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清晨,黛青色的薄霧籠罩在‘光明城’的上空時，昨晚發生在城池內部的電車暴動案已基本落下帷幕。
一夜未睡的調查所工作人員，根據不同的工種分布,井然有序地安排善後工作。
短短幾個小時後，發生火災和側翻的輕懸車軌附近,燒灼的焦黑痕跡以及血跡都基本被清理乾淨，除了被撞塌的門麵房牆壁傾塌、鐵軌也生生缺了一塊,根本看不出昨晚這裡發生了怎樣激烈的動蕩。
還在爭分奪秒搶修的技術工人，正架著材料準備焊修軌道。
約五千米之外的主乾道處,聚集的工作人員更多，此處是‘團長’被拔除的地方。
文人邈那殺傷力極大的高級‘刑具’，在啃食完‘團長’的屍身後，又將其碾成碎沫,大量的血跡染紅了附近的地麵,被帶著口罩頭套的調查所人員用噴槍和高壓水車，一遍又一遍地噴灑特殊藥劑,洗刷著血汙；
如今隻能看到一點淡粉色的殘留，估計天色完全亮了後，這裡就能恢複如初了。
薄霧之下,尚未散乾淨的血腥氣味和藥水味兒、水氣揉雜在一起,幾個工作人員隔著半透明打著哈欠，閒聊道：
“這些碎肉完全沒有回收的價值了，搞了一晚上渾身都臭哄哄的,這些大人是泄憤了，苦了咱們這些勞力，天天從早到晚像頭耕牛到處跑，拿的錢幣也不過是人家的百分之一！”
“誰說不是呢,不過今天這事兒鬨得這麼大，各大世家肯定很不滿意，說不定就要降低撥給處刑者總部的資金呢……”
旁邊的隊長斥了一聲：“行了彆扯了，還想不想睡覺了，趕緊清完好收工。還關心起聯邦政策了，就算真要減免總部的資金，這錢也落不到你們手裡。”
被訓斥的幾人惺惺閉言，一時間四周隻剩下嗡嗡作響的機器和水流衝刷的聲音。
調查所總部設立在這所聯邦的‘希望之城’中，裡麵的工作人員大多數是沒有的覺醒能力，但從小便被家族送入調查所開設的專門學校、進行相關技術學習的世家之人。
學校會根據他們的個人意願和測試結果，分為九大工種，分彆是：
痕跡清理科、鑒定科、衣者庫、‘刑具’鍛造科、營養師、藥物研究學、寄生類醫學、技術維修科、精神及孢子建構學。
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為了處刑者而服務，是處刑者的影子；
儘管他們也是世家後代。
每年各個城池中的大小世家，都會將‘基因’測試結果不佳的子嗣送入調查所學校，等他們學成出來進入調查所後，基本就是一輩子。
僅僅是因為‘基因’不同，血脈相同的兄弟姐妹便會踏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不過這些人說得沒錯，現在的聯邦的確已經亂了套。
一大早，位於城池中心的聯邦大樓中便召開了一場關於昨晚事故的相關議會，各個部門的領頭人互相推諉、指責，整個會議鬨哄哄成一團。
作為目前處刑者總部的隊長，鬼麵人當然也受到了尖銳的指控。
那位矮矮胖胖的檢察官段乾黥抓住這個機會，又將舊事重提，用‘團長’的例子來證明，那些地下黑市中的半人半‘異形’不應該被放出去，應該由聯邦統一管控才是最安全的。
其中不乏有心虛的、也在黑市中留下過不少醃臢痕跡的部門部長，跟著附和。
但最終老城主依舊沒有改變決策。
議會過後，各部門人員散去，偌大的議會廳中就隻剩下主位上雙手交叉、支著下巴一臉疲態的聯邦主城主，以及帶著猩紅麵具的鬼麵。
城主聲音充滿了疲態，很顯然被各自心存算計的部長們折騰了一場，已經讓他心力交瘁了。
“昨天的事情都處理好了嗎？”
“逃犯已被擊殺，全部信息都整合處理在檔案中了。”鬼麵人說。
抬眼看看大廳正中的鬼麵，城主說：“辛苦你了……我知道你辦這件事受的阻力大，但是幸虧這顆毒瘤被及時拔除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一開始鬼麵提出要徹查地下黑市時，城主並不讚同
雖然他知道底下各部早已不像二十年前那麼安分團結，但表麵上還是一派安好，一旦這層遮羞布被撕開，聯邦真就沒有安寧了；
他現在已經老了，沒有那麼大的雄心壯誌，隻想湊合著維護差不多的平靜。
但城主的心中，一直對鬼麵有愧。
所以他最終還是咬牙同意了，沒想到竟然發現了城池中這麼大的一個窟窿。
城主問：“那之前黑市附近發現的死屍，應該就是這個‘偽裝者’造成的吧，我已經讓人統計傷亡居民的名單了，後續的安撫工作你就不必擔心了。雖然那些家夥心裡不舒服，但你地位和能力在這兒呢，聯邦不會停調處刑者部門的資金運轉的。”
說到這兒，老人嘴角扯了一下，另外半邊縫合的僵硬麵孔一動不動，有種古怪之感。
鬼麵人並沒有露出什麼欣喜之意，他語氣如常，“多謝城主大人費心了。”
“隻不過現在就放心還是太早了。”
城主頓住，“這是什麼意思？”
鬼麵人聲音如泉石相擊，帶著些清冽：“我之前說過，最近幾年各大城池和周邊的安全區都不安穩，每年發生的由寄生物引發的動蕩，比過去足足翻了三倍。還有這次‘馬戲團’之事，我和文人邈前輩一致認為，這個已經被拔除的‘團長’背後還有同夥。”
“且不說在‘黑市’周邊發現的屍體破壞方式不同，就說它、以及三個月前第十區出現的代號為‘屠戶’的寄生物，還有第十八區內尚未被拔除的代號為‘並蒂蓮’的寄生物等等，這些擁有特殊能力的寄生物同時出現在安全區中，足以說明許多問題。”
說到這兒，鬼麵不禁想起了文人邈離開前說得話。
我還以為這家夥有多厲害，拔除之後也不過爾爾，部門裡剩下的人都是吃乾飯的麼，這麼多年讓這家夥藏在地底下築裡窩。’
他說話雖然刺耳，但很有道理。
單看‘團長’衝動而外露的性子，鬼麵人怎麼也想不通，它是如何在短短幾年的時間內，便將聯邦高層籠絡，把地下黑市打造成了一塊鐵桶。
有如此細膩的心思和手段的敵人，就這麼被拔除，是不是有點太輕鬆了？
城主的表情一凝，被說得也有些擔憂，他遲疑道：“會不會是我們多慮了。”
其實城主心裡清楚，鬼麵和文人邈的猜測是正確的，但他內心中並不想承認這個事實。
曾經的他也是一名胸懷壯誌、想要將人類幸存者帶入嶄新文明的強者，甚至為此不惜做出了犧牲，犯了很多錯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