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知道今晚伊藤信什麼精神狀態。
急救車十幾分鐘後趕到,這段時間伊藤信給優子額頭墊上一個濕毛巾,淺野瞳給優子穿上寬鬆的衣服,遮住身體。
急救車響亮的聲音傳遍老舊公寓,公寓裡的人紛紛探頭,看著護士抬著擔架,送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進救護車。
之後一男一女也進了急救車。
刺耳的笛聲響徹東京夜幕,“轟隆!”一道悶雷,東京下起纏綿、陰冷的小雨。
…………
涉及到兒童,醫院沒有詢問伊藤信和淺野瞳意見,報了警。
伊藤信留下一百萬円治療費,淺野瞳留下一百五十萬治療費,跟著警視廳的人回去接受調查。
換做平時,兩人一定會驚訝對方的財力————平時顯山不漏水,暗地裡竟然藏小金庫。
可現在陰雲籠罩心頭,他們沒有互相調侃的心思。
淺野瞳低著頭,抿緊嘴唇,雙手攥拳放在腿上,肩膀微顫。
伊藤信臉色也很糟糕,莫名其妙被帶到警視廳是一方麵,更重要的是優子的病情。
他粗略估計,是血液病,而且是兒童高發的淋巴細胞血液病。
手臂的針孔、掉光的頭發、後腰的血窟窿、止不住的血,以及突發的高燒。
這是治療血液病留下的痕跡。
伊藤信認為自己不是熱心腸的大善人,看到彆人受苦,也不會熱血上頭散完家產拚命幫忙。
但優子不一樣。
認識優子一個多月,這段時間每天放學回家,都能聽到淺野瞳和優子打電話聊天。
他漸漸了解這是個什麼樣的孩子————平時孤零零一個人,在學校不合群,看到瀕死的小動物心生憐憫,相信存在黃泉國,將淺野瞳送的玩偶視若珍寶,因為一個人對她好,就“大言不慚”發誓成為那樣的人,但她竟然好像真有那個天賦!她應該有更加絢爛的未來!
伊藤信以前麵對這種事,沒有多少實感,但真當發生在自己身邊,才感覺多麼無奈。
一個生命在眼前消逝的無奈。
警車到警視廳,給兩人做筆錄的是一個年輕的女警。
“島國對兒童拐賣和虐待非常重視,醫院和社會組織發現有嫌疑的人,有責任立即報警,這是寫在治安管理條例裡的,為最大可能確保兒童安全。你們既不是櫻井優子的父母……嗯,也不可能是父母,那這件案子性質就變了。總之,你們和櫻井優子沒有任何血緣上、社會上的關係,需要對你們做筆錄,留下一些底子。”
女警似乎怕嚇到兩人,安慰道:
“放心,隻是一種備案性質的記錄,不會上你們檔案,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阻礙你們生活、學習、找工作。”
她覺得這對男女不像人販子,尤其是這個男生————看起來有股讓人親近的氣質,忍不住對他說真心話,而且這個女生也不差。
根據筆錄和醫院的反饋,這兩個還在上高中的孩子,不僅免費照顧朋友的孩子,竟然還為孩子主動墊付醫療費,堪稱新時代青年楷模!
咚咚咚!
就在這時,詢問室的門被敲響。
女警對門喊了一聲:
“請進。”
哢嚓!
門打開,走進來一位中年男人,他麵色嚴肅,臉龐有棱有角,隻是發際線太高,而且頭發稀疏,似乎有點掉發煩惱。
“你先出去,我來給這兩個人做筆錄。”男人說。
“可是……”女警任職第一天,前輩對她說,要恪守本心,不為權利和錢財所擾,難道現在就是麵臨考驗的時候?
“我不走!”女警突然起身,護住伊藤信、淺野瞳,“這是我負責的東京市民,除非上級對我發號施令,不然我有義務為他們做筆錄到最後一刻!”
男人眼神有些驚訝,隨後對門外喊了一聲“小野”,外麵立刻跑進來一個年紀稍大些的女人。
小野一見到男人,趕緊彎下腰說:
“警視監!您好!”
“我來做這兩個孩子的筆錄,你先帶著這個……新人出去。”男人說,“回頭把這個新人帶出去曆練曆練,我覺得她不錯。”
“是!”
小野對女警說:
“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