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全須全尾尚且還有勝算,但斷了一條手臂就是丟了先機,最好不好強硬得對上。
隻要是收錢辦事的人,就不難解決,現在這個社會早就沒了什麼所謂的道義,隻要錢給得夠多,什麼事兒都能乾得出來。
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個又一個的麵孔,他捂著斷臂笑道:“既然是道上的,咱們好商量了,你收了多少錢、誰讓你過來的,隻要……”
說著話,他看到麵前那個垂著帽簷的女人緩緩抬起臉。
當他看清對方的臉時,臉上還強撐著的笑容裂開了一條縫隙,逐漸變得扭曲。
“好久不見,徐團長。”
女人的聲音的確夠冷洌也很平靜,但她那一張臉孔看起來,卻像是櫥窗裡最精致的玩偶,無一不精致的五官拚湊出一張過於漂亮、且稱得上可愛的臉。
就是擁有這樣一張嬌軟麵孔的人,一腳踢斷了徐哥的腿骨,臉上卻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
這時徐哥才注意到,她的手中還抓握著一個沒有完全形變的銀箱武器手柄,隨著她手臂一甩,那流動金屬製成的手柄‘叮’得一聲脆鳴,變成了一把雙刃刀,同她的手掌幾乎融為一體。
元幼杉:“我真的找了你很久了。”
徐哥幾近撐不住笑容抽搐著,露出一個拙劣的驚喜,“這不是……元小姐嗎?確實好久不見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們似乎沒有仇吧?”
元幼杉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壓抑著噴湧的情緒,“或許吧,動手之前我想先確認一下,徐團長到底是那些戰敗國的後人,騎士團的團長,還是反動勢力的領頭人呢。”
“徐小尢。”
她話音未落,徐小尢便猛地衝了上來,變戲法似得從袖子裡甩出一把折疊刀。
砰’得一聲響兩把刀直接相撞,其中一把直接斷成兩截掉在地上,但徐小尢的本意就不是用刀刺傷元幼杉。
他狠厲的神情中有隱忍的憤怒、惱恨,以及身份被扒開暴露在陽光下的恐懼。
渾身的汙染力量一震,他手握斷柄的手掌不避不躲,直接呈現出畸變形態,變成一根陡然伸長的尖銳石錐,就要把女孩兒的腦袋戳出個對穿。
至此他的畸變能力才暴露了出來,自然畸變類型,畸變方向:石化。
這本身並不是什麼強悍的畸變能力,但徐小尢本人也並不靠拳腳吃飯,他靠得是腦子,玩弄人心謀篇布局的腦子。
從看到‘科技樹’的‘眼’抓拍到的那幾個故意進入領域、挑起矛盾的人的監控截圖時,元幼杉就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監控上雖然沒有臉,但為首的人穿的襯衫上卻有印花,脖頸上掛著一枚金鑲玉吊墜;
這和她腦海中深深印刻的細節,完美對上了。
轟’得一下她什麼都明白了。
汙染度接近50%、且為了萬無一失動用了銀箱武器的元幼杉,早已不是最開始那個使用汙染能力,都需要考慮如何分布的小職員了。
她現在對汙染力量運用得得心應手,實力本就不算強的徐小尢想要偷襲,完全是在她麵前班門弄斧。
石錐刺向眼球時,元幼杉並不躲避,而是迎著尖銳的頂端,雙臂卡著石錐擦出一片花火;
距離她鼻尖隻剩幾毫距離時,她已卡住了徐小尢相對脆弱的肘關節,而後一個用力將他另一條完好無損的石化手臂生生斬斷。
這下饒是鐵骨錚錚的骨乾人員,也不由發出一聲慘叫來。
徐小尢想咬斷舌根,下一秒被一拳頭打脫了下頜骨,張著嘴鼻血溢出。
他整個人像麻花似得被牢牢扭捆住,根本無法動彈。
緊接著元幼杉非常精確地摸索著他全身上下,將耳朵上、手指上和腰間藏匿的微型設備,全部擄了下來。
耳麥和臨時傳訊器被她丟在地上,抬起腳麵無表情地碾成碎片。
她又把戴在徐小尢手腕上的磁芯扯了下來,一把抓住滿嘴滿臉是血的男人的腦袋,但對方嗚嗚咽咽著嘶吼並不配合。
女孩兒漂亮卻冷漠的眼睛眯了一下,忽然笑了,聲音卻更加森然。
“徐團長對自己的組織還挺忠誠啊。”
她說著,畸變成機械的掌部攥成拳,撕了一塊徐小尢自己的衣服碎片塞進他脫臼的嘴裡,抵住舌根和聲音,對著那張滿是怨懟和恨意的臉一下下抬起手臂。
寂靜無人的後巷裡,隻能隱約聽到一些碰撞和悶哼聲。
組織中最狡猾、同時也最聰明的‘狐狸’,如今像一條死狗似得奄奄一息,再也沒了不久前的風騷自信。
做完這一切的元幼杉,慢條斯理地在徐小尢的身上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跡,再次抓起男人的腦袋,用指頭撐著他的眼皮,對上了磁芯的虹膜辨認係統。
徐小尢還想把瞳孔翻上去抵抗,卻被抓著頭發往上提,女孩兒湊在他耳邊,語調平淡的聲音像惡鬼的低語穿透耳膜。
“徐團長,我以為你很聰明,應該明白無論再怎麼對你的組織表忠心也是無濟於事的,你已經沒有談判和掙紮的砝碼了,一點點小反抗可以是過程中的小情趣,但多了會惹人厭煩。”
元幼杉一根手指畸變成鋒利而尖銳的刀片,在徐小尢的眼球上扣了兩下。
“我不介意割了你的眼皮,扣出你的眼珠解鎖虹膜。”
半晌,身體顫抖著的囚徒終於頹敗地放棄了抵抗。
【滴,虹膜確認成功。】
元幼杉拿著那小小的玩意兒,翻看著裡麵完全沒反應過來刪掉的信息,以及一個個屬於絕密的文檔和人物身份列表。
她垂眸看了一眼半死不活的徐小尢,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你們組織還挺會給臉上貼金,‘旭日’?你們也配?”熟悉她的人才能聽出她語氣中幾乎壓抑不住的憤怒和戾氣。
“原來徐團長的代號是‘狐狸’。”
狐狸’,‘旭日’組織——也就是多年來聯盟一直在清剿的反動勢力中的領頭人之一。
應該說他屬於組織中的軍師,和‘光明計劃’的主要實施者。
工業區爆炸案、中心區006汙染事件,以及剛剛落幕不久的‘科技樹’領域暴動事件,都是他以及他背後的挑起的,是所謂的‘光明計劃’中的一環。
從建立以來,反動勢力一直都是隱藏在黑暗中的、試圖推翻聯盟統治的勢力;
在一代代的傳承和發展下,已經成了暗部勢力中難以割舍的一部分。
最開始的時候,這些反動勢力都是一些被聯盟體製和財團迫害的可憐人,或是一些深受汙染的無辜人民。
他們厭惡汙染的存在,痛恨財閥的壟斷和聯盟對於汙染的不作為,揭起了最早的反動旗幟。
汙染有罪,自由無罪。’
那時候他們的目標,還隻是徹底拔除‘汙染源’,讓這個畸形的世界和社會回歸正軌。
但隨著上百年的發展,最開始那些老人死去,他們的後代中逐漸出現了一些並不是那麼痛恨汙染的人。
再加上‘旭日’的各個分部越來越大,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會有權利紛爭。
現在的反動組織目的早已沒有純粹了,他們仍然打著推翻汙染的旗號,動得卻是取締聯盟統治的念頭,為此不惜製定了‘光明計劃’,煽動公民對聯盟的不滿和懷疑。
聯盟統治下越亂,對他們越有利。
當公民們內心的不安到達頂點,‘旭日’的存在將會變得合理、且正義。
為了所謂的‘最終勝利’,如今的組織主乾們製定的一環環計劃,實際上都是同一個套路:
通過製造汙染災難,反複挑起社會的輿論和恐慌。
工業區爆炸案是‘光明計劃’中的一環,從遠勝集團開始進行生物實驗時,‘旭日’組織就是知道的,但他們漠視著、推動著那些可憐流民的憤怒,到了極點時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現,為徹底絕望的流民們提供武器支持。
徐小尢聲稱那些炸彈威力不大,隻會炸毀生物園;
他的身份是這些流民們的親族,是從小被百家飯養到的後輩,那些流民至死都想不到,就是這個孩子親眼看著他們一個個覆滅,又將他們推上了劊子手、暴民的罵名。
因為‘旭日’要做的就是讓聯盟壓不下去,他們銷毀證據,逼迫聯盟在民眾和背後財團之間作出選擇。
他們更是任由那些生物園中的實驗體‘畸變種’外泄,而後再假惺惺幫助受災的地區拔除。
一環一扣嚴絲合縫,步步緊逼聯盟,卻出現了元幼杉這個變數。
徐小尢執行行動的時候從來不會主動出麵,也不會露臉;
但那一次他確實心軟了一下,對那些叫著他好孩子的親族們產生了愧疚。
所以他打算親自送這些人一程。
他認定了這些爆炸中心的人全會死,不足為懼。
誰知元幼杉卻活了下來,還變成了人證拿出了物證,讓組織的計劃付之東流。
那個時候徐小尢便隱約覺得,這個女人是個禍患。
後來他們推動了畸變種‘006’外逃,把它放在了距聯盟大樓不遠的中心商業街,按照原本的估算,這場汙染災難的死亡人數最少也在300以上,會成為近二十年來最大的城內汙染災難,形成撼動聯盟統治根基的負麵輿論。
結果剛剛發酵,又被這個元幼杉隻身拔除了。
作為‘光明計劃’中的一環,‘科技樹’暴動屬於計劃鏈上的核心,本該成為國級毀滅性災難,如今再一次輕描淡寫地、荒誕結束,甚至‘科技樹’的本源還和聯盟相談甚歡。
三次大型暴動都毀於同一人之手,怎能不讓徐小尢和他背後的那些勢力憤恨抓狂。
要不是元幼杉的身邊一直跟著個狗皮膏藥祁邪,又窩縮在主城不出去,早就被刺殺一萬次了。
如今那些‘光明計劃’的細節、以及三次大型汙染災難的前因後果,都被元幼杉收入眼底。
反動勢力還在積蓄著下一環的暴動,殊不知他們發現和培養的幾個正在形成的‘畸變種’消息,都被彆人掌握得一清二楚了。
將磁芯內的信息全部拷貝下來後,元幼杉神情晦暗,蹲下身直視著徐小尢的眼睛。
這隻謀劃了整場‘光明計劃’的‘狐狸’,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虛假的惻隱,竟會葬送自己的性命。
他認為自己和元幼杉之間並沒有仇恨,隻要她拿到了想要的東西,自己應該還有一線生機,他眼底閃過一抹精光和期冀。
蹲下身的少女微微偏著頭,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處置這個囚徒。
半晌她像動了惻隱之心,把徐小尢嘴裡塞著的布料扯了出來,纖細的指尖捏住了脫臼的下頜骨。
哢嚓’的骨骼斷裂聲在寂靜小巷中各位清晰,令人牙倒。
徐小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視線在一片猩紅中逐漸模糊,半晌猙獰著神情躺在地上不動了。
元幼杉站起身拍拍手,將領口拉上帽簷下壓。
她專門找了沒有天眼係統的地方故意露出馬腳,接觸徐小尢身體的時候,也將手部的皮膚全部機械化,不會留下一丁點痕跡。
從某種程度上來看,其實她和‘旭日’的最終目標都是一樣的。
都是為了拔除‘汙染源’。
隻不過她厭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做法,注定不會和他們成為一路人。
可以說三次大型汙染災難,儘管都沒有徹底發酵,但死亡人數也至少在幾十萬。
那些無辜的生命連棋盤上的棋子都算不上,他們在努力地活下去,卻在夾縫中被獻祭成了飛煙。
——
次日清晨,逐漸複蘇的靈城內發現了一起謀殺事件。
報案後不久,一隊全副武裝、很顯然不是普通調查人員的小隊,接手負責了這件案件,將那具屍體運走。
當天下午下起了小雨,衝刷掉了後街的痕跡,很快這件事在靈城公民中便沒了多少水花。
兩天過後,遲遲等不到‘狐狸’消息的部分組織骨乾不免陷入了焦慮,同聯盟中的臥底聯係後,確認他並沒有被找到抓捕。
就在眾人有些坐不住時,‘狐狸’的賬號終於上線了。
收到消息後對接人才鬆了口氣,“媽的這家夥也太欠了,他沒事,說已經從靈城混出去了。”
當天晚上,各路前來支援的精英小隊還在整修、準備離開靈城。
因最大的汙染災難已經解決了,不少隊員約著去靈城內的酒館喝酒放鬆。
夜半時分,喝得微醺的青年隊員同包廂裡的隊友們嚷了兩聲,“我出去放放水,抽根煙,馬上回來啊。”
說著他笑嘻嘻地走出了包廂,在無人的衛生間拐角後一改滿臉醉態腳步虛浮,叼著煙點開了磁芯,給對麵的人發了條信息。
橙色的火點舔舐著煙杆,在男人臉上映下一個光暈。
一片寂靜的拐角忽然響起一道聲音,很輕也很好聽,卻把他嚇得渾身一哆嗦。
“赤虎。”
他猛然扭頭看向拐角,卻隻看到一道寒光‘刷’地擦過,喉間撕裂的劇痛爬升,讓他連叫聲都喊不出來,捂著脖頸一點點滑落。
一刀封喉。
視線中他隻能看到一雙又黑又沉的眼睛,其他所有部位都被包裹得嚴嚴實實。
刺殺者蹲下身將他手腕上的磁芯擼掉,此時那屏幕還亮著,上麵是他同對麵的聊天頁麵。
赤虎:確定狐狸安全麼?我套了一個監管部的人的話,他說上麵發現了一具疑似組織人員的屍體。
牙:怎麼可能?狐狸一直在和我們聯係,你消息準麼?
赤虎:我
消息到這兒戛然而止,這‘旭日’的臥底還沒打完字,便沒有機會了。
短暫的停頓中,對麵很顯然也感覺到了什麼,亮著的屏幕上跳出了一條消息。
牙:還在麼?
隻露出一雙杏眼的刺殺者垂眸,指尖敲擊。
赤虎:不在了哦^^
半分鐘後,某個暗部基地咬緊牙關的對接人磁芯再次一震,他低頭看了一眼,看到聯絡人後沉默了半晌,才點開消息。
“艸!”
他猛地站起身,將桌上的文件儘數掃在地上,一腳踢翻了身邊的椅子,發出不小的動靜。
外麵的人聽到動靜,連忙推開門進來,“怎麼了?什麼事這麼大火氣?”
男人攥緊的拳頭輕顫著,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憤恨和惱怒,他眼底通紅,“我們被耍了。”
他手腕上還在亮著的小小屏幕上
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