,這位林教官對她的感官不是特彆好。
她頂著強大壓迫的打量,神情如常,仿佛並未受到這股視線的影響,“是的,林教官。”
“開學第一天,缺席,一直到一個星期後才姍姍來遲,你錯過了非常多的東西和基礎訓練。當然了,這是你自己的問題造成的後果,我和其他教官不會再為了你一個人單獨浪費時間。”
反倒是林教官身邊那位才外調度來的指揮官,脾氣性子比外表要和善些,他笑笑道:“林教官的意思是,這些東西你要自己想辦法補上來,千萬彆小看這些不起眼的基礎訓練和調息方法,那都是林教官十幾年來的寶貴經驗,如果掌握不到你就吃大虧了。”
“處刑者學院的訓練內容和強度並不輕鬆,這一點你的同伴們已經領教過了,我聽說你是因為跟著徐教官去到安全區,遇到了‘異形者’受了點傷,不知道你現在能不能參與到拉練賽中呢?今天的訓練已經開始了十五分鐘,如果你的傷勢好得差不多了,我建議你可以跟隊進去感受一下,適應一下處刑者學院的訓練強度。”
元幼杉點點頭,“我參加,謝謝周教官和林教官的提醒。”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態度還算誠懇,一直繃著臉的林教官氣勢緩和了些。
周教官又問:“你的負重物應該拿的是初階的吧,你今天第一次進賽場,可以空手進去熟悉一下大概的路線和流程。”
掂了下後肩的重量,接應她的教官帶她去領的負重包裹裡不知道裝的什麼東西,小小一個完全不會影響到她的行動,但重量卻不輕,大約有40至50斤左右;
而這還隻是初級的負重袋。
背包的側麵裝著一個水壺和兩塊補充體力的專用餅乾,肩帶下方墜著兩條細細的紅繩,一個上麵拴著一個小哨子,另一個上麵拴著一塊小鐵牌。
她搖搖頭說:“我還是背著吧,既然進了隊伍就不該搞特殊。”
“既然這樣,從這邊的入口進入拉練賽的林區後,你就能看到訓練場了。提醒你一下,賽場中有非常多的機關,還有一些比平常獸類要凶猛些的野獸,一旦遇到了不可控的危險或是掉入了陷阱中,就吹響包上的哨子,按下腕帶上的求救裝置,會有教官進去接應你。”周教官說。
元幼杉點點頭,背著負重包裹朝著密林的入口走去。
就在即將踏入林區時,林教官輕哼一聲,“小鬼本事不大,口氣還不小,負重袋你要背就背著吧。提醒你一句,另外一枚牌子收好,不要讓人奪了去,這東西一個人一枚,如果在賽事中被人奪了去,就算能在規定時間內走出林區,也不算賽事通過。”
“那群小子已經進去十五分鐘了,正常的拉練賽要求,需要在兩個半小時內成功出林。你今天隻要能在三個半小時內走出,我就可以勉強算你通過。”
“是,林教官,我明白了。”
說著,元幼杉的身形逐漸被茂密而高聳的叢林吞噬。
賽場外隻剩下兩個教官後,周教官頗感意外得挑挑眉,“林姐不是不太喜歡那丫頭麼,剛剛倒是挺溫和的。”
林遊,處刑者學院的常駐教官,專門負責野外的實戰和體能訓練,可以說是非常有經驗、有能力的處刑者。
雖然她現在隻是一級處刑者,但周教官絲毫不敢輕視她,反而帶著恭敬的態度,因為這位女性在十幾年前就已經第一梯隊的老人了,後來在一次非常危險的拔除任務中,碰到了一隻‘多重生’身體遭到重創。
饒是如此,實力下滑的林遊再評級也依然是一級處刑者。
由於她的脾氣秉性又直又硬,訓練內容也多有艱辛,讓不少學生苦不堪言,在背地裡給她取了個‘鐵血玫瑰’的綽號。
而在周教官看來,這位林遊女士脾氣古怪極難相處,像塊茅坑的臭石頭——又臭又硬,明裡暗裡得罪了不少人。
她最討厭的就是不認真的學生,哪怕是那幾個家族極其強盛的‘貴族’刺頭兒,在她的手底下也是被磨練的份兒。
合並訓練的第一天,徐懷生派人來給這位元幼杉請假的時候,林遊女士就表示出了極大的不滿和不悅。
在第十區發生的‘肉屠場’之災,在聯邦和處刑者總部看來是一個天大的醜聞,一個‘異形者’就在人類的安全區中蟄伏了一年多,還將安全區的百姓當成牲畜宰殺,這簡直就是在打當政者的臉。
因此在事情爆發後,相關目擊者和參與者便被約談,此事件被劃為機密,一切事項細節不得外傳。
這就導致除了高層掌權者和參與者,其他人都隻以為第十區是出現了小混亂,如‘異形者’入侵,這樣的小騷動又能讓一個被保護在教官身邊的學生受到什麼傷害呢。
林教官聽說過學生口口相傳的事跡,也知道這位合並之初便缺席的新生,打敗過奧克利家族的次子,她隻以為這女孩兒真如傳聞中所說的傲慢自大、自以為是,仗著自己有些天賦,便在合並之初搞特殊;
如今見過真人後,她心中的不喜打消了些。
“嗬,隻不過是不想讓毛丫頭在我的課上出事情罷了。”林教官冷笑一聲,瞥了眼身旁的精壯大漢,“連身份牌也沒給她講,看來你也沒有多關懷學生麼。”
周教官一噎,神情驚愕,“當然是因為……等等,你不會覺得那新人小姑娘能追上大部隊、遇上其他學生吧?”
“能不能遇上要看她自己有沒有這個本事,當教官的不該提醒注意事項麼。”
林教官冷聲說著,而後直接閉上雙眼假寐,靜候拉練賽結果了。
還想說話的周教官抿著唇,心中不滿。
林區中埋伏眾多,在他看來連路線都沒摸過的新生能完整走出來就不錯了,根本不可能和早入林區的那些學生碰上,那她的身份牌也就成了擺設,沒必要在這時候多此一舉地解釋。
這林遊明明自己也並沒有多喜歡新生,還要假惺惺地提醒,果真和旁人說得那般不討喜。
兩名處刑者都不再說話,默默等待著從林區中傳來的求救信息。
而此時的林遊也隻是提醒了一下元幼杉身份牌的功用,但更多衍生出來的規則,她卻並沒有贅述,因為她潛意識裡也覺得這新生追不上大部隊,就算勉強碰上了一兩個體弱落單的學生,也用不到衍生規則。
……
踏入林區之內,元幼杉發現此處的土壤大部分是真的,但樹木和植被卻並不全是真實的。
在土地逐漸沙化、綠植存活率較低的末世中,擁有這麼一大片叢林才是不正常的,此處有很大一部分是極為逼真的人造植株,儘管外形和手感都同真正的植被沒什麼區彆,但元幼杉依然覺得怪怪的。
她五感全部放開後,人造叢林中的風聲、樹葉輕輕晃動的聲音,都從四麵八方傳入了她的耳中,而讓她精神有些緊繃的是,這片密林區的氣味十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