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那些蝕骨的疼痛了嗎?忘了受到的折辱了嗎?隻要再往前一下,你就能獲得把所有人玩弄於掌心的力量!”
“……”
慘白的麵孔上露出一抹獰意,它伸出畸變的手臂,想狠狠推元幼杉一把,通過皮膚的接觸讓自己的精神汙染更加強烈。
就在畸變掌心接觸到元幼杉身體的那一刻,一隻手臂‘刷’地從身側抬起。
因為太過用力且迅速,甚至像鞭子似得破開了身前的空氣。
那隻血管凸起、爬在手背和腕臂的手掌白皙,此時張開作爪,分明是人類的血肉之軀,卻死死扣住了‘畸變種’的脖頸。
“啊!!”
幻係畸變種’是操縱精神的王者,肉/體卻非常脆弱,幾乎沒什麼力量,所以才藏在領域中從不現身。
此時它尖叫嘶吼著,鋒利的指甲抓撓著元幼杉的手臂。
從那手掌細膩的手心肉開始腐蝕,一直到那些被抓撓的血痕,元幼杉本就青筋凸起的手臂更是開始充血畸變;
然而卻沒有絲毫鬆懈,就像感受不到疼痛似得,任憑手上的汙染和傷勢擴大。
她緊咬著牙關的腮肉微顫,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猩紅瞳孔死死盯著麵前的‘畸變種’。
“真是……終於抓到你了啊。”
“怎麼可能?你怎麼沒被汙染?!”
元幼杉深深呼了一口氣,強行壓製著腦海中暴虐的情緒。
她並非沒受影響,正相反她受到的影響,可以說是有史以來最為嚴重的一次。
反複的輪回和重啟,幾乎讓她完全把自己當成了夢中人,‘刑璐璐’的怨恨和痛苦一直在折磨著她,讓她腦海中痛到幾乎要炸開。
若不是之前幾個世界感受過‘半神’孢母在體內融合,她真的會完全汙染化。
之所以裝作無法抵抗的樣子,就是為了讓‘畸變種’放鬆警惕露出真身。
“鬆……開!”
“我不要死,不能……”那張蒼白的麵孔上爆發出強烈的不甘,尖銳的嘶吼聲從它的喉中直衝元幼杉的麵孔。
在堪稱凝聚成實質的精神汙染下,元幼杉隻覺得大腦中紮入了無數密密麻麻的針尖,痛得她渾身冒冷汗,卻依然死死扣著手中脖頸。
畸變種’擁有還是人類時的記憶。
它知道人類對於汙染物的態度,是銷毀和拔除,但是它不甘心。
明明它曾經也隻是一個受害者,是一個善良的好人,為什麼最終得到懲罰的、被銷毀的卻是它。
它試圖掙脫,在博弈中被元幼杉一把按在了地上,扣住了頸部。
四周的汙染領域因為本體的極不穩定,開始波動起來,外界圍著的那些人若隱若現。
臉上垂落了金色發梢,‘畸變種’隻能看到一雙同自己對視的、自上而下的眼睛,是那個人類少女的。
忽然,它視線一頓,猩紅瞳孔開始輕顫。
一隻布滿抓撓傷痕的手臂皮肉翻卷,此時因為腐蝕而手心潰爛的手中,攥著一張皺皺巴巴的染血的紙。
元幼杉抿著唇,“可以。”
這是一張一百元的聯盟幣。
因為她經曆過無數次夢境,代入過曾經的刑璐璐,過去對方的每一個念頭、每一種情緒,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她都全盤體會過。
可以說元幼杉早已是‘刑璐璐’,也知道它的執念。
這個領域不是在折磨彆人,而是在它自己。
過於強烈的怨恨和對選擇的悔恨,讓這個汙染領域擁有了實質和強大的力量,每一個被拖入領域的人在被汙染時,夢境都會重演一次;
作為夢境和領域的主人,‘畸變種’更是會一遍遍地輪回。
它無數次地回到那天的開始,回到那條巷子的起點,就是渴望能改變自己的選擇。
不要施以援手,善良沒有好報的。
拿回來,把那張錢拿回來走掉,就能躲開後續的不幸……
就像‘如果重生你會改寫什麼’這個偽命題一樣,人不可能重生,發生過已成記憶的事也不可能改變,它隻會越陷越深。
怨恨和後悔的情緒在反複輪回中不斷加深,不斷拖入人類同化汙染,領域便會更加強大。
“你懂什麼……”
畸變種’的臉孔扭曲,露出一個譏笑,“我早就不需要了!”
它其實早就清楚,就算拿回一萬張錢幣,也改變不了過去,這不過是它的精神畸變的源頭。
曾經有人告訴它,你還可以選擇未來,雖然它已經不記得那個人的麵容和名字,但依稀記得應該是破滅了。
可當女孩兒手臂上的血珠沿著臟兮兮的錢邊,滴落下來時,‘畸變種’的瞳孔愈發縮緊。
它看著那雙堅定的、仿若躍動著火光的眼睛,忽然想到了在無數次輪回中,哪怕她的靈魂被拘禁在汙染的夢境,可就是這樣的一雙眼睛,一次次掙脫束縛反殺。
“你可以選擇。”
元幼杉語氣堅定,“錯的不是你。”
——
空曠商圈中,一隊特戰小分隊由血液化分隊隊長安鴻領頭,佩戴著完備的防護裝備和武器,正有條不紊地處理著領域中失控的汙染物。
當又一具身軀軟軟倒下後,安鴻摸了下耳麥,“擊/斃第一十三名汙染物。”
“收到,請繼續,務必儘快找出源頭的實體。”
“是。”
安鴻應了一聲,護目鏡中的單薄眼皮撩起,看了看不遠處口鼻佩戴著淨化器、呼吸有些急促的怪形。
那是一個身高接近三米的骨化怪物,渾身上下隻有一張臉還能完全看出是人類。
是吳新橋。
他們進來的時候,吳新橋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因為在長時間的汙染影響下,他的力量有些失控,根本收不回汙染力量,自然也穿不上防護服,隻能戴戴空氣淨化器緩解。
也不知道還能支撐多久。
據他所說,他就隻見過的叫做元幼杉的隊員,完全被見過祁邪;
就是那個元幼杉也因為汙染物襲擊失蹤了,一直沒有出現。
安鴻並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他漫不經心想到,汙染本體到底藏在哪裡,要如何才能逼出……
他手掌一直搭在武器上,做好了隻要吳新橋一旦開始失控,就直接拔除的準備。
就在這時,四周的汙染力量忽然變得不穩定,周圍的空氣和力場開始扭曲,甚至能隱約看到一點外界的影子。
他和其他人當即警惕起來。
然而很快四周的領域越來越淡,虛幻的景象最終和現實融為一體。
安鴻的臉上流露出疑惑和驚訝,還沒搞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便看到了約七八十米外的地上,有一個人影。
準確的說是兩個。
隻是因為姿勢和身形纖細,被他誤認了。
看清那兩人後,他眼眸難得睜大,微怔道:“這是……?”
……
“嘖,不能交流的東西我留著你有什麼用處呢?”
渾身染血一身戾氣的青年語氣不耐,因為使用汙染力量,他的瞳孔不正常地呈現出瑰麗的亮紫色,簡直不像個普通人類。
此時他鋒利的機械爪中,死死抓著一隻渾身通紅、沒有皮膚的恐怖嬰兒。
麵對那堪稱刺耳的尖叫聲,祁邪絲毫沒有同情心,爪子越收越緊,“我現在很煩啊……”
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周圍環境的變化,猛然扭頭朝著四周看去。
在領域慢慢散去,周圍環繞的肉牆防線時,他眉尖微挑嗤笑一聲,“來得真‘早’,馬上人都要死光了。”
祁邪本以為是特戰隊的人破解了汙染領域,但很快他便意識到並非如此。
他黛紫色的瞳孔定格在某處時一緊,半晌無意識地收緊了掌心,爪中的汙染胎被尖銳爪尖刺入血肉,掙紮尖叫著。
緋紅的唇瓣扯開,終於找到丟失的獵物的惡犬久違露出了愉悅笑容,悶笑聲從鋒利齒線溢出。
如今涇渭分明的場麵,讓外界的特戰隊人也都愣住了。
“解、解決了?!”
郝朔和秦語萱直接走了進來,神情也格外震驚。
無論是肉眼看,還是測試儀檢測,盤踞在此處上空的汙染領域,就在剛剛憑空消失了。
同時他們也看到了領域消失後,被圍在圈內的眾人。
最顯眼的當屬巨大的骨化畸變人吳新橋,其次就是神情懨懨一身血腥的祁邪。
最後所有人的目光,才定格在那個女孩兒的身上。
秦語萱推了下紅色鏡框,試圖讓自己看得更清楚一點,“她、她一個人,解決了重危級汙染事件?!是那個新人嗎??”
郝朔神情複雜,“目前看來,是的。”
手臂幾乎已經沒知覺的元幼杉繃緊力道,有些心累,“現在,能來個人幫我控製一下嗎?”
她的手下,扼著一個渾身散發著強烈汙染氣息的人形‘畸變種’。
直到專門收容‘畸變種’的小隊快速上前接手時,元幼杉才狠狠鬆了口氣,這下無論是□□還是備受折磨的精神,都湧上痛楚和疲憊。
她身體一軟差點跌坐在地上,卻後襟一緊,直接被人從後麵拽了起來,攬在懷裡。
熟悉的氣味湧上感官時,元幼杉的腦袋還有些暈眩,她後知後覺發現祁邪這個姿勢真的很高調。
似乎是為了不讓手上的血汙碰到她,他直接用小臂承當支點,讓她坐著靠在自己的胸口。
他個子本該就高,這樣一搞元幼杉的視線直接越過他一半,能看到後方防線外密密麻麻的人影。
“祁邪……”
元幼杉有些尷尬地推了一下青年的肩,卻惹來暴躁小狗的怒目而視,他目光堪稱凶狠,隻盯著女孩兒滿是傷口和畸變雙臂,“出息了,能自己打怪了看來是翅膀太硬了……”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有汙染領域的出現,讓你擔心了吧。”
罷了,老夫老妻了也沒必要害羞了。
更何況就算他們什麼都不做,外麵的人也早就把他們的消息傳了八百種版本,什麼強取豪奪落魄公主、瘋批囚禁……
太過疲憊和心累的元幼杉實在沒有力氣了。
在小狗一頓輸出前,她從善如流地認了錯,態度很好。
聽著她軟乎乎的話語,再看看她搞得一身傷和明顯不正常的精神狀態,祁邪什麼火氣都發不出了。
他紫瞳盯著蔫兒噠噠的小公主看了好幾眼,身後的尾巴抵了下她的背,讓她靠在自己的頭頸上。
“閉眼休息。”
“你還生氣嗎?”元幼杉輕聲問。
“哈?我為什麼要生氣……”傲嬌狗勾嗤笑一聲,卻被耳垂處溫熱的呼吸搞得一頓。
他搖晃的黑尾驟然一繃,手臂也僵住了,視線偏側挪動時,他看到一臉疲色的女孩兒垂著頭,靠著他的頭顱呼吸變沉。
垂下的金發同他肩頭的黑發交纏在一起,他不由得放輕呼吸,挪開了視線。
太麻煩了。
但養一個這樣的不會頂嘴的小東西,也挺不錯的。
雖然她有時候不聽話,還會亂跑,但隻要自己拴緊點,飼養體驗還是很不錯的。
正這麼想著,祁邪抬起了眼,目光冷冷掃向不遠處正在朝著此處走的人。
幻係‘畸變種’已經被收容關押起來,其他隊員也迅速入場,處理著死在領域中的汙染物屍體,以及還沒有完全失控的受到影響的人。
除此之外,還要統計他們的身份聯係他們的家人,清理此處殘留的汙染力量、以及後續一切輿論解釋等等……
可以說因為這場突發的汙染事件,特戰隊和聯盟又要焦頭爛額一段時間了。
正在朝著他走來的就是郝朔,以及一臉激動的秦語萱以及其他分隊隊長。
郝朔正要開口,便看到一臉冷漠不耐的青年伸出修長的手指,那還染著乾涸血漬的修長指尖豎起,放於唇邊,聲音極輕。
“閉嘴。”
他那張綺麗的麵孔高傲俊美,渾身是血,這樣一副戰損而病態的樣子,被懷裡托抱著的少女打破,卻又意外地和諧。
郝朔愣了一下,看看元幼杉又看看他,下意識放輕了語氣:“祁隊。”
祁邪微微頷首,算是應了。
“事情解決了吧,還有問題?”
一旁的秦語萱輕咳一聲,“是這樣的祁隊,我是幻係分隊的隊長秦語萱,這一次的‘畸變種’屬於精神畸變的超一級,按理說目前是無解的。但是您也看到了,您的……女朋友?她不僅找打了汙染本源,還成功破解了領域!”
“這太不可思議了真的,我想問問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郝朔道:“按照規矩,也必須請元小姐去聯盟做一下筆錄和實踐記錄的。”
祁邪半晌沒說話,眼神有些放空。
他此時處於極度震驚中,因為秦語萱那句‘你女朋友’,感覺懷裡的人都有些燙手。
女孩兒微沉的呼吸掃在他的耳畔,原本是很正常的情況,但他一旦刻意注意,就怎麼都覺得搔癢難忍,耳廓像火燒一般滾燙。
祁邪不是蠢,知道‘女朋友’三個字是什麼意思。
儘管他知道秦語萱是誤會了,但心情還是莫名愉悅,唇角微扯。
哪怕他不喜歡秦語萱用那眼神直勾勾盯著懷裡的人,態度也不算差,“就那樣抓著脖子,你剛剛沒看到嗎?”
但對郝朔這個老熟人,尤其是不怎麼喜歡的老熟人,他態度就沒這麼客氣了。
“不去,不寫,你們特戰隊的人自己廢物抓不到目標,都給你們處理好了還這麼多要求。”
自始至終祁邪的聲音都很輕,簡直不像他以往囂張又拽的樣子。
元幼杉並沒有睡熟,她心裡還有事情在想,況且這裡的環境也無法讓她放鬆警惕。
隻是祁邪的氣息讓她很心安,刺痛難忍的大腦不自覺就舒緩了一些。
聽到郝朔和秦語萱的聲音,她睜開了雙眼,聲音有些沙啞,“祁邪,我沒事,去做個筆錄吧。”
有的事情聯盟需要知道,其他人也需要知道。
她還答應了一個約定,需要遵守諾言去履行。
祁邪‘嘖’了一聲,這小公主又開始不聽話了。
他盯著元幼杉微垂的眼睫看了許久,最後不爽道:“行行行,去,現在能閉嘴了吧。”
“哦,好。”
“沒說你。”
看著明顯不高興的青年,元幼杉疲倦的眼底帶了些笑意,現在的祁邪真的很像一隻氣鼓鼓的狗勾,炸著毛故意哼哼唧唧鬨脾氣。
……
不遠處,加固的收容箱中,枯瘦蒼白的‘畸變種’沉默坐在箱中,靜靜看著不遠處的金發少女。
它不自覺咬著自己的指頭,精神有些混亂。
不久之前,那個人類少女扣住它的脖子,“你清楚的,一旦真身被我抓住,特戰隊收容你是遲早的事情,再僵持下去隻會讓領域裡被牽扯進來的人死得更多,你被拔除的時間也就越早。”
“我們各退一步做個交易,你覺得如何?”
畸變種’思來想去又有些後悔,人類的狡詐和可惡它早已看透了,為什麼還會相信這個女人的鬼話?
她隻是哄著自己解除領域,根本就不會冒著那麼大的危險幫自己。
畢竟現在它是人人喊打喊殺的怪物,人類才是她的同伴,人類清除‘畸變種’天經地義。
心情逐漸沉了下去,它在充滿了抑製劑的箱中露出一個譏笑。
其實‘畸變種’清楚,元幼杉說的話都是事實。
那種情況下被收容隻是早晚的事情,它幾乎沒機會逃脫,更何況被收容後它的附屬汙染物都會被清理掉,再多創造幾個也什麼用處。
倒不如以此來搏一個渺茫的約定。
萬一呢。
萬一那個人類真的會幫她呢。
作者有話要說:今日1w1,明天努力寫,保六衝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