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部被輕輕一掃,元幼杉低頭看去,才發現祁邪的長尾半攏著她的腰,呈現一種保護趨勢;
很快又觸電般猛然甩開,若無其事地輕輕擺動。
兩人的外貌哪怕是在如今科技醫美高度發達的小世界中,也算亮眼,再加上標誌性的紫瞳和金發,在權和利交織的中心商圈很容易被人認出。
感受著周圍或明或暗的目光,祁邪蒼白綺麗的麵孔上帶了一絲煩鬱,他抬起粹紫的眼眸,冷冷掃了幾眼周圍窺視偷拍的人群,毫不掩飾地釋放著自己的低氣壓。
被這樣一雙森森的眼瞳注視著,不少人都心中一凜,很快周圍窺視的目光便少了許多。
他帶元幼杉來到了商圈街上的一家店鋪,推門入內時,一架和成年女性相似度極高的仿生智械機器人,便迎了上來。
“歡迎二位客人,是想購買成衣還是定製呢?”
能夠開設在主城商圈中心的店鋪並不簡單,這是一間衣帽店,但卻和傳統的購衣店陳設並不相同。
這店麵占地極廣,內部縈繞著一股淡淡的茗香,饒是精神常年處於緊繃狀態的祁邪,也並不覺得厭煩。
四周分明安靜靜謐,卻充斥著形形色色的美麗‘女人’。
她們或坐在窗邊垂眸看書,或提著裙擺談笑,無論是以什麼樣子呈現在客人的眼前,最先讓人注意到的一定是那些風格迥異,卻華美異常的禮服和裙衫。
再一細看,才會發現店中的詭異之處。
這些栩栩如生的‘美人’,像在一場盛大的宴會上被按下了定格鍵,笑容神情一直凝固成同一個樣子。
“客人,請跟我來。”
最開始迎上前的仿生機器人笑容不變,帶著祁邪和元幼杉向店鋪裡麵走去,湊近了瞧元幼杉才發現,它的皮膚色澤和紋理也都是仿人皮的。
若不是那雙眼珠轉動地太過無神,關節處也略有滯懈,它和真人便毫無區彆了。
祁邪微微挑眉,垂眸去看身邊的少女。
他本以為會在元幼杉的眼中看到驚喜和愉悅,沒想到對方依然一臉茫然,不解地看著自己。
“你帶我來這裡乾什麼?”
祁邪:……
“你不高興?”
他擰著眉,不明白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這家開設在商圈中心的成衣鋪子,是各邦國王室的貴女、以及那些財團小姐們最鐘愛的店,店內無論是購買成衣還是定製,都需要預約很久。
店老板更是財大氣粗,全以仿生機器人作為展示衣物的器具,以此來彰顯自己的格調和財力。
根據祁邪的私下調查,‘元幼杉’以前最喜歡的就是這家店,會花費高昂的價格拍下當季新品。
儘管她常年生活在淨化房中,但卻對舞會宴賞有著癡迷的熱衷;
哪怕是兩人第一次相遇,她被關在淨化箱中,也是一襲華服珠寶。
在祁邪看來,那些縫在衣服上的亮晶晶的寶石華而不實,不能很好地藏匿。過於修身或是綴滿了蕾絲的裙擺不適宜行動,更容易在作戰奔跑的途中被剮蹭。
他也極其厭惡由議會那些老東西舉辦的國宴,自從覺醒了自己的意識後,哪怕每一次都能收到邀請函,但他沒有一次過去的。
那些舉著酒杯、帶著假笑虛與委蛇的人,讓他覺得倒胃口。
但祁邪知道,嬌生慣養的小公主是喜歡的。
她向往那樣的生活,渴望成為那樣的人,雖然祁邪並不能理解,但這一次他卻違心應下了邀請,蠻不講理地強行預約了成衣店,把元幼杉帶到了這裡。
可預想中的興奮和喜悅,都沒有在女孩兒的臉上看到,這讓興致勃勃的祁邪有些泄氣。
“算了,既然不喜歡這些東西就走吧,反正也就是進來看兩眼,這些花裡胡哨的東西確實沒什麼可看的。”
看著小狗有些無措,卻故作不在乎的臭臉,元幼杉意識到了什麼。
這是狗勾覺得她會喜歡,專門帶她來的。
她扭頭看看周圍的華服,又看看傲嬌偷瞄自己的祁邪,在惱羞成怒的小狗炸毛準備離開前,試探著抓住了他的手臂。
“這是特意帶我來的嗎?”
祁邪拽裡拽氣,矢口否認,低頭看了一眼搭在手臂上的指尖。
這時有真正的店員從裡屋走了出來,是位年輕的普通女性,她沒有認出祁邪,隻知道這次來的預約者挺有手段,能夠中途插隊。
她十分熱情,說是根據元幼杉的外形和氣質挑選了一件黑色禮裙,引著她進了試衣間。
拿著衣服的元幼杉有些遲疑,最終卻在店員的勸說下決定試試。
過去她要麼在逃生類的末世中摸爬滾打,要麼就生活在連物資都十分匱乏、生存都成問題的世界,就連裙子幾乎都沒穿過,更何況是這樣的禮服長裙。
摸著手中滑膩膩的料子,她下意識打了退堂鼓。
但一想到這是祁邪專門帶她來的地方,她猶豫片刻還是決定將其換上。
當幕簾落下擋住了祁邪的視線,他目光中的身影消失時,他不安站起了身,而後又慢慢坐了回去。
他耳廓像狗狗的耳朵似得微動,異常敏銳的聽力能夠聽到更衣間中細微的摩擦聲。
狗勾並不覺得這有什麼丟人的,他隻是在用摩擦聲,來確定元幼杉的存在。
祁邪百無聊賴,打量周圍的環境。
無論這些華服有多麼美,但在他的眼中都是些礙手礙腳花花綠綠的破布,十分雞肋。
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煩時,更衣間的幕簾從裡麵被拉開,他抬眼懨懨看去,黛紫色的瞳仁一凝。
元幼杉有些尷尬,還是無法適應這樣的裙衫。
裙擺很長直到腳踝,幾乎將她身體的線條都勾勒出來,換上之後她才發現背後是一片鏤空之處,由細細的銀白的金屬流蘇掩著背脊的皮膚,襯得膚色格外凝白。
被祁邪的視線盯得有些不適,她輕咳一聲,“是不是有些奇怪?”
青年喉結微滾,舌尖抵著鋒利的齒線,半晌才偏頭悶聲道:“很奇怪。”
他目光隻挪開了一瞬,又不由自主地轉了過來,帶著寫毫不掩飾的侵略性。
“那我還是換掉吧。”
說著她轉過身去,白皙纖細的蝶骨被一片銀光砸落,晃得祁邪心臟一顫。
店員極力勸道:“很漂亮啊小姐,您簡直是我見過最……”
周遭的聲音祁邪聽得都有些模糊。
他感覺自己的耳後一片滾燙,像是要燒起來,胸腔中也湧動著一股莫名的情緒,又悶又鼓,他說不上來是什麼感覺。
但忠於感官的小狗知道,他很想湊近了去把元幼杉包裹得嚴嚴實實,那種莫名的占有欲卻又讓他無法挪開視線。
奇怪的不是元幼杉,是他自己。
——
二十分鐘後,從成衣店中走出的祁邪抿著唇,指尖勾著幾個袋子搭在肩後。
他身旁的元幼杉神情無奈。
儘管她已經說了好幾次,自己對那所謂的國宴並沒有興趣,不用買下如此昂貴的裙子,但祁邪並不相信。
或者說他相不相信其實都一樣,明明是他嘴上說著奇怪,最後卻又鐵了心要把這裙子買下來。
甚至那店員趁熱打鐵,推薦了一些死貴死貴、抵得上元幼杉不知多久工資的配飾和鞋。
傍晚時分,商圈格外熱鬨,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閃爍的霓虹燈,將這個小世界填滿。
周圍似真似假的全息物像、半空中睨眸掩唇微笑的東方美人,還有街邊擺放的幾架自助遊戲艙和遊戲機,上麵坐滿了打遊戲的年輕人。
從他們身邊經過時,元幼杉看到一簇全息的火焰‘轟’地從機器裝置中噴出,將那年輕人的頭和臉包裹;
他在火光中毫發無損,一邊把機器拍得‘啪啪’響,一邊偏頭在全息火焰中和一旁的同伴說著什麼。
很多時候元幼杉會有種錯覺,她仿佛不是置身於一個末世之中,甚至會覺得這樣的世界似乎也挺平和美好的。
天際的光照星體似乎並不是太陽,很大很圓,同時灑下的光是均勻而溫暖的,像在這座科技之城的上空撒下了一片血海。
一個衣衫襤褸破敗,看起來像是被剮破的女人,跌跌撞撞走在商圈的街道中,同整個主城最繁華的區域格格不入。
“你可不可以給我一百……”
女人聲音虛弱淒婉,看起來臉色格外蒼白,攔住一對情侶。
被攬著肩的年輕女孩兒目露遲疑,摸向兜裡,被一旁的男友一把按住,“你傻啊,問你要錢你就給!誰知道這人是乾什麼的,要麼是偷渡到主城的流民,要麼就是個通緝犯……”
兩人走遠時,女孩兒的聲音還隱約能聽見,“我就是看她挺可憐嘛……”
女人垂下手,神情有些低落。
她神情恍恍,又慢慢走向了其他路人。
有下班回家行人或是外出的尋歡作樂的男女,經過她的身邊時,或側目多瞧幾眼,或直接躲開;
忙著趕路或覺得她臟的人更是一臉嫌惡,滿臉不耐地驅趕著。
“去去,哪來的討飯的,巡邏隊的人瞎了嗎讓這種人混進來了,也不知道身上有沒有染病!”
劃分了公民貴賤的等級製度,也將主城的內外城區進行了劃分。
副城區的管轄不嚴,但前四個主城區中是嚴禁流民入內的,尤其是靠近聯盟大樓的第一、二圈層,更是進展三級以下的公民入內。
這一看便骨瘦如柴、仿佛得了什麼嚴重汙染病的女人,要麼是流民,要麼是從醫院中跑出來的;
無論是哪一種,都讓人避之不及。
在剛剛走出成衣店不久,元幼杉便注意到了那邊的動靜。
她看著那個女人被驅逐斥罵著,最後慢慢晃到了自己和祁邪的身邊。
湊近了看時,元幼杉發現這個女人很瘦。
她五官是好看的,隻是眼窩和臉頰都深深凹陷進去,寬大泛黃的衣服下空空蕩蕩,仿佛隻剩一把骨頭支撐著,淡淡的臭味兒從她的身上傳出,難怪會被周圍的人避之不及。
女人聲音很小,顫顫的,朝著元幼杉伸出了一隻枯瘦蒼白的手掌。
“可不可以給我一百塊?”
元幼杉站在原地,神情有些複雜,她從包裡摸出一張印著一百元的聯盟紙幣,放在了女人的手心裡。
“可以。”
那女人身子一抖,慢慢抬起了臉孔,她凹陷的眼睛死死盯著元幼杉看了許久,而後咧開嘴巴笑了一下,“謝謝你小姐,你真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
那隻蒼白手掌收緊,鑽緊了手中的聯盟幣,但手掌的主人卻並沒有罷休離去。
她眼珠轉動,目光挪到了祁邪的身上,“先生,可不可以給……”
“嘖,沒完沒了是吧。”祁邪抬眼,語氣不耐直接打斷。
他在枯瘦女人愣住的時候上前兩步,一伸手直接薅住女人手中露出半截的、被攥得皺巴巴的錢幣,“滾蛋,不給。”
撕拉’一聲,紙幣裂成兩截。
作者有話要說:這幾天學業任務有些重,所以更新不太穩定,會儘快調整過來的!現在更的是3.1的,2號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