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汀汀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
有些夢裡出現了高貴美麗的人魚,不同顏色的尾巴,身著不同的飾品,在海洋裡徜徉嬉戲,好看極了。
其他的則是人類——活著的人類。
他們麵目模糊,卻都是柔和笑著的。
——汀汀,回來啦。
——小汀,今晚想吃什麼?我請客。
——寶貝,最近學習累了吧,假期去貝塔象限玩兒,好不好?
——乖寶,上次你說喜歡的那隻灣星水母,我買回來給你了。
不再像這個世界人人都嫌棄他,那個世界裡,每個人都如此喜愛他。
他是他們放在心尖上的寶貝。
夢的最後一幕,是一艘宏偉壯麗的星艦。
飛向船塢的穿梭機上有個標誌:[○→γ]。
前一半看不清,但後麵的γ意味著這艘星艦是駛向伽瑪象限的。
他和大概可以稱作是家人的人們一同登艦,找到包廂放下東西,經過人臉認證,去了前端的觀景台。
一切都很熟練,好似頗為昂貴的跨象限旅行於他而言不過是娛樂消遣,常有的事罷了。
來自不同種族的高等智慧生物們踱步經過他身邊,端著不同星球風味的飲品,欣賞著景色,友好地交談。
夢裡的他趴在欄杆上,好奇地眺望舷窗外的太空。
漆黑,無涯,充滿未知。
此次旅行是個驚喜,家人沒有說出目的地。
星艦會載著他飛向哪一片瀲灩的星雲,又將降落在哪顆神秘的星球呢?
……
儘管很想在溫情中多沉溺片刻,可惜畫麵過於朦朧,如同霧裡看花,夢的碎片轉瞬即逝。
他什麼都沒抓住。
*
水中的小孩子把珍珠奶嘴當成小球,用尾巴拋起來再接住,自在嬉戲;岸邊的少年雙手枕著下巴,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睡得正香。
誰都沒有注意到在昏暗的角落裡,站著三個神情凝重的成年人。
“我得承認,這實在和我想的完全不一樣。”尼基塔抱臂,“老戚,你家這個小朋友膽子也太大了,撿什麼不好,竟然撿……?”
“不是我家的。”戚澄皺眉,“我也沒想到。”
尼基塔將薄紗搭在手臂上,酒紅色的指甲油像一滴將落未落的血。她深吸一口氣:“幸好是被我們發現了,要是被……”
她若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沈硯心,後者沒搭話,麵無表情盯著泳池裡的幼崽。
他們早就覺得麥汀汀不對勁,這麼柔弱的性格,卻為了保護背包不顧一切,一定是裡麵藏著什麼。
不僅麥汀汀不願意說,似乎知情的盧克也一個字都不肯透露——要知道,小孩兒那麼崇拜哥哥,曾經無話不談,而今也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不過再怎麼猜,無非是一些寶物之類的,甚至可能對他人而言根本不值一提,畢竟麥汀汀是個有點兒孤僻的小喪屍。
就算是唯一跟他偶爾有來往的戚澄,也搞不明白這個小家夥在想什麼——哪有喪屍天天吃果子的嘛。
說不定那個被他當做至寶的包裡,裝的就是滿滿的紅果子。
今夜少年又怕又堅定地要下樓,他們知道,這是最好的探究時期,於是跟了下去。
誰能想到呢。
做夢都想不到,包裡藏著的是人魚。
——在棄星上竟然出現了一條人魚,還是最為罕見的新生幼崽。
尼基塔說得沒錯,幸好察覺到的是他們仨,若是被……那位,後果不堪設想。
小麥的膽子也太大了。遇到人魚就算了,還隨身攜帶;隨身攜帶就算了,居然敢帶進喪屍群。真是不要命。
原以為就是個無害的小漂亮,結果漂亮是真的,無害是假的。
何止不“無害”,根本是個威力極大的不定時炸※彈
尼基塔歎了口氣:“玫瑰終究是要帶刺的。”
而且這根刺不僅會刺傷他人,也許連自己也全軍覆沒。
戚澄斜睨她一眼:“你在說你自己嗎?”
“謝謝你的誇獎,但很遺憾,我說的是你這位小美人。”
戚澄有些煩躁:“說了不是我的。”
一直沒開口的沈硯心忽然出聲打斷他倆無意義的爭執:“走吧。”
戚澄和尼基塔對視一眼,沒料到會是這麼個裁決:“那他倆……”
“先讓那個幼崽恢複體力再說。”沈硯心閉了閉眼再睜開,黑色的瞳孔漩渦一樣深不見底,所有情緒都早已湮滅其中,“如果人魚死在北極星上,遠比被‘他’知道麻煩得多。”
另外兩人聽完他的話,心中一凜。
沈硯心的考量沒錯,若真發生了這樣的事,倒黴的可就不是麥汀汀和小魚苗了,到時候也許整顆星球都要受牽連。
三人離開泳池,但也並沒有立刻回去三樓,而是選擇繼續待在一樓。
他們得守著麥汀汀和小魚仔,不能讓其他人發現。
尤其是……“他”。
外麵無風無塵,格外靜謐,好似壞天氣從來不曾出現過。
尼基塔倚在牆邊,看著晴朗的星空:“我總覺得不太對勁。暴風眼真的安全嗎?”
戚澄盤腿坐下:“是不是這次的也快結束了?”
沈硯心靠著牆闔上眼:“也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