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知道去了就沒命了,也要去?”
“……爺,孫子不孝順。”喜娃小聲道:“其實我一直知道活不長久,這個病沒得救。”
他從被收養後,幾乎每年都要做一到兩次手術,很少有能注射麻藥的機會,他能清晰感覺到自己的血肉被挖的痛感,好幾次直接在的手術台上昏了過去。
一開始他以為,隻要割掉了自己身上的那些東西,病就能好了,就能當一個普通人;
但漸漸的手術次數越來越多,那些被挖掉的畸變包反複長大,周期越來越短,他就明白了。
這個病治不好,他就是運氣不好。
其實喜娃心裡沒有多少恨意,也並不怨天尤人,因為他覺得自己已經挺幸運了。
雖然生來有病,但他有一群很好的家人,並不害怕他可怖的外表,把他當親孩子一樣養大。
這麼好的家人受了欺負,他想為家人報仇。
白老伸出手,摸了摸少年的頭,他柔軟而皮肉輕薄的手指穿插在發絲間,不多時便被劃出淡淡的血痕。
看著陽光下男孩子的頭顱,白老:“一個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你願意去就去吧。”
離群的雁想要存活本就艱難,更何況他已有決定。
白老膚皸裂腫脹的手指上,箍著的一枚戒指。
他眯著眼看了看天上的日頭,“今天日子好啊,天晴朗。”
輕輕摩擦著戒指,他心想:
兜兜轉轉,他還是留不住這個孩子。
……
從高牆離開的元幼杉,回到生物園的時候,果不其然遭到了裡麵負責人的詢問。
說是詢問,倒不如說是逼問。
畢竟她獨自一人失蹤了大半天的時間,這讓本就心裡有鬼的生物園的人更警鈴大作,懷疑她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這次元幼杉故作憤怒先發製人,當著所有參與任務的隊員的麵兒,說自己中途遇到了一隻渾身無皮的‘畸變中’,要不是運氣好差點就死在了那裡。
她演技極佳,眼眶鼻尖通紅,但嘴唇卻微微泛白,像還沒從受到的驚嚇和委屈中脫離,依依不饒問道:
“陳先生不是說工業區絕對不可能有‘畸變中’嗎?這您怎麼解釋,難道您是欺瞞哄騙我們,想要讓我們低價去涉險,做高危險的任務?!”
有特戰隊員遲疑道:“不可能吧,你是不是看錯了?”
金發少女麵上冷笑,“是什麼讓你覺得,我連人和‘畸變中’都分不清?”
“陳先生,這回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有‘畸變中’的任務就支付30積分?虧你們還是一個大型企業呢,竟然能乾出這中投機取巧、欺騙傭兵的事情!”
一直隱隱嗆聲她的那個機動隊的隊員洪家成,也突然出聲:“陳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作為一個心思還算縝密的特戰隊員,他一下就發現了事情的不對勁之處。
看元幼杉和負責人二人的神情與態度,這女人說的應該是真的。
工業區真的有‘畸變中’!
他不相信生物園這群專門研究‘畸變中’的人,會發現不了,或者說認不出來,除非對方是在有意隱瞞。
如果他們沒有鬼得話,為什麼要隱瞞這件事呢?
深思後,一下子洪家成背後就冒出冷汗來。
看著那還一臉倔強,在同姓陳的咄咄逼人質問積分和獎勵的元幼杉,他在心中暗斥:真是個無腦的草包!
這個時候竟然隻想著什麼積分、獎勵。
陳負責人一臉誠懇道:“諸位,我們是真的不知道那些流民中竟然出現了‘畸變中’,你們想想,遠勝每天發布的積分都有好幾百,怎麼會為了克扣你們這一點就砸了自己的招牌呢?”
“我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做主給大家每人加100積分,再添三分舒緩藥物作為補償!對於‘畸變中’的發現,大家也稍安勿躁,我們即刻進行調查。”
金發少女輕哼一聲,頗為矜驕,“這還差不多。”
雖然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但已經引起了不少特戰隊員的注意,他們想要中途退出任務,結果被生物園的人告知,在查明‘畸變中’之前不能讓他們離開。
並且他們的通訊儀器、磁芯等物都被屏蔽了,接受、發送不到聯盟主城。
這回所有人都意識到了威脅,心中警醒驚慌起來,唯有最開始發現的那個元幼杉,完全因為那一點積分而自滿自足了,簡直蠢得可以。
殊不知這就是元幼杉裝傻充愣的目的。
她為得就是在生物園的人還沒準備好的時候,直接戳破對方偽善的表麵,讓其他人防備起來,這樣也能很大程度緩解她的壓力。
目前看來很成功。
但看生物園的動靜,他們很可能會提前動手。
和她想得一樣,在園區的某個隱蔽會議室中,幾個負責人正怒火中燒,商量著對策。
“怎麼辦,現在那些主城來的人都不好騙了,他們身上應該都有防護設備,暗中也不好下手。況且咱們的研究還沒啟動,不能浪費新鮮的研究體。”
“都怪那個賤人!老子現在就去把她抓過來弄死,敢壞我們好事!”
陳負責人褪去了偽善,眯著眼道:“你們說,真就有這麼巧的事情,就讓那個女人碰到了?”
“你什麼意思,你說她是故意的,和那些刁民商量好搞我們的?”
“應該不是。”他緩緩搖頭,“那些人很恨聯盟的人,不可能信這個女人,不管她有心還是無意,都不能留了。提前準備啟動第二階段的實驗,和第一階段同時研究吧。”
另一人遲疑道:“我可是聽說這個元幼杉以前是一個小國公主,現在搭上了那條瘋狗的船,議會和領主人好像也在護著她。”
陳負責人冷哼一聲,“那又如何?隻要咱們的研究成功了,到時候就是整個世界的英雄和功臣,會名垂青史!到那時候就是領主也不能因為一個女人和我們過不去。”
“說得沒錯,那就準備提前開啟計劃吧,以免夜長夢多。”
——
暗雲湧動的生物園中,特戰隊員們自發地聚集在一起,互相抱團絕不落單,一有空閒時間便聚在一起商量對策。
然而不等他們自救突圍,也不等遠勝集團的人主動動手。
第四天的清晨,一記震天的爆破聲直接在生物園的廠房外炸開,距離特戰隊員們居住的廠房隻有不到十米之遠。
元幼杉從窗戶往外看時,看到依稀有幾個人影在園區內跑動,不遠處的一個廠房焦黑失火,塌陷了一大半的地方被砸出一個地坑,黑煙和火舌在那處來回翻滾。
她猛地想到了自己在高牆之後的所見所聞,立刻意識到,這應該就是流民們的反擊!
腦中思緒千回百轉,她一咬牙決定趁亂現在就離開。
雖然她很想知道結果,也想在此觀戰,但她知道趁著生物園被炸、遠勝的人自顧不暇時逃離,是最好的時機。
連東西都沒收拾,元幼杉便拉開了房間門。
她在走廊上看到了其他不斷詢問猜測著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特戰隊員,徑直朝著樓下飛快跑去。
洪家成看到她的動作,顯然也想到了,當即同她一樣開始往樓下跑去。
剛剛跑到廠房樓下,元幼杉身形一頓,腳尖用力止住自己因慣性向前衝的身體,她柔軟的腰肢像後折疊時,一道淩厲的破風聲直貼著她的腰部砍下。
因為她是速度最快下來的人,前麵並沒有任何人也沒有任何動靜,能夠躲開這一擊完全是因為她敏銳的洞察力,以及反應能力。
偷襲她的是一柄鋒利無比的機械刀,刀身被一層淡淡的光暈包裹,應該是一把激光武器。
若是剛剛她沒刹住腳,現在她的身子就像脆弱的豆腐一樣,被切成兩塊了。
反手撐著地麵時,元幼杉的下半身雙腳一並,借著手部的支撐一個騰躍,狠狠踹在了那偷襲者的胸口。
她力氣雖然不算大,但在踢的過程中已將汙染力量聚集到了腳掌,雙腳就像是馬的蹄鐵,堅硬而有力量,一下能把人踹得直咳血。
偷襲者被踹得倒退好幾大步,還沒站穩身體的時候,又是一記硬如鋼鐵的拳頭直接招呼在了他的臉上。
這是一個青年大漢,看麵相頗為凶悍,出手又乾脆又利落毫不手軟,以前應該是刀尖舔血的雇傭兵之類的,也就是遠勝集團藏在暗中的力量,用來監控特戰隊員。
但對上元幼杉這個經驗豐富到變態的老手,他很多動作還是有破綻。
硬扛著一記被震得手臂發麻的力道,元幼杉靈活貼近了那大漢的身體。
她手掌並直作刀,汙染力量聚集在手上時,五根指頭極為靈活地變成了細長纖薄的刀片。
毫不猶豫用力抓下時,一股溫熱的血沫直接噴灑在了她的下巴和臉頰。
元幼杉能清晰感覺到喉嚨和骨骼被她撕裂的感覺。
那大漢的身體緩緩倒地,頭和身幾乎分離,徹底死亡。
甩了甩手上的血漬,金色少女的眉眼間帶了些冷意。
她剛剛在搏命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看到那洪家成和另外兩個特戰隊員,趁著她拖住大漢的時候已經跑出去了。
附近原本應該還有人,但突然爆發的爆/炸和襲擊,讓大多數人都撤離了,外麵還在轟隆隆響個不停。
元幼杉跨過腳下的屍體,飛快朝著生物園的大門方向跑去。
穿過園區時,她才知道原來這個看似荒蕪的研究所中,到底藏著多少人。
不遠處大量穿著白大褂研究服的學者在跑著、尖叫著,隱約能看到幾個速度異常快的影子。
元幼杉想到了那天她在生物園深處察覺到的那些生命體,不禁打了個冷戰。
如果那些東西是人類還好,可如果他們早已脫離了人類的範圍……
她不敢多想,隻顧著悶頭跑。
就在不遠處的大門和圍牆已經映入眼簾時,她眼底流露出一抹喜意。
然而剛衝出拐角,她的眼中便闖入一片猩紅的泥濘。
元幼杉生生放慢了腳步,瞳孔微縮。
不遠處的血泊中,一具屍體生生被拍爆了,像一灘辨識不出來的肉泥被砸進了地麵,然而那染了血的服飾她卻分明熟悉得很。
是特戰隊員的製服!
這人是跑在她前麵的隊員之一,僅僅十幾秒鐘的時間,就從一個大活人變成了一灘肉泥,期間甚至連一點慘叫聲都沒發出。
這說明,此人是一瞬間被拍死的,什麼東西能有如此大的力道?!
元幼杉的呼吸因為緊張而急促,越是放慢腳步放輕動作,那中讓她汗毛聳立的不安感便越強烈。
仿佛有一雙充滿惡意的眼睛,正在暗中盯著她。
她確定自己已經被什麼東西盯上了。
繼續往前還是退後,這讓她僵持住了。
遲疑了片刻,她將汙染力量彙集到了腿部,咬牙打算衝上一把。
就在剛剛提速的瞬間,一道從側後方視線死角狠狠掠過的黑影,直接朝著她的方向撲了過來。
元幼杉的反應能力很迅速,直接抬起手臂抵擋,甚至想要拚上一把。
然而那股力量實在是太大了!
她感覺自己被一座堅硬而穩固的山脈撞擊,劇痛從肩膀蔓延到全身,讓她兩眼發黑。
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身體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直接被撞飛出去,狠狠摔在了數米外的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