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隔岸觀火,一句還她清白的話也不說,隻求儘快了事的時候,可不像是心善的好人。
他乾完活手上沾了一手的灰,讓她自己推車,意味不明地笑著說:“來,讓我看看你悟性有多高。不行彆逞強,有需要隨時喊我。”
他雖然是笑著的,但馮寂染感覺他就等著看她出洋相。
她就算為了自己的尊嚴也不可能認輸。
馮寂染今年十四歲,身高一米五,以她的腿長,腳尖堪堪能觸地,艱難地保持著平衡。
譚恒澈雙手抱臂佇立在原地,沒有一點上前幫她的意思。
如果說之前她還對譚恒澈心存一絲依賴,那麼此刻她已不再對他抱一絲期待了。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助她渡過難關,她能倚仗的隻有自己。
馮寂染放棄幻想,準備戰鬥,剛歪歪扭扭地靠蹬地前進了兩米,都算不上騎,譚恒澈就在她身後“啪啪”鼓起掌來,對她說“加油”。
馮寂染看他就像看黃鼠狼給雞拜年,在心裡默默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十分鐘後,當她搖搖晃晃摔倒在地,狼狽不堪時,咬著唇朝身後一看——身後哪還有譚恒澈的影子?
馮寂染心想幸虧自己從沒想過指望過他,隨即咬牙倔強地和身下的自行車大戰了八百回合,總算是憑借自身的堅韌把這冰冷的鐵疙瘩給馴服了。
學會騎車後,她拍了拍因一次次跌倒而變得灰撲撲的褲腿,進了院門。
這時候譚恒澈現身了,抬手看了眼手腕上價值不菲的機械表,皮笑肉不笑地說:“不到一個小時,學得還挺快。”
馮寂染對他沒有好臉色,沒指望他這張狗嘴裡能吐出象牙。
不出她所料,下一秒,她就又聽譚恒澈欠揍地說:“要不今後你載我吧,蹬踏板真挺費勁的。”
馮寂染忍無可忍,正欲發作,又聽他話鋒一轉,“要不你去勸勸我爸媽,讓他們給我買輛機車也行。我就可以騎著機車載你去上學了。”譚恒澈說著豎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後的空氣,“看到隔壁門口停的那輛機車沒?拉不拉風?”
馮寂染垮著臉瞥了他一眼,一口拒絕:“不行,你沒成年,未成年不能騎機車。”
“很守規矩嘛,乖寶寶。”譚恒澈和她沒談攏,當即眯起了他那雙清亮漆黑的桃花眼,饒有興味地問道,“所以我要是做了什麼老師家長不讓乾的事,你會告密嗎?”
他問這話時散發出一股肆無忌憚的張揚,仿佛即便是她去告密,他也渾然不在意。
馮寂染麵無表情地盯著他,將父母的叮嚀拋在腦後:“你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
誰家好人會預設不該發生的情境?
譚恒澈眉梢微揚:“我怎麼就不是好東西了?”
馮寂染又想起了昨天被他們一群人聯合排擠的場景,耿耿於懷:“那幅字上的墨不是我滴的。我行得正,坐得端,沒做過的事情就是沒做過。”
譚恒澈就沒把這件事放在過心上,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是你滴的就不是你滴的唄,我又沒怪你。”
“這不是你怪不怪我的問題。”馮寂染聲聲控訴,“我翻山越嶺來到城裡是多麼不容易,那些人罵我罵得那麼難聽,你作為東道主卻任由他們態度輕浮地侮辱我的名譽,確定是替你爺爺來報恩的嗎?”
譚恒澈見她提到祖輩的淵源,神色鬆動了些許,便耐著性子跟她解釋:“他們都是我請到家裡幫我補暑假作業的臨時工,外校的,五百塊一個小時。事沒做完,我為了一幅可有可無的字大動乾戈,他們不給我乾活了怎麼辦?再說我也沒任由他們說三道四,在你走後,我已經說過他們了。”
馮寂染心想他們有錢人家的少爺真會玩,她還以為那幫人一口一個“澈哥”叫得那麼親近,應當是跟他熟識的朋友,結果卻是他拿真金白銀雇的幫手?
譚恒澈沉默片刻,低聲下氣地哄她:“我給你買棒棒糖賠罪好不好?”
馮寂染拒絕:“我不要。”
“你等我一下。”她話音未落譚恒澈就徑自跑出了院門。
馮寂染望著他一閃即逝的背影,一臉無可奈何。
她都說不要了。
不一會兒譚恒澈就拿著一個巴掌大的棒棒糖回來了,不容抗拒地塞進了她手中。
這個棒棒糖的尺寸是馮寂染從未見過的,五彩的糖色像漩渦一樣繞成幾圈。
在他買回來前,她還以為他所謂的棒棒糖是指五毛一根的阿爾卑斯。
是她沒見過世麵。
她失神的工夫,譚恒澈當她心甘情願地收下了,觀察著她的臉色,試探著問:“收下了我就當你不生氣了。”
半晌,馮寂染苦口婆心地勸導道:“中考高考可沒人能替你考,你自己的作業,還是自己寫的好。”
譚恒澈看著又被她還回來的棒棒糖沉默半晌,卻沒有逼著她接受,反而開誠布公地坦白道:“我隻是讓他們替我寫學校布置的作業而已,你不知道我課外輔導班的作業有多少。我不僅要學初中的知識,還得提前學高中的內容,因為我高中要衝刺奧賽,爭取保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