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就去查。”嚴先生得仇彥青提醒,急著往造船廠趕,一拱手,“大少爺對造船廠的事務當真熟記於心,嚴某慚愧,這些賬目分明是我親手寫的,卻根本記不得了。”
“我也是碰巧想起,嚴先生幾十年為造船廠嘔心瀝血,記不得這樣一樁小事又有什麼妨礙呢?”
嚴先生是造船廠的老人了,年輕時有個神算的稱號,打起算盤又快又準,早在老爺在世時便是仇家信得過的賬房,後來仇懷溪身體不好,許多事務便分攤到了嚴先生那兒,可見仇家對他敬重有加。
仇彥青拱拱手,禮數周全將人送出述香居。
梁韞眼瞧他從善如流地送了人又回進來,心裡很是滿意,他那身月白的圓領袍還掛著靛青的繡囊,玉蘭樹下儀態翩翩,真叫她心頭酸澀,可惜他終究不是她的懷溪。
“大哥哥!”
仇姝見他們忙完了,從偏屋出來,將他給叫住,“大哥哥,可是造船廠有什麼棘手的事?”
“算不得棘手,隻是工程太大,要勞師動眾了。”他看向仇姝背在身後的手,“你藏著什麼好東西?”
仇姝就是故意做得賊頭賊腦叫他好奇的,見他問,忙舉起手將帕子甩一甩,“你瞧,好看不好看?這是嫂嫂繡的。我拿來那麼多花鳥繡樣,嫂嫂偏偏挑中這一棵小草,我一猜就準是繡給大哥哥你的!”
說小草就太對不起梁韞指肚上的針眼了,這分明是一株花葉舒展,含苞吐萼的漂亮仙草,是梁韞繡給自己的。
仇彥青將繡帕接過來,攤開掌中仔仔細細端詳,大抵是看到了粗製的針腳,令他眉眼帶笑。
梁韞見狀從門裡走出去,伸手欲奪,“彆看了,繡得不好,不是要送出去的。”
怎料他收攏了手掌,將那繡帕牢牢握在掌中,與她耍賴,“繡得很好,我很喜歡。”
梁韞叫那笑容一燙,遲疑看向他。
仇姝笑得開懷,說嫂嫂害羞了,“大哥哥都說喜歡了,嫂嫂不必覺得拿不出手,你做的東西大哥哥珍藏還來不及呢,我就是繡個無縫天衣,在他那都比不上你繡的手帕。”
梁韞卻像是沒聽見,注視仇彥青雙眸,直到他眼底笑意被盯得一點點消失。
“那好,你喜歡就送給你吧。”
她垂下眼,語速極快,說完便轉身回進偏屋。
關上門,屋裡靜得出奇,靜得梁韞能聽到自己的心跳。
她能感覺到仇彥青的異樣,卻不敢深究原因,許是因為自己帶著目的接近,令他在這人生地不熟的望園對自己生出了彆樣的依賴,從而開起不合時宜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