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危朝酒保招了招手:“來杯黑天。”
酒如其名,“黑天”通體黑色,隻有底端三分之一的部分有些許透明。
黎危抿了口,酒液順著喉嚨滑進胃裡:“受光日結束我就會離開
亞伯拉罕一愣:“上個任務剛結束,這麼快就要接新單嗎?”
燈塔有規定,結束一次任務至少要回燈塔度過半個月的冷靜期,才能進行下一個任務。
但黎危很多時候都會無視這個規定,梅瑞斯也不怎麼管他
黎危嗯了聲:“這次任務繁重,路途遙遠,可能很久都回不了燈塔。
梅納心裡莫名一突:“很久是多久?”
黎危沒直接回答。
很久是多久?
是鳳森旭帶著幾千人走了兩個月直接儘數折在半路的久,是上個世紀末無數撤離隊伍最終隻成功抵達不到十分之一的久...是地下城在戰爭結束後,直接銷聲匿跡百年,仿佛看不到地表仍有犧牲者幸存的那麼久。
在燈塔,眾人都對地下城閉口不談。
他們一麵清楚地下城是人類族群唯一的希望,一麵又因地下城對戰爭中
當初是他們自願犧牲,主動留在戰場上、留在隨時可能被他們橫掃的城市裡,拿命守護人類文明微弱的火光,如今戰爭贏了,他們無用了,便就棄了。幸存的自
己不管不問抱有濃濃的怨憤。
可燈塔的十萬幸存者仍在梅瑞斯的管促下清掃戰爭遺留的汙染源,任勞任怨,隻為將來人類大本營遷回地表打造一個良好的前提環境。
仿佛舔狗。
梅納垮下了臉:“老大,那我這次豈不是不能跟你出去了?”
亞伯拉罕自薦道:“黎隊,帶上我吧,我冷靜期過了。”
黎危再次抿了口酒,垂眸道:“這次不看冷靜期。
“那必須帶我一個!”見黎危沒回應,梅納心裡咯噔了下:還要我嗎?”
緋紅章魚伸出觸手,在黎危的酒杯裡攪動了下,以誰都沒看清的速度彈了梅納一臉酒漬。
亞伯拉罕偏過頭,強忍著笑。
梅納抹了把臉,咬牙切齒:“你有點皮了啊小東西。”
黎危瞥他:“彆說的好像我們有什麼不妥的關係。”
梅納乾笑兩聲。
似乎發現酒的味道還不錯,小章魚竟然扒住杯口用觸手運送酒精喝了起來。
黎危沒管它:“這次任務需要很多人,今晚監管處會發起招募,願意去的就去報名。”
“好!”梅納麵色一喜,可能會被拋棄的憂心總算放下。
黎危沒說的是,並非報名的人都能前往,最終還是要由他來挑選。
亞伯拉罕對緋紅章魚很好奇:“這玩意兒能喝酒嗎,不會醉吧?”
黎危吃了顆夾心土豆,小章魚立刻跟著伸出兩根觸手,卷起一顆土豆咀嚼起來。它吃的速度極快,沒一會兒就隻剩殘渣了。黎危又夾了塊帶有調味料的肉放入口中,小章魚也照做。細細的觸手尖尖卷起肉片,塞進腕足中心的嘴裡。梅納驚奇道:“跟傳聞中不太一樣啊,怪通人性的。”
黎危意味不明地笑了聲。
很快,幾人就發現了規律,隻要黎危吃了什麼,不管好不好吃,這隻章魚都會跟著來一口。
於是黎危對酒保說:“來份芥末。”
他麵不改色地吃了一小口。
章魚的觸手僵住了。
黎危單手撐著下顎,捏著章魚的觸手尖尖沾上芥末,好整以暇道:“吃啊。
章魚:.....”
亞伯拉罕差點笑噴了,以前倒是經常有人用芥末生醃章魚,倒是沒想到有一天還能瞧見章魚吃芥末。這怎麼不能算另一種意義上的生醃呢?
最逗的是這章魚的反應,仿佛知道黎危在捉弄自己,裝死一樣的一動不動。
“老大,你怎麼想起來養這東西了?”
“有用。”
”取名了嗎?”
“沒有。”黎危漫不經心地說,“就養半個月還要取名?太麻煩了。”
亞伯拉罕試探道:“半個月以後....”
黎危說:“上點調料、來點芥末,醃醃吃了。”
一旁的章魚:“....”
吃完這頓飯,黎危便回到了一百層,準備睡覺。
他倒是沒太關注安格爾被殺這件事,唯一不太滿意的地方大概就是到手的人體標本不翼而飛。
窗外的黑色幕布仍未升起,這意味著受光日還沒結束,但應該快了。
好冷。
黎危顫了顫,他緩緩睜眼,看到一片觸手的汪洋,尋不見主體
他被簇擁在中間,那些掛著粘液的吸盤擠蹭他的臉,他的腿....貼著他的掌心,圈住他的脖子迫使他揚起下巴,一條粗大的觸手輕蹭他的嘴角。一道聲音始終在耳邊回響:“我親愛的指揮官....好久不見。”
“信仰?那對我來說就是個笑話。”
“我這一生所求,不過是為了成為你的噩夢。’
在這道刺耳挑釁之言的背後,隱約有誰倔強又難過地問:“你不要我了嗎?”
久遠又熟悉。
”滴”
黎危被通訊器的提示音驚醒,他倏地睜開雙眼,發現自已還在臥室裡,窗外的幕布已經升起。
受光日結束了。
昏暗的霧氣籠置著燈塔外的一切,仿佛下一秒就會有巨大的怪物從迷霧中走出。
某隻睡前被關起來的章魚再次越獄,就趴在他的手邊酣睡,一隻觸手還卷著他的小拇指,怕他跑了似的。通訊器裡有兩條未讀消息,一條是監管會招募此次地下城任務人員的全部名單,另一條是戴賀萊發的找到殺死安格爾的凶手了,請到地下十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