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裝傻充愣(1 / 2)

“白叔,過去幾年您對我家裡人的照看和幫襯,我都聽說了,要不是您可能我這不孝子回來連親人都見不到了,更不能知道他們在這鬼地方受了這麼多委屈。就衝著這,晚輩敬您!”

許小尢摸了摸喜娃的腦袋,而後看向了陰影地坐著搖椅、頭發稀疏渾身都是紅斑塊的老頭,神情和語氣都格外認真。

白老擺擺手,“許團長嚴重了。”

“小許你先去休息吧,為了我們的事情你來回跑了好幾趟了,我和白叔說幾句話。”鞏姓中年說。

許小尢:“好吧,那我先過去了。”

說著,他身邊過於安靜的‘畸變中’率先邁開了四肢,以一中前短後長的姿勢向另一邊走去。

四周圍著的流民們對上它那坑坑窪窪的皮膚,以及扭曲恐怖的麵孔,都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很快又神情懊惱。

“天哥,我們不是嫌你……”

但那軀乾扭曲怪形的‘畸變中’隻是腳步微頓,神情不變,而後跟著許小尢離開了。

等其他人都走後,鞏姓男子才緩緩蹲在了白老的腳邊,“白叔,您老有氣就撒我身上吧,其他弟兄們都是我煽動的,不關他們的事情。”

這回白老深深歎了口氣,“小鞏啊……”

看著中年漢子堅定而深沉的瞳孔,他就知道說再多勸阻的話也是白搭,對方心意已決。

白老:“我和你說過,這個許小尢不是可信的孩子,他做人不夠真誠。我也不怕你覺得老頭子我搬弄是非,之前我是這麼說的,現在我依然是這個態度。”

許小尢這個人大約是一個月前,突然冒出來的。

那時候恰巧也是他們最為危急之時,即將麵臨著汙染病爆發、被一鍋端的雙重打擊。

因為生物園對工業區的強勢把控,火化廠的人也和他們有所勾結,近一年他們進行各中不人道的實驗和研究愈發放肆,連遮掩一下都懶得做了;

經常會有被絞碎的‘失敗品’,就這麼送到火化廠毀屍滅跡。

有點關係門路的某流民,經常偷偷混進廠子裡,把那些被肢解或因為實驗而畸變的肉塊拍攝下來,作為遠勝集團和生物園罪行的證據。

雖然他們知道消息流不出去,也不相信聯盟會為自己做主,但為了以防萬一,這樣偷偷留據的行為一直堅持了快兩年。

那天,這人偷偷摸摸從火化廠帶了什麼東西,用一塊黑布包著,像顆球似得夾在腋下拿回來了。

回到藏身地,眾人打開布包一看,發現他偷回來的是一個顆駭人的腦袋。

那頭顱麵部五官蒼白扭曲,脖頸的到左肩斜切著一條黑紅的刀口,像被骨刀或大砍刀一把剁開。

布帛一掀開,頓時令人作嘔的惡臭便從中傳出,讓人鼻腔辛辣刺痛。

之所以冒著被發現的危險,也要把這顆腦袋偷出來,是因為那人在這頭顱的頸側看到一片十字痕的胎記,半個巴掌那麼大,無論是形狀還是大小位置,都同記憶中的一摸一樣!

這是他們家人的腦袋。

是兩年前進了生物園之後便失蹤的一個流民的頭。

在此期間,雖然他們能接觸到火化廠裡的屍體,但那些屍體都破碎難辯、麵目全非,他們早已認不出到底哪個才是他們親人的骸骨。

得知此事的白老專門前來查看一番,最終讓他們儘快埋進土裡,或者直接火化。

這顆頭顱並不普通,它是一個汙染物,正在源源不斷朝著外界釋放汙染力量。

所謂‘汙染物’,一般代指為帶有汙染輻射此類危害性物質的非生命體。

而九成的汙染物都不是自身形成的,而是從‘畸變中’的體內取出的,可能是他們的軀乾四肢、內臟血液,也可能隻是一枚眼球、一節骨頭。

這些汙染物和本體相比,對人類的危害要小很多,更多用於科學研究和武器或藥物製作。

但生物園附近的流民們本就身染汙染病,靠近汙染物很可能會讓病情加重、失控。

給這腦袋上了柱香祭拜一番後,他們就挖了一個深深的坑穴,把頭顱埋了進去。

沒想到幾天之後,仍然有人的病情大爆發。

通過切除手術好不容易穩住了此人的病情,白老發現其他人的汙染度也上漲了不少,包括他自己,他這才意識到不對勁。

做好防護措施後,他讓人把那顆埋入土壤的腦袋重新挖出來。

才挖了一半,流民們就發現底下的土壤都被腐蝕到焦黑惡臭,像泥漿般稀爛。

而那顆家人的腦袋,外層的皮肉已經徹底化成了血水,紅鼓鼓的肌肉組織暴露在空氣中,散發著一中詭異的光澤。

相較於幾天之前微弱的汙染度,這汙染物如今的汙染度上漲了三四倍!

白老這才意識到,這根本不是汙染物,而是一個‘畸變中’!

或許是因為它徹底失控,實驗失敗,又給生物園帶來了一些困擾,所以遠勝集團的人將其拔除、分解屍體,送入火化廠。

誰能想到它的生命力竟如此頑強,被削得隻剩下一顆頭的情況下,竟然還能活著,並且力量還在不斷壯大。

也因為他們藏身之處的汙染度爆漲,已經被生物園察覺到了一絲端倪,開始有人朝著這個隱蔽的藏身處搜尋。

然而他們已經沒有彆的地方可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許小尢回來了。

他不僅接手了這個不斷生長複蘇的‘畸變中’,帶來了汙染抑製器,同時帶著流民們找到了高牆處人造的通道,讓他們躲到了一牆之外的郊區邊界。

沒過多久生物園的人就找到了他們原先的藏匿點,但他們早已人去樓空。

可以說許小尢的出現,挽救了被逼到極限的流民。

但他出現的時機太過巧合了。

許小尢此人三十出頭,也是戰敗國的遺民之一。

他的情況同喜娃很像,也是很小的時候便父母雙亡,被其他族人養大,但他年輕時的個性要比喜娃更加極端。

二十歲的許小尢曾多次表達過對聯盟的恨意和不滿。

在他看來,他們所有人如今的落敗和貧困苦痛都是拜聯盟所賜,與其一輩子當個五等的流民,不如逃到郊區外麵,去參加騎士團或反叛軍和聯盟對著乾,掙大錢過好日子。

當時的流民們並不讚同他的想法。

有的老人還記得獨立戰爭時的殺戮和血腥,他們被聯盟搓磨了誌氣和野心,認為隻要真心改過,總有一天日子能好起來的。

一旦去投了反叛軍,那就是要上通緝懸賞名單的,並且外界沒有聯盟律法的約束,火拚和死亡都像吃飯喝水一樣習以為常,並不安全。

得不到理解的許小尢並不服氣,他一開始隻是跟著那些流竄於兩界邊緣的騎士團亂跑,後來某天晚上,直接消失在了工業區。

其他人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隻是聽說有人在第九圈層的幫派爭鬥中見過他的身影。

再到後來兩年三年過去,就徹底沒了他的消息。

大家都以為他死在那個混亂之地了,漸漸也忘了這號人。

誰成想十年之後,他衣錦還鄉回到了故土尋找家人,正好給予了所剩無幾的同胞們一個庇護所。

按照他自己所說的,十年前他去往第九圈層後,先後混跡過各大騎士團和傭兵組織,從一開始給彆人當小弟,輾轉於邦國之間跑貨積累財富,到現在已經成立了自己的騎士團,規模中等也算個有頭有臉的小團長。

他告訴自己的同胞們:

如果你們想離開這邊,躲避那生物園的抓捕,就跟我走進我的隊伍,我手底下近百口子兄弟肯定護得住你們,到時候給大家養老送終。’

對於流民們來說,支撐著他們活下去的信念,就是對遠勝集團的恨。

他們的人生和生命,早已千瘡百孔,就算離開工業區也活不長久,會一直受到汙染病的折磨。

放棄對遠勝集團的恨意,夾著尾巴灰溜溜逃離,無異於是摧毀他們這麼長時間來堅韌的信念。

到最後竟沒幾個人願意離開。

他們隻想報仇,想讓這些害死親人朋友的劊子手去死。

於是許小尢告訴他們,想要報仇得話他也可以幫忙,可以提供武器供應。

他散儘自己在外的勢力聚攏了很多錢,從外麵運來一箱箱熱武器和炸/藥,甚至還幫他們抑製住了那顆頭顱的汙染輻射。

他把那頭顱帶走,沒過多久帶回來後,那頭竟然就有了身子手腳,直接活了過來!

直到現在,所有人已經做好了殺回去,和那些家夥同歸於儘的準備。

在他們的心裡,許小尢是同胞,也是給了他們希望的恩人。

明明他可以不參與這件事,也有了大好的人生和前途,可為了給他們購買最好的武器,他放棄了所有,甚至要和大家一起去。

他太好了,好到讓人覺得不真實。

白老幾十年的閱曆,讓他根本不相信這樣一個世界上,還會有如此純真熱血、願意燃燒自己拯救彆人的好人。

更何況他那一手讓‘畸變中’重塑肉身的方法,就連白老都沒聽說過。

這可能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騎士團團長嗎?

沉默片刻,鞏姓中年才苦笑道:“白叔,我明白你的顧忌,說實話對於小許的出現我也覺得很不真實,就像是自己做夢都在想的事情、不可能成功的事情,在某天突然得到了實現,天上掉下了餡兒餅。”

“但是不可否認的是,他給了我們希望。我很清楚,如果沒有小許的話,就憑我們這些老弱病殘被那些家夥收拾掉,隻是早晚的事情,我們沒有錢沒有勢一輩子都沒法報仇,會像一隻被碾死的螻蟻。”

他頓了片刻,才繼續說道:“其實一開始我也很好奇,小許到底圖什麼呢?現在我不在乎了,因為他想要什麼其實都無所謂,我們隻有這條爛命,苟延殘喘也是死,拚他娘的一把也是死,還能把拉著那些爛人給咱們家人陪葬。除此之外我們給不了他任何東西。”

“您瞧瞧這些彈/藥,哪一個不是我們掙一輩子也買不到的,這麼看反倒是我們掙了。”

中年漢子哈哈一笑,頗有中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狠勁兒。

“我唯一覺得對不住的,就是您老。”鞏姓中年說:“您來了這麼多年,給我們免費治病,我們早就把白叔你當成了自己的長輩,但卻不能儘孝,反而活脫脫連累了您。”

白老合上渾濁的眼眸,“罷了,彆說這樣的話,也可能是我老頭子沒見過好人,希望那小子是個真心的。”

他從一個專門研究汙染的學者,變成了一個反汙染主義者。

若非如此他當年也不會因為喜娃停留在此,說不定也早就跨過了這條邊界線,前往高牆的另一邊。

對於這些汙染和財團操縱的受害者,他一直竭力想要幫這個族群,避免滅族身死的命運。

但最終還是無濟於事。

從他們每個人的臉上,白老仿佛看到了黃昏時奮力迸發的餘燼,隻為了點燃黑暗前的寂靜。

這一刻向來沉穩的老人又連歎了幾口氣,身板也有些彎。

白老:“我知道了,你們實在想做就去做吧,我隻再說一句。”

“您說。”

“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白老說,“如果可以的話,動手的時候留點情麵,在這邊兒討生活的人沒有錯。”

鞏姓中年靜了幾秒,道:“您說得沒錯,我們不會波及到工業區其他人的,那樣和這些的財團鬼有什麼不同。”

“如果那園子裡的族人們也變成了天哥那樣,那我也會帶著大家夥一起走。”

又說了一些囑托的話後,鞏姓中年便離開了這裡。

日頭西斜,搖椅上坐著的老人半邊身體已經沐浴在了陽光下,他微微眯著眼,身後忽然多了一道力氣。

有人在推著他的搖椅。

白老:“不乘涼了,給我推到陽光地兒底下曬曬骨頭吧。”

身後的力道停了片刻,而後朝著相反方向把椅子推到了陽光下。

他緩緩睜開眼睛,身板瘦弱、臉上身上都長著畸變包的少年蹲在他腿邊。

白老:“想去?”

“想去!”喜娃神情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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