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平街回府,府上之人便開始商議租金之事。
浣府上上下下,如今隻能騰挪出五十兩銀子,但是浣青病著,咳疾不能耽誤,這銀子得留著治病。
浣溪身無分文。
現下,手裡有閒銀的,隻有純畫了。
劉式尋給了純畫置辦宅院和鋪麵的銀票,是一筆不菲的費用。但這些銀票,是純畫立於京城的底氣。
“溪兒,爹爹留給我的銀票不少,用來交錦繡工坊的首期租金是沒有問題的,錦繡工坊本就是劉家的名號。我想,若是爹爹知道了,也會支持的。”純畫挽起浣溪的手,眸間儘顯赤誠。
浣溪聽罷此言,趕忙搖頭擺手:“純畫姐姐,這是你傍身的銀子,我不能動......”
“你們看,這樣可好?”秋月眉目一定,其餘人齊齊看向她。
“哥哥給畫兒的銀子是用來購置莊宅鋪子的,這莊宅鋪子是一定要買的。但這些銀錢,也不必都置了鋪子,可拿出一些,先交錦繡工坊的年租。溪兒可按月返回租金,也可按照營收的一定比例作為固定回報。這兩種方式,溪兒和畫兒可自行商議。”
浣溪凝思半刻,看向純畫:“純畫姐姐,你意下哪種方式?”
純畫並不是很在意如何償還,作為富商家的小姐,她未曾吃過金錢的苦頭,於是隨口說:“我每年已經拿著一成的名號費。溪兒隨便按照第一種方式即可,若是剛開始生意不濟,也不用著急還。”
“親兄弟明算賬,更何況這不是筆小數目。純畫姐姐,你借我的租金,我按照一成的利息付給你。”浣溪說。
誰知純畫卻一下子搭下臉來:“溪兒,我們是好姐妹,為甚要說這些個見外的話?我們一起居於府中,一起入女塾,一起計策剿匪,你的哥哥還是我的姐夫。如今你要在京城做事情,還同我錦繡工坊有關,若是你再與我生分的話,彆怪我不任你做好姐妹了。”
你的一片天,他人的一片雲。
浣溪頭上的壓頂之事,與純畫來說,就如一片輕飄飄的雲。她所記懷在心的,於純畫來說,不過是不堪思慮的小事。
秋語趕忙打圓場:“溪兒也不必介懷,錦繡工坊能在濟州打開局麵,若要論功行賞的話,少不得溪兒的首功。所以,也就彆說那一成的利息了,都是自家人,理應互相幫襯著。”
浣溪低下頭:“那便依嫂嫂了。”
因著朝廷不允在朝官員營商,錦繡工坊的事,浣禮從頭至尾沒有參與。作為出身寒門的朝廷新貴,他並無甚經濟上的根基。也不必像其他功勳世族勞煩家中產業的事。
倘若家中積聚了除官俸以外的其他產業,他也會一並交於內人,不會騰出閒暇插手過問。
因此,對於浣溪錦繡工坊的事,他也隻是旁聽內眷們商議,並未打算插手。
而此時的齊國公府內,春潮已將看鋪子一事詳儘地說於了明夫人。
景德鎮窯燒製的八角燭台上,燭光搖曳。
明夫人歎道:“六年前浣禮那孩子初來月都時,還是麻衣綌裳。一朝中舉,聖上把他派到了濟州,我們都在私下議論:聖上的這枚棋子恐怕是要走一步廢棋了。沒想到他們竟然破了濟州的魔咒,雖然這其中有我朗兒的功勞,但是浣禮不可小覷。”
言及明朗,春潮眼中飄過一道淒寒的光,但很快掩了下去:“一夜之間,錦繡工坊名滿全濟州。若是沒有那次剿匪,錦繡工坊怕也沒那麼快起來。”
明夫人眸色一振,笑道:“這便是浣家人的本事了。我聽朗兒說,就連易之先生,對浣溪那姑娘都青眼相看。”
“那長平街上的鋪肆的租金......”秋語問道。
明夫人品了口茶,幽幽地說:“這筆錢,浣府應該是拿不出來的。”
春潮愣了一下:“那夫人承允於浣溪,是想減免她的租銀?”
明夫人搖搖頭:“朗兒雖與浣家親近,齊國公府同浣府也還未到將商肆拱手相讓的地步。長平街上一鋪難求,我從酒商手裡收回給到他們,情麵已然給到了。若是我分文不取,難免會落到朝中給人話柄,再給老爺和朗兒傳些結黨的汙言,就得不償失了。”
春潮為明夫人再斟上一杯茶:“齊國公府還不至於為一鋪的租銀計較。”
明夫人讚許地點了點頭,示意春潮在她的下首坐下:“所以,鋪子要讓,租金也要照常收。”
“可是,若浣家給不起......”春潮疑惑道。
“那便是浣家人的事了!你我就毋需操心了。”明夫人淡然道。
這時,門外侍女來報:“夫人。崔掌事,潘大人來接您了。”
春潮起身,告辭:“我叫他彆來,府上有人送我回去,他偏不聽。”
明夫人也起身:“你現在皇城司夫人,不同於尋常人,你也要貴重著自己。”
春潮福身退下。
齊國公府的前院,一黑臉大漢獨自矗於涼亭處,寒意襲來,撩得大漢的胡須隨風擺動。一見春潮踩著蓮步出來,他快步迎了上來。
“齊國公有轎子送我回去,你不必來的。”春潮淡淡地說道。
潘譽天將身上的大氅脫下來給春潮披上:“夫人,天寒夜黑得也早了,以後應早點回府才好。”
春潮嗔了他一嘴:“你是怪我回去得晚了?”說著,就搶先兩步走到了潘譽天的前麵。
潘譽天在後麵緊緊跟著:“夫人,你錯怪我了,我是擔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