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日記本,映入眼簾的是飄(淩)逸(亂)的文字。
「六月三十日,梅雨。」
「纏纏綿綿的小雨最煩了,當然更煩的是今天要去參加小東西的三方會談——老師、學生、家長三方對未來升學誌向的對談。」
「時間過得很快,一眨眼小東西六年級了,明年就是國中生,說起來,我都沒見過她帶同學來過家裡,是孤僻還是被排擠?」
「小東西的班主任是個女老師,看起來五十多歲,年紀不小。很正常,這小地方一個年級湊不出五十個學生,根本沒必要聘用新老師。一個老師從二十歲剛畢業任教,教到退休是很正常的事。」
「老師說小東西的成績很不理想,尤其是國文課,布置的背誦任務根本不達標,我趕緊低頭道歉——老子都七十五了,麵對老師,竟然還下意識心虛,難道這就是獨屬於教師行業的威嚴?」
「但學習隻是一個很小的問題,農村的老師根本不指望有學生好好學習,另一個問題非常大,是小東西的人際關係。」
「老師重點說小東西性格很孤僻,不喜歡和人交流,有人對她釋放善意,她也無動於衷。久而久之,班級裡有各自的小圈子,隻有小東西一直是一個人。」
「對於人際關係,我也不懂啊,我是自來熟,當年上學和大多數人關係都不錯。但我還是道歉了,沒辦法,老師天生的威嚴,讓我下意識感覺自己有錯。」
「三方會談結束,我找小東西仔細聊了聊。」
「聊天過程讓我很無語。為了讓我未來的我清晰體會到此時的感受,我特意貼上原話。」
「我:和同學關係不好?」
「小東西:嗯。」
「我:可以試著和同學交朋友。」
「小東西:哦。」
「我:不懂的話可以問我,我上學時候的人緣不錯。」
「小東西:嗯。」
「我:學習要努力,成績差可去不了東京,見不到你父親。」
「小東西:喔。」
「我:能不能不用語氣詞?我感覺在和機器人說話。」
「小東西:哦……知道了。」
「我:這天沒法聊了!」
「我騎自行車載著小東西回家,問到這裡,我發現小東西在後麵扭屁股,弄的自行車搖搖晃晃的,我知道她這是不想我繼續問,我便不問了,載著她回村子。」
“噗嗤~”伊藤信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瞧瞧什麼是代入感!
這就是代入感!
他也為千穗理話很少這件事煩惱。
不管怎麼聊天,千穗理大部分時候隻用語氣詞回應,非常打消人的積極性。
“為什麼笑?”千穗理歪著頭看他,不懂。
“因為你很可愛。”伊藤信說,“米倉同學是外貌上可愛,你是性格很可愛……還有些冷。”
“因為我的性格,你才笑的嗎?”
“對。”
“彆人都說我的性格很糟糕,你是第一個因為我的性格笑的。”千穗理語氣無比平靜,沒有情緒波動。
“保持個性不一定是壞事。”伊藤信說,“泯然於眾,成為芸芸眾生中的一員,毫無特點,有的時候更加悲哀。”
“那……你可以繼續笑嗎?”
“為什麼?”
“我喜歡看你笑,你每次笑,我心跳會很快,我很開心。”
“……”
伊藤信目瞪口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被反撩了,對方還是個三無少女。
他扶正靠在石頭上照亮的手電筒,說道:“繼續往下翻吧。”
“嗯。”
千穗理翻到下一頁。
「九月三十日,入秋。」
「今天是小東西學力測試成績出來的日子,我根本不抱希望,一個年級倒數第一,能好到哪去?」
「但那小東西給了我一個驚喜。她抱著筆記本和獎狀回來了。」
「我翻開獎狀一看,這獎狀有時間和名字,稀疏平常的文字,上寫著‘進步獎’。我橫豎睡不著,仔細看了半夜,才看出來,上麵寫著‘恭喜千穗理同學榮獲年級第一’。」
「?」
「我把千穗理叫了過來,問她年級第一是怎麼回事,她說‘看了看書,就會了’。」
「我問為什麼之前考倒數第一,她說‘沒看書,而且考試經常睡著,隻交上去一張白卷’。」
「我又問她看了幾遍書,她說‘一遍’‘一遍全部記下來?’‘嗯。很難嗎?’‘……學渣有被刺激到’。」
「我問她為什麼這次看書,考試的時候沒有睡覺,她說‘因為外公對老師道歉的時候很不開心,我想讓外公開心’。」
「……」
「好,小東西你乾得漂亮,外公號郵輪被你擊沉了。」
伊藤信感受到千穗理朝自己湊了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