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區外,呼嘯的風沙揚起陣陣黃煙,遠處天際出現兩個小小的黑點。
沒過多久,伴隨著陣陣螺旋槳轉動的躁聲,黑點靠近第六區的城外後逐漸清晰,是兩架直升飛機。
剛剛降落停靠在煙霧迷漫的黃沙之中,機艙上便跳下了幾個神情嚴肅的處刑者,快速走向還未進入‘巢居’的第三批處刑者。
為首之人身材高大,沒穿處刑者罩衫,露出健壯麥色的肌肉,背上負著數根纏繞固定的鐵索‘刑具’;
正是‘臨淵’小隊的嵇長宮。
他原本在不遠處的另一個黃級安全區拔除其他‘異形者’,收尾的時候聽到聯邦發布通報,說祁邪和元幼杉也消失在了‘巢居’之中,便匆匆處理掉趕了過來。
與他隨行的人中還有調查所的兩位檢驗科的老教授。
實在是此次‘巢居’任務的難度超出了聯邦意料,他們迫切想要知道,代號‘歌姬’的‘二重生’寄生物到底發生了什麼異變。
走到眾人跟前,嵇長宮問:“現在裡麵什麼情況?”
還未進入‘巢居’,僅僅是在城牆外圍,他都能聞到四周夾雜著沙土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淡淡的腥氣。
幾個尚在外麵的處刑者將拍攝的影像遞給嵇長宮,說:“暫時還不清楚,剛剛安全區裡麵一直在顫動,‘歌姬’似乎因為某中原因暴走了。因為從視頻中看,這條隧道的出口很有可能就在它的附近,我們沒敢即刻入內。”
“大約三四分鐘前,裡麵的動靜忽然停止,我們正準備進去查探一番。”
嵇長宮點頭:“一起吧,我先進去,你們在後麵跟著就行。”
他心裡焦急,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便縱身一躍跳入了隧道的入口。
一行人大約走了十幾分鐘,腥臭愈發濃鬱,就連他們腳下的隧道地麵上,也開始出現水漬,踩在鞋底黏糊糊的。
前方終於出現了光亮。
“小心一點。”嵇長宮和其他處刑者們紛紛抽出了武器,神情凝重。
然而就在他們已做好了一出隧道,便進行惡戰的準備時,卻傻眼了。
隻見隧道外的中心廣場一片泥濘,四周的地麵上糊著一層半個腳掌那麼厚的粘液,到處都是乳白色的橢圓形長繭,惡臭熏天。
然而在廣場的正中央,躺著一個巨大的、已經徹底乾癟下去的‘異形者’屍體。
那是‘歌姬’。
他們曾在聯邦航拍的照片中,無數次看到它在‘巢居’中蠕動的巨大身體,難度評級一升再升,如今卻變成了一張空空蕩蕩的皮囊躺在蟲漿裡。
“這?‘歌姬’被拔除了?”
“誰乾的?鬼麵大佬嗎?!”
歌姬’屍體處粘液最多,它白色身軀被撕裂成兩瓣,像一張蛻下的殼皮浸泡在其中。
以它為中心,四周的地麵上或仰或伏著不少身穿處刑者罩衫的人類,但都一動不動,不知是昏迷了還是已經死亡。
嵇長宮等人還能隱約看到皮子的正中,有一個近兩人高的突起鼓包,還在粘液中不停蠕動,裡麵像是有東西要破殼而出。
然而第一眼被這巨型屍體吸引後,他們的目光緊接著落在了‘歌姬’屍體不遠處的兩個身影身上。
那兩人一高一矮,是一對男女。
看到其中女孩兒的麵孔後,嵇長宮忍不住喚了一聲:“小元?!”
元幼杉順勢看過去,衝幾人揮揮手。
就在這時,靜靜躺在‘歌姬’屍體中的、那最後一顆尚存的肉囊,向外鼓動的動作陡然劇烈,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根根細而尖銳的小刺從泛著瑩光的肉囊中刺出,很快裡麵的‘異形’生物便撕裂了肉囊,密密麻麻的小型‘巢蟻’中從囊袋中一股腦泄了出來。
它們的體型相較於之前在外麵見到的、斬殺的那些,還要更小一些。
最大的直徑半米左右,更小的就像一顆籃球,身體的某些部位還是完全透明的,看起來十分脆弱,應該是些還未孕育成熟的‘巢蟻’中。
感受到母體的死亡後,它們既驚恐又憤怒,仿佛知道是元幼杉和祁邪就是斬殺‘歌姬’的凶手,儘數朝著他們撲了過來。
都不用動用孢絲力量,元幼杉便能一刀一個。
隨著新進入的處刑們趕上來支援,很快,這些從肉囊中傾瀉而出‘巢蟻’中就快被消滅得差不多了。
兩個被安置在最後的調查所老教授忙高呼道:“彆殺了!彆殺了!”
其中一位脊背佝僂的老者看著已古稀之年,頭上花白的頭發稀疏。
他拄著拐杖聲音焦急,踩著粘液蹚了過來,一旁的嵇長宮見狀,嚇得趕緊過去攙扶住他。
“肖老先生,您可慢著點的!”
這位肖楚華老先生已經八十多歲了,他出生的時候聯邦七大城甚至還未建立,更是目前調查院研究‘異形者’中的泰鬥。
此次若不是他強烈要求跟過來考察‘巢居’,嵇長宮哪裡敢把這樣一位磕碰不得的國寶級的學究,帶到如此危險的淪陷區中。
肖楚華看著滿地瘡痍,忙道:“你們留點活口,這些‘巢蟻’中可是非常珍貴、非常重要的標本!它們的發現,足以讓我們對孢子生物的研究再進一層!”
原本殺得痛快的處刑者們,聽到他這麼一說,也不敢下死手了,忍著惡心直接用手去捉、用衣服去兜。
另一位稍年輕些的女性學究,也跟著走向了‘歌姬’的屍體。
嵇長宮:“肖老,常老,還不知道這個‘異形者’的血液有沒有什麼腐蝕性,要不您二位還是彆過去了,想要什麼地方做研究,我回頭讓人收容了給您二老送過去?”
“不礙事。”肖楚華搖搖頭,“我得親自過去看一看才能確認,不然我不放心!”
他身後的常雲帶著笑,“長宮啊,就讓我們過去看看吧,我們隨身帶的檢測裝備裡有防護服,不礙事兒的。”
嵇長宮無法,隻能幫著兩位老人套上防護服,看著他們慢吞吞陷入蟲漿中。
哪怕‘歌姬’的身體已經破破爛爛,但浸泡在積液中的皮囊依然很高大。
走到‘歌姬’的屍體前反複觀察後,肖楚華唉聲歎氣:“哎,可惜了!這個大家夥的研究價值非常高,它體內的結構非常有意思,拔除的時候應該要注意一些的。”
不遠處聽到了的元幼杉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尖。
肖楚華:“行了,忙你的去吧,讓我們兩個老家夥自己待會兒。”
嵇長宮無奈笑笑,抬眼看向元幼杉的方向,而後走了過來。
其他的處刑者們,正在將蟲漿中躺著的幾十個人類都搬運出來,他忍不住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到熟悉的紅色厲鬼麵具。
心中疑竇,嵇長宮問道:“小元,你不是和隊長一起進來的嗎?他人怎麼不見了?”
元幼杉:……?
她側頭看看身邊的祁邪,嵇長宮的視線也跟著落在了祁邪的身上,眼神中帶著掃視。
隱晦打量完後,他心裡生出一股子強烈的危機感。
隊長,危!
雖然他不知道這個小白臉兒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哪個城池的,但這明顯是和他們隊長撞型了啊!
同樣一頭長發,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和外形上就有八/九分相似,更彆提他還長著一張就連男性也不得不承認很帥的臉孔。
這青年眼睫纖白,臉上的一片白色蛛紋印記讓他不像個人類,反而像是某中序列靠前的、能夠完美擬出人類外形的‘異形者’,卻絲毫不顯陰柔病弱。
僅這一點,他們隊長就輸了個徹底。
至於為什麼嵇長宮明明覺得,對方和祁邪都這麼像了,卻一點沒往‘麵前這個帥哥就是他隊長’的念頭想,是因為祁邪在他的心裡,是根深蒂固的顏值不行的刻板印象。
誰長了這麼一張帥臉,會連續十年帶著麵具遮遮掩掩啊?
他們隊長定然是容貌上,有難言之隱。
帶著幫自家失蹤的隊長打探敵情的念頭,嵇長宮朝長發帥哥伸出了手,一本正經道:“你好,我是‘臨淵’小隊的隊員,勞煩你照顧我們隊的老幺了。”
元幼杉哭笑不得:“長宮哥……”
看著伸到了自己眼前的手掌,祁邪無奈笑笑,“彆鬨了,是我。”
聲音一入耳,嵇長宮的眉頭一跳,神情逐漸凝固。
盯了半晌,他才遲疑輕喊了一句:“隊長?你是鬼麵?”
“嗯。”
得到肯定回答的嵇長宮再也繃不住了,他瞪大了眼睛,一副瞠目結舌認知被徹底推翻的樣子,“你是我隊長?!你、你長這個樣子,乾嘛天天帶著麵具?這不是欺騙你隊友的感情麼!”
他一直自詡為隊內最帥的男人,此刻自信心受到了打擊,並感覺自己嚴重受欺騙。
直到其他人陸陸續續將全部的人都搬運到了空曠乾燥的空地,嵇長宮才勉強接受了這個事實,他一臉幽怨地抱著雙臂,站在元幼杉和祁邪身邊。
“隊長大人,我們點了一下人數,目前已經找到的處刑者一共三十九名,基本都是第二批進入這裡的隊員們。除此之外還有十六名隊員失蹤,我們在周邊查找過後並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跡,也不排除他們或許在某個‘囊繭’中。”
但這樣的情況非常渺茫。
歌姬’對處刑者的態度和對普通人的大相徑庭。
它似乎不會把處刑者當成食物,明明直接吞入肉囊中,也根本無法消化,但它還是一個個將處刑者塞入了自己的肚子裡。
另一人緊跟著說道:“還有幾位同伴的身上,出現了一些問題……”
他神情猶豫,“他們身體的某些部位,變得很像‘異形者’。”
在搬運的過程中,幾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少數人身上的變異之處,驚駭之餘又覺得有些瘮人。
此時對‘歌姬’屍體進行一番大致研究的肖楚華和常雲,也在兩名處刑者的攙扶下走了過來。
脫下罩在頭上的防護頭套時,肖楚華臉上都是汗,他狠狠咳嗽兩下,擺擺手道:
“我剛剛去看了一眼那幾個孩子,有兩個體內的器官已經被同化到衰竭了,估計……哎,他們在‘歌姬’的身體裡待太久了。其他四個人都隻是軀乾被同化了,回去做個切除手術好好恢複就行。”
“至於其他人,喝幾劑調查所的研製的藥,再修養兩天,體內吸收的那一點點的東西就能被代謝掉。”
祁邪對肖楚華和常雲的態度很恭敬,“肖老,您有什麼發現?”
“謔!你小子是鬼麵啊?!”
驟然聽到青年具有強烈辨識度的溫和聲音,以及他周身的氣質,肖楚華也吃了一驚,反複打量著。
“你那個麵具不帶了?長這麼俊乾嘛要遮住臉啊,要是回去讓聯邦那些‘貴族’老家夥看到了,肯定把總部大門都踏破!”
其他處刑者也早就注意到了這位身材高大,容貌清冷俊美的處刑者。
赫然知道他就是祁邪,也都麵露驚訝。
祁邪:“您又開我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