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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很像果凍,崽崽已經忍不住想趴上去咬一口了。

麥汀汀再一次把幼崽抱回來,低頭問他:“你是怎麼進來的來著?”

崽崽掀了掀小翅膀:“麻~麼!”

是循著媽媽的歌聲進來的哦!

雖然媽媽又跑調了。

唉,什麼時候媽媽才能學會真正的歌呢?

“誒?”小人魚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難道,漩渦也在聽我唱歌嘛?”

第86章 身份對調IF(8)

關於人魚族皇室平定風浪的技能, 並非傳言,的確隻要是正支血脈都能夠繼承。

不過這種能力的激發途徑,則在不同魚身上有不同表現。

換句話說, 皇室成員們平定風浪的方式是不同的。

麥汀汀的父親, 即人魚王,有一柄權杖;

麥汀汀的母親則有一顆珍珠;

至於哥哥, 麥原野從無所不能的大祭司那裡學了一條咒語, 效率更高, 就是有點兒難念。

麥汀汀自己……

他回想了一下當初吸引漩渦的法則。

咦, 還真的是靠唱歌呀!

麥汀汀是人魚族、甚至整個海域裡最被寵愛的小寶貝,沒有人會因為任何小瑕疵責難他, 因此, 小王子長到十八歲都不知道自己唱歌跑調。

這不僅讓一直以來認定人魚歌聲等同於天籟的人類先生大為震驚, 更是給漩渦一計小小的震撼。

漩渦:沒聽過這麼奔放的調!

總之,麥汀汀決定聽從小麼的建議, 試試看再唱一次歌。

他像每一次唱歌時一樣,自然垂下尾巴,尾鰭在安靜的海水中輕輕擺動, 淡藍和天藍交織成同樣的寧和。

小人魚雙手交握,抵著下巴, 閉上眼低頭哼唱。

那一幕其實是很美的,遠在遊輪上的埃裡希通過望遠鏡最大程度地放大畫麵。

有著漂亮尾巴的小人魚, 銀色的長卷發海藻一樣在身後浮動, 每飄蕩一次,都會灑下晶亮的光點。

海天使幼崽在他唱歌的時候也沒閒著, 遊來遊去伸出小手接那些光。

它們落在他小小的手心裡, 成了實體, 小家夥驚喜極了,猛地一噗嚕出去,又將光點分成更加細小的碎片。

而麥汀汀在其中,全心全意沉浸在歌唱中,虔誠又明淨。

那姿態像是真正的天使。

遊輪上的人們沉默了。

奧維遲疑片刻:“雖然我的藝術造旨很有限,但這個小朋友應該是唱跑調了嗎?”

“造詣。”林不聞幾乎是條件反射先糾正他,然後才發表看法,措辭相當委婉,“旋律是有點……不同尋常。”

他們同一時間看向埃裡希:“您覺得呢?”

埃裡希:“……”

說實話,這很難評。

就在他們仨陷入尷尬的寂靜時,忽然,腳下一陣晃動。

三人即使調整了姿勢,抓住欄杆,才沒有摔下去。

他們往下一看,第一、二層甲板竟然龜裂開來!

奧維大驚:“這是怎麼回事?”

他們在船上少說也待了好幾年了,一切的一切都陷入絕對靜止,船上連落灰都沒有,怎麼可能突然裂開呢?

林不聞臉色一凜:“不是船……是結界!”

埃裡希聞言猛地看向上麵,小人魚和海天使已經不再原來的位置了,一藍一金兩個小小的光點急促地徘徊在水流中。

——水流?!

在異族的頭頂,原本像個玻璃罩子似的結界竟然裂開了一角,外麵深藍的海水從裂縫裡湧了進來,如同一滴墨擴散在清水中,直直墜下又浮起,磅礴寫意。

如果他們不是那個被殃及的池魚,埃裡希一定會好好欣賞。

遊輪的晃動越來越厲害,其他的喪屍也從各自待著的房間裡慌慌張張跑出來。

他們很多人可能已經數年沒出過房間了,這一下忽然離開,麵對的竟然是整個空間的變化。

漩渦裡的絕對靜止被打破後,埃裡希終於感受到了重力恢複到海水中該有的地步,他無法再站立,而是漂浮在了顏色愈發渾濁的海水中。

奧維的臉色不太好:“我不會遊泳怎麼辦?”

林不聞:“……你一個船長竟然不會遊泳?”

奧維:“船長會開船不就行了麼!正常情況下也不需要我下水牽著船走啊!”

林不聞:“你是怎麼通過考核條例的?”

奧維:“現在不是重點好吧!”

埃裡希被他們吵得頭疼,皺起眉。

眼下情形並不光是漩渦被打破了那樣輕鬆,碎裂的結界物質如同萬千冰淩,向著遊輪下墜,稍有不慎被釘在上麵,就徹底沒救了。

林不聞看向他:“先生,我們需要先回房間裡嗎?”

埃裡希:“不,離開船。”

遊輪是漩渦裡唯一的實體,如果結界即將消失,那麼它將首當其衝。

林不聞點點頭,他學生時代是校遊泳隊的,埃裡希同樣不愁。

兩人剛要避開海水衝擊的流向遊開,發現奧維還緊緊扒著欄杆,一臉視死如歸。

林不聞氣不打一處來:“還不走在乾什麼!”

奧維:“我又不會遊泳,不可能避開那些大冰茬子的,反正在哪兒都是一死,不如留個全屍。”

林不聞:“需要我提醒一下你已經死了很多年了麼?”

埃裡希歎了口氣,衝著林不聞點點頭,後者心領神會。

兩人一齊遊向奧維。

奧維身強體壯,比他倆都要壯碩上一圈。

可此刻見兩人圍堵而來,竟然有些瑟瑟發抖:“你們要乾什麼……誒誒誒不要亂來啊!我會喊救命——”

說時遲那時快,埃裡希並攏五指,衝著他迅速抓著欄杆的手背劈下手刀。

西奧多家主常年接受各種體能訓練,這一掌下去力道不是蓋的。

奧維疼出殺豬般的嚎叫,條件反射鬆了手。

與此同時,林不聞從後背強行箍住他的雙臂,和埃裡希一塊兒合力將他拽出欄杆。

幾乎在三人離開的同一秒,整個天文台毫無征兆地完全塌陷下去。

整艘船開始解體了。

三人飄在“半空”,遠遠望著那些精美無比的裝飾、家具一個個一件件下陷,上百萬的水晶吊燈頃刻間化為烏有。

一樁建築史航船史上的傑作,在從世人視線中消失數年後,終於在另一個緯度中同樣走到了儘頭。

奧維哭喪著臉:“我的珍珠,我美麗的珍珠 ……”

身為船長,看著自己的船走向死亡,簡直比自己親曆還要難受。

林不聞本來不滿他對他們的救命之恩沒有反應,見一向大大咧咧的奧維難得露出如此傷心的神情,最終還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沒說什麼。

有些喪屍從隕落的大船中逃了出來,但還有一些永遠和它埋葬在了一起。

奧維調整好情緒:“現在怎麼辦?”

埃裡希躲過一小塊冰淩:“要從那個被撬開的缺口中離開。”

奧維大驚失色:“那兒不是冰刀子最密集的地方嗎?這不是找死?”

林不聞明白了上司的意思:“‘珍珠號’和周圍都在陷落,漩渦被打破之後,它們完全可能直接被吞沒。如果我們繼續待在這裡,基本可以肯定會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奧維:“……聽起來橫豎都是一死啊。”

埃裡希做出了決定:“事不宜遲,現在就走吧。”

奧維手腳亂撲騰,也遊不太起來,有時候甚至往後退。林不聞沒辦法,隻能拖著他一邊胳膊。

然而縱是水性一流的他和埃裡希,也發現了不同尋常的阻力:他們越往出口靠近,越使不上力,好像海水有萬頃威壓。

他們哪裡是海裡遊泳,根本是在沼澤裡掙紮!

更恐怖的是,那些冰淩則完全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起初在遊輪附近,他們還能輕而易舉躲開,現在卻眼睜睜看著它們刺向心臟——而自己每一個揮動手臂的動作都如同慢動作!

捱過了雷暴,捱過了疫病,捱過了恐懼,捱過了死亡和無止境。

難道,要死在冰塊兒下嗎?

他們不甘心。

奧維更是覺得,還不如留在遊輪上,和他的小珍珠同生共死呢。

就在埃裡希感到絕望之時,一雙柔軟的、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猛然回過頭,看見一雙帶著笑意的藍眼睛。

小人魚的眼眸前所未有得明亮:“人類先生,我來幫你啦!”

他牽住埃裡希的手,魚尾輕柔一擺動,動作比冰淩更快,埃裡希就這麼被他引著向前。

風水輪流轉,有了麥汀汀的助力後,他和人魚的速度融為一體,反倒是下落的冰刀子在他眼中成了放慢的那一個了。

人魚當然不會受到海水波動的影響——他原本就是大海的一部分。

麥汀汀比埃裡希的位置往前一些,這反倒讓人類有了絕佳的觀賞視角。

小人魚的長發飄在身後,輕拂過埃裡希眼前,如同一捧馨香的雪。他皮膚白皙,腰腹以下全是霧藍色晶瑩的鱗片,拖著比自己還要高大的成年人毫不費力,自如地向上,偶爾還會轉過頭衝埃裡希笑。

埃裡希除了與他十指緊扣以外,已經沒有彆的回應方式了。

他倆浪漫歸浪漫,被落在後麵的奧維傻眼了:“——那什麼,能不能也順手救救我倆啊!”

還沒等林不聞說什麼,他倆的胳膊上也同時感受到一隻小小的手掌。

低頭一看,竟然是那個海天使幼崽。

他也就小臂那麼一點兒大,奧維心生絕望,就算能遊泳,又怎麼可能拖得動他們這加起來一兩百公斤的大男人呢?

下一秒就仿佛坐上了過山車,被拖拽著遊動的速度之恐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

超速使得眼前的景物已經完全扭曲了,他們後來居上,甚至超過了麥汀汀和埃裡希,雖然那兩人也隻能看見殘影。

奧維出生在海上,水手世家長大,與風尖浪口相擁入眠,顛簸比平地更叫他習慣。

這是他長這麼大,第一次體會到暈車暈船的痛苦。

然而即便如此,還能聽見小東西咯咯的笑聲,仿佛一手拖一個成年人在海裡坐過山車是個無比有趣的遊戲。

離出口處的亮光越來越近時,奧維腦海中翻來覆去隻剩下一個念頭。

——救命,這是什麼恐怖怪力嬰兒!!

第87章 身份對調IF(9)

……好暈。

埃裡希從模糊的夢境中掙紮出來, 有那麼一瞬間的錯覺,仿佛身體已經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很快他又找了回來。

就是依然頭暈目眩。

他慢慢睜開眼, 看見一個巨大的、明亮的燈泡。

不對, 不是燈泡。

渾圓瑩潤,似乎有流光環繞, 看起來倒像個碩大的珍珠。

為什麼自己床上會有顆珍珠?

埃裡希的目光移向旁邊, 發現自己並不在熟悉的船艙套房裡, 而是個貝殼。

……是的, 他正睡在一個貝殼裡。

一時間沒能想起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埃裡希扭過頭, 打算起來。

“彆動。”一道冷冰冰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斷了好幾根骨頭。”

既然還能轉頭, 說明起碼脖子沒斷。埃裡希看向聲源處,是個全身都被灰色袍子遮住的家夥, 聲音是個男人。

“你是誰?”

埃裡希開口,發現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

“祭司。”男人道,“你斷了三根肋骨。不覺得痛?”

“死人是不會覺得痛的。”埃裡希想, 祭司實在不太像個人名,“我在哪裡?”

“皇宮。”

祭司抬起胳膊, 幾根半透明的水草從他寬大的袖口鑽出,覆上埃裡希的腹部。

被水草接觸的傷處隔著皮膚變得灼熱, 似乎有什麼在底下修修補補。

埃裡希因為那越來越燙的溫度皺了下眉:“我為什麼受傷?”

“你不記得了?”祭司說, “小殿下帶你從缺口離開,漩渦內外壓差大, 人類的身體太過僵硬。”

他的解釋點到即止, 不過也足夠埃裡希回想起來了。

麥汀汀那跑調的歌聲真的結束了漩渦的桎梏, 將他帶出了已經被困在裡麵長達數年之久的結界。

哪怕以斷了好幾根骨頭為代價,也是無比好的結局。

他現在,是在海底嗎?

那林不聞和奧維呢?

祭司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圖:“一會兒小殿下會來跟你解釋。現在,不要動。”

西奧多的大家長從來是對彆人發號施令的那一個,但再狂傲的人,在醫生手裡也得乖乖的。

他不再動,等著那燙得像烙鐵一樣的水草切割自己的身體。

陰沉冰冷的祭司戴著兜帽,遮住了眼睛,連鼻梁到嘴唇都湮沒在陰影中,隻露出尖尖的下頜。

祭司同樣是人魚。埃裡希注意到他的尾巴鱗片是墨色的,顏色很沉,並不像麥汀汀的鱗片那樣會發亮,反倒,像是什麼特殊的啞光材質。

鱗片也能啞光嗎?

埃裡希不確定。

喪屍感覺不到具體的疼痛,不過對溫度還是有感知的。

死了這麼長時間,他常年接觸的都是冷冰冰的物體和同類,麥汀汀已經是這幾年裡碰觸過最溫暖的存在了。

這些修複的水草像開水裡的泡泡一樣在他骨縫間沸騰。

如果在這兒躺的不是埃裡希·西奧多,換做任何一個彆人,可能早就哭爹喊娘了。

漫長的一個世紀過去,祭司終於收回刑具:“好了。”

埃裡希緊皺的眉頭總算鬆開,剛要鬆口氣,外麵的動靜又讓他重新提起來。

那是個熟悉的、柔軟清亮的少年音:“沈先生,他好了嗎?”

祭司在收拾自己的東西,頭都沒回:“進來看他吧。”

麥汀汀遊到他麵前,藍眼睛亮晶晶地盯著他,聲音歡快:“人類先生,您醒啦!”

埃裡希的眼神在他的麵龐上描摹了片刻,回答他之前,先轉頭問祭司:“我現在可以動了嗎?”

“如果你不嫌疼的話。”祭司回答,“我先走了,小殿下。”

他抬起左手,碰了碰右肩,像個儀式。

麥汀汀作為尊貴的小王子,並不需要回以同樣的禮儀,隻是點了點頭。

不過埃裡希可以看得出來,他的目光是很尊敬的。

根據他已有的知識儲備,一般而言,這種深居某處、有著神秘力量的種族,都會非常信奉族群裡祭司之類的人物。

待祭司離開後,小人魚碰了碰他的手背,天真無邪:“人類先生,您感覺好點兒了嗎?”

治療水草帶來的灼燙感的確消下去了,但至於感覺好點兒……

“嗯。”埃裡希說,“謝謝你救我。”

麥汀汀垂下眼睛,抿起嘴羞澀一笑。

埃裡希每次看到他都莫名地心裡發軟,又不大願意表露出來。他清了清嗓子:“我的朋友們還好嗎?”

“沈先生去看他們啦。”麥汀汀說,“崽崽能夠瞬間張開小結屆,所以他們受的傷比您要輕。”說到這個,他有點兒不安,“抱歉,是我能力不足……”

埃裡希望著他。

人類的金色眼瞳在有光的地方明亮至極,目光灼灼到讓麥汀汀不敢直視。

在昏暗一點的地方,又如同真正死亡的幽靈一樣晦暗不明。

此刻,埃裡希攤開手掌,將他小一號的、還帶著指蹼的手握在掌心裡。

喪屍先生的身體一直是冷冰冰的,麥汀汀感受過很多次了。

可是今天,或許是剛被水草治療過的原因,好像也有了溫度。

喪屍先生很輕地握著他的手,抬起眼,聲音低沉而有磁性,直直鑽入鼓膜:“……我很感激。”

小人魚覺得自己臉頰簡直在發燒。

他的尾巴在身後搖啊搖,害羞得不得了,完完全全暴露了本人的心思。

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一顆透明的炮彈射※到他們中間。

海天使幼崽晃了晃小翅膀,大眼睛忽閃忽閃,看向麥汀汀:“麻!”

然後又轉向埃裡希:“Pa!”

小家夥低頭看見“爸爸”和“媽媽”的手交握在一塊兒,歪頭思考了一下,也把自己的放上去。

他的手很小很小,隻有成年人的拇指那麼大。

又因為呈現出裸海蝶皮膚的半透明狀,放在他倆的手上,簡直像個大一點兒珠寶。

麥汀汀抽回手,這讓埃裡希的心中有一瞬間想要將他拉住的衝動,好在即時克製住了。

小人魚沒有注意到人類的異狀,伸出拇指和食指捏了捏海天使幼崽的小拳頭。

哪怕現在呈現的是人形,海天使的小手也是Q彈Q彈的,像顆軟糖。

小麼歡樂地遊到麥汀汀麵前,和他額頭蹭額頭,又開開心心喊了一次:“麻~!”

蚌殼床裡的病號看著他們,一向沉寂如永夜的心也變得綿軟許多。

哪怕腹部被那位祭司用水草纏得像個醜陋的“×”,也無所謂了。

*

埃裡希休息了幾日後,基本能下地行走了,終於第一次離開那間病房,並且重新見到了秘書和船長。

的確如麥汀汀所言,林不聞與奧維的情況比他好很多,甚至奧維已經在人魚的幫助下迅速提升了遊泳技巧,已然在海底呆得很自由。

他們還幸運地找到了遊輪上的另一位喪屍同類,柏斯·沙倫。

沙倫家這位小少爺才二十歲,學校放假,高高興興登上“珍珠號”旅行,沒想到遇見了這種事情。

他的姐姐是資深醫生,柏斯耳濡目染也懂一點醫術,在疫病最嚴重的時期,給予他人很大幫助。

可惜他和其他人一樣沒能逃過被傳染的命運,成了一隻困在漩渦裡多年的喪屍。

他性格陽光,就算是喪屍也完全沒有其他喪屍身上那種四期沉沉的壓抑,是被救的幾人中最受人魚族歡迎的,很快和年紀相仿的麥汀汀熟悉了。

不過他最想認識的,卻是人魚族的那位大祭司,也就是給埃裡希治病的、戴著兜帽的那條墨色尾巴人魚,名叫沈硯心。

沈硯心同樣為柏斯進行了治療,幫他接上了掉下來的下巴。

埃裡希見到他時,柏斯正纏著麥汀汀再給他引薦一次沈硯心。

“可是,沈先生想‘清淨’一下。”小人魚說。

“我陪著他,不說話,保證安安靜靜的。”柏斯豎起手指發誓。

小人魚顯得很苦惱,因為他的話其實是一種委婉的表達,而被沙倫小少爺各種「偶遇」搞得煩不勝煩的大祭司的原話是——“讓他滾,彆來煩我”。

柏斯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加入討厭的黑名單裡,仍然央求麥汀汀告訴他今日沈硯心的行程。

麥汀汀也不完全是不想說,他也是真不知道呀!

大祭司是人魚族最神秘、最厲害的存在,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他怎麼會知道他的動向呢?

看到埃裡希出來,兩人同時轉向他,眼神裡有不同的央求。

“西奧多先生!請您幫我說句話吧!”

“人類先生,我……”

旁邊的林不聞和奧維一個瞅珊瑚,一個揪海藻,明顯不想參與這場無意義的紛爭中。

埃裡希幫理不幫親(存疑),來到兩人中間,把麥汀汀擋在身後,看向柏斯:“安分一點。”

西奧多家和沙倫家是世交,埃裡希和柏斯的姐姐還是同學,在某種程度上,他平時對待柏斯就像對自己的弟弟。

柏斯也很習慣於他的管教,或者說埃裡希這種大家長式的上位者氣質能夠讓所有人不自覺臣服:“好吧……”

被拒絕的青年垂頭喪氣,他一向都是笑臉迎人,小人魚還是頭一回見他這樣低落。

小人魚很心軟:“那,下次我問問看沈先生?”

“真的嗎!”柏斯抬起頭,眼裡重新放光,“那請你轉告他,我是真的對他一見鐘情!”

一、見、鐘、情?

小人魚試圖理解了一下這個詞的意思,然後下意識看了眼埃裡希,發現後者也正望著自己,視線柔和。

哎、哎呀……

曖昧的粉紅泡泡在兩人之間悄然升起,卻被打破了。

一條人魚慌慌張張闖進來:“小殿下!小殿下!陛下和大殿下回來了!”

麥汀汀睜大眼睛。

父王和哥哥回來了?

那……那他們是不是也知道自己闖禍了?

作者有話說:

寶沒有闖禍,寶乾了好事呢!(還給自己順帶找到老公

這個IF下章結束,明天開始更沈硯心的番外,原文向~

第88章 身份對調IF(10-FIN)

身為北極星的掌權者, 人魚族每年不定期要去彆的海域和其他種族進行交流互訪。

原本這件事兒應該是由人魚王和人魚後前去,但是由於麥汀汀的母親,也就是現任人魚後的身體不太好, 常年抱病在床, 也就由她大兒子,即未來新的人魚王麥原野跟隨父親前去工作。

這回發現意外的雷暴天氣的事情, 他們甚至沒有敢告訴還在養病的王後, 更不曾提起小王子麥汀汀那幾日的失蹤。

但是當日戚澄和其他守衛發現麥汀汀不見時, 派了許多人前去搜羅, 還是引起了海底王宮不小的轟動。

而這轟動穿過千萬裡的洋流,飄到了人魚王和麥原野的耳朵裡。

他們聽聞此事, 立刻結束了訪問行程, 馬不停蹄折返回來。

然而他們訪問的已經是星球另一端的海洋, 就算所有人夜以繼日趕路,也還是需要好幾天時間。

等到他們重新抵達王宮, 麥汀汀都已經打破漩渦、從那個結界裡出來好些天了。

人魚王回來的第一件事兒,自然是去看自己生病的妻子。

這兩天其實麥汀汀也有去母後那裡陪她,和所有人一樣默契地絕口不提自己被吸進漩渦那幾天的事情, 不讓本就虛弱的她更加擔心。

麥原野也去探望了母後,從她的寢宮離開之後, 直奔麥汀汀。

小王子的住所和其他人不太相同,並不是中規中矩的寢宮, 而是一片海底花園。

裡麵種著上千種不同的珊瑚、水草和各種各樣海底的花, 它們全盤不懼海底的嚴寒,開得爛漫無比。

當然, 這也是因為麥汀汀每天精心照顧它們。

麥原野找到麥汀汀的時候, 後者正帶著小麼采摘一種名為棘棘果的植物。

這種植物有點兒像陸地上的灌木, 也就大概人魚尾巴的長度,能夠結出許多漂亮的紅彤彤的小果子,吃起來滿口清香。

不過這種果子隻有麥汀汀和小麼喜歡,其他人都對它散發出來的味道敬而遠之。

平時麥汀汀總會帶著這個他們視為吉祥物的小家夥在這兒遊玩,麥原野對這樣的場景司空見慣。

今天卻有所不同。

除了這一大一小,花園裡還有另一個人。

金色的半長發,同樣耀眼的金色瞳孔,俊美高傲。

已經換上了人魚族的傳統長袍,但是還是沒有遮住雙腿——

沒錯,雙腿。

一雙屬於人類的腿。

麥原野和麥汀汀不同,他已經成年八年了。

換句話說,已經去過近海不少次,深知人類是什麼樣的。

他一眼就能看出來,這個陌生的雄性就是線報中所言“小王子從漩渦結界裡救出的人類”。

作為哥哥,他當然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弟弟秉性善良,對什麼人都心軟,以前在海裡也順手救過不少小魚小蝦小動物。

可是,救是一回事兒,把他們帶來自己的秘密花園又是另外一回事兒。

這片花園不僅是麥汀汀平日裡常住的寢宮,更是他最愛呆的小天地。

僅有小王子受邀或者首肯之人,才能進入花園。

據麥原野所知,除了自己、父王、母後和海天使幼崽,其他能進到花園裡陪同小王子一塊兒嬉戲的,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

那些通常是陪著麥汀汀從小長到大、最信任的存在,比如守衛戚澄,比如大祭司沈硯心。

眼前這個陌生的人類究竟有什麼魅力,怎麼會讓他的弟弟如此放下戒心?

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麥汀汀已經十八歲了,是個大人了。

從這個維度去考慮,很有可能他已經生長出了一些屬於成年人才會擁有的情愫。

一開始是海天使幼崽先見到麥原野,揮著小翅膀遊到小人魚旁邊,專心致誌摘果果的麥汀汀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

小人魚果果也不要了,如離弦之箭般遊向麥原野:“哥哥,你終於回來了哥哥!我好想你呀!”

小王子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愛的包圍中,他接收到的愛是無微不至的,因此他能夠給予的愛同樣坦誠而炙熱,沒有任何忸怩。

他想念自己,就會說想。

他喜歡一個人,也會對彆人說愛。

麥原野原本想裝作嚴肅好好教育他一下,趁著自己不在,竟然敢隨便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冒險,可是見到弟弟滿眼都是對自己的思念,又說不出來狠心話了。

他無奈地揉著弟弟銀色的卷發:“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沒有聽話呀?”

麥汀汀的眼神有些閃躲。

父母教育過,不能說謊,因此他選擇逃避。

麥原野從小對這個弟弟就是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嘴裡怕化了,一句重話也不曾說過。

這時候見弟弟有些畏怯神色,隻得自己率先妥協。

“幸好你把啪嘰救回來了,你也平安無事,不然但凡你們倆之中哪一個出了問題,你要媽媽怎麼辦呀?

麥汀汀低著頭:“對不起……但是,不要告訴媽咪,好不好?”

麥原野口頭並沒有答應他,怕這一次瞞過去,下一次這小家夥會做出變本加厲的事情來。

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小幼崽就在他們倆中間飛來飛去,像一隻勤快勞碌的小蜜蜂。

麥原野眼疾手快,伸手把他抓回來,抱在懷裡,姿勢和拿了一個小玩偶差不多。

他們待在一塊兒的氣場是很自然、很和諧的一家人。哪怕最小的那個和他們的物種完全不同。

麥原野注意到,另外一道視線一直落在他們身上。

該囑咐弟弟的話也都說完了,小家夥一向乖巧,不會主動惹出什麼大的岔子來,而且通過這件事情他們也知道,麥汀汀這跑調的歌聲在很多時候能成為救命的工具,倒也算是因禍得福。

他拍拍弟弟的肩膀:“好了,現在該給我介紹一下你的這位新朋友是誰了吧?”

*

麥原野並沒有獲得埃裡希單獨自我介紹的機會,因為在他說完這句話以後,他們便被前來通知的守衛喊到了人魚王所在的宮殿中。

人魚王長得和麥原野很是相似,隻不過更加成熟與威嚴。

倒是甜美風格的麥汀汀跟他找不到太多的相同點,埃裡希的目光移向另一邊王座中臉色蒼白、有些虛弱的王後。

看來,少年還是更像柔和美麗的媽媽。

人魚王看著嚴肅,一開口就破了功。

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埃裡希·西奧多先生,你是我的小兒子救起的溺水的人類,對吧?”

他邊問邊瘋狂使眼色,很怕埃裡希講出實話。

方才在花園裡,人類已經明白了兄弟倆的擔憂,打算編造麥汀汀和這幾個人類的認知過程,瞞住人魚後。

埃裡希對人情世故再了解不過,順著王的意思說下去:“是的,陛下,我很感謝小殿下出手相救。”

——這話倒也不是謊言。

王鬆了口氣,轉向妻子:“你看,親愛的,我說了是這樣,你還不相信我。”

話裡還有微微的抱怨。

王後臉色很不好,然而舉手投足間卻很有貴氣:“西奧多先生,我見過您的種族,您應當是人類。人類為什麼可以不借助任何設備在海裡呼吸呢?我記得您的種族是用肺呼吸空氣才能生存的才對。”

這話一出,不僅是王,連兄弟倆都開始給埃裡希使眼色。

他們並不想讓王後操心“喪屍”是怎麼一回事兒,不然就更複雜了。

一時間殿堂上的三個男人都在拚命眨眼,等王後看向他們時,又裝作若無其事。

不過王後還是發現了:“你們怎麼了,眼睛不舒服嗎?”

“沒有啊親愛的,你看錯了。”

“我的眼睛很好,母後。”

“沒有的,媽咪。”

真是夠齊心協力的。

埃裡希在下麵遠遠看著,對這樣輕鬆友愛的家庭氛圍感到陌生。

西奧多的原家主,也就是埃裡希的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世了,他是被叔伯撫養長大的,在各色勢力爭奪家產和權力的罅隙中拚命讓自己強大起來,可以說二十幾年沒有一天放鬆。

死了之後,反而舒心許多。

這樣回過頭來想想,在遊輪上和冒冒失失闖進來的小人魚相處的那幾天,可能是他生命中為數不多發自內心感到安寧。

麥汀汀的善良和柔軟,正是在這樣溫柔的家庭環境中澆灌出來的。

埃裡希不想破壞它:“人類的科技有所進步,可以在水下長時間生活。”他回頭瞥了眼林不聞、奧維、柏斯,“我們幾個,是試驗的先鋒。”

王後看起來半信半疑,不過王連忙接過話茬,開始東拉西扯一些彆的問題,埋沒更多稍微細想就不對勁的苗頭。

王後衝旁邊的麥汀汀招招手:“寶貝,逆過來。”

小人魚遊過去,倚在母後身邊,等她接著說下去。

王後指了指埃裡希:“寶貝,跟媽咪說實話,你喜歡這個人類嗎?”

埃裡希:“……”

麥原野:“???”

麥汀汀聽見這個問題,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麼快就迎來這種環節了。

王後疼惜地摸了摸這個最心愛的小兒子的臉頰:“你是媽咪的孩子,你喜歡誰,不喜歡誰,我都看得清楚。隻是,如果你想邀請彆人留下來,總得告訴彆人自己的心意,然後聽從彆人的決定才行,知道嗎?”

少年點了點頭,轉頭看向埃裡希,藍眼睛裡霧蒙蒙的,汪著一層叫人看了心動的水光。

他望著人類,既像回答母後,更像是對他訴說。

“我……對他一見鐘情。”

他從柏斯那裡學會了這個詞。

並且,在對埃裡希說的時候,眼眸亮亮的,似乎盛著無儘的歡喜與愛慕。

那是麥汀汀長到十八歲,見到的第一個人類。

埃裡希·西奧多年輕,英俊,溫柔,滿足了聽著童話長大的小人魚對愛侶的所有幻想。

人類被這樣直白的愛意擊中了心臟,瞳孔放大,連耳朵都好似捕捉到海浪深處的鳴音。

他想起第一次在遊輪上瞥見的煙藍色的美麗身影,如同精靈。

想起少年小聲卻又大膽地要求“貼貼”與“□□”。

想起吃了巧克力後醉醺醺又無比可愛的舉動。

想起在絕望的暗流與殺機中,帶他逃脫的,從天而降的一束光。

埃裡希看不見其他人,眼中僅有笑盈盈的小人魚,尾巴悠然一擺,淡藍的尾鰭癢酥酥拂過他的心臟。

那明明是已經死去很久的心臟,此刻卻為了另一個人,仿若重新跳動,蓬勃又熱烈。

王後將也一切儘收眼底,溫聲問:“那你呢,西奧多先生,你想留在他的身邊嗎?”

人類微微笑。

“——我願意。”

(本篇完)

第89章 身份對調IF(外傳)

柏斯·沙倫至今不知曉沈硯心的住址。

在對這位神秘的大祭司一見鐘情之後, 柏斯每天都在想辦法接近和偶遇他。

大祭司並不像有些傳言中那樣陰暗地活在角落裡,相反,沈硯心非常忙, 要預測, 要治病,偶爾在陛下和殿下們不在的時候還要挑起指揮大權。

就這樣忙得腳不沾地——哦, 不對, 他隻有魚尾巴, 沒有“腳”——還要抽出空來應付這個煩人的人類, 沈硯心情緒很不好。

他沒怎麼去過近海,不過聽說過人類會飼養一種陸地毛絨生物, 學名為犬類, 俗名狗。

據說小狗熱情又粘人, 精力無限,而且相當愛自己的主人, 無論怎麼被冷落,下一秒還是會屁顛屁顛黏上去。

……他現在就覺得柏斯有點兒像這種動物。

除了不毛茸茸。

生人勿近的高冷大祭司其實有個愛好,喜歡毛茸茸的生物。

然而海洋生長環境及習性所限, 大家都是有棱有角的,光滑且防水。

海裡唯一能讓沈硯心覺得跟毛茸茸比較相近的, 就是海膽。

柏斯的頭發就有點兒像海膽。

沈硯心每次見到柏斯的時候,眼神忍不住瞄他的頭發。

問題是, 柏斯比他高不少, 如果他想看,就必須揚起臉。

大祭司平日裡永遠穿著灰袍, 帶著寬大的兜帽, 遮住那張漂亮得顛倒眾生的臉龐。

傳說人魚的國度中, 僅有很少一部分見過他的真麵目,因為美得太過於有侵略性。

能夠有榮幸得以一見的,輕則心跳驟停,重則直接昏死過去。

沈硯心對這種說法很無語,但也沒辦法製止。

回到住處後,揭掉兜帽,看著石鏡裡自己蒼白無血色的臉,沒有一絲笑意和生氣,冰冷得令人厭倦。

他實在想不通到底哪兒來的流言蜚語。

大祭司無法欣賞自己的容顏,但柏斯可以。

從在手術台上醒來見到的第一眼,柏斯就被這種清冷矜貴的美貌俘獲得徹徹底底。

除非麵前陛下與殿下,大祭司幾乎不會掀開兜帽,因此,在他抬頭觀察海膽發型的時候,柏斯就成了屈指可數地、可以近距離盯著他看的天選之子。

不過當沈硯心從海膽上移開目光後,還是挺煩柏斯的。

這種熱情、黏人、精力無限的小狗……真的很煩人。

人魚族對於大祭司的另一個傳說,就是他在很多年前淬出某種無情毒,讓自己的心變成石頭,生生世世不會再有波瀾。

關於這一點,誇張是誇張了點兒,沈硯心倒是沒什麼可否認的,他的確極力摒棄感情,過得穩定且清淡。

他把自己的心封閉了那麼多年,不是沒人來敲過門。

……但柏斯這種直接上手撬的的確是第一個。

沈硯心很討厭鬆動和失控的感覺。

今天再一次見到柏斯,他轉身就要走,柏斯條件反射般抓住他的手。

人類的力量出奇得大,沈硯心試了兩下都沒能把手抽出來,向來古井無波的他竟然有點兒動怒:“放開我!”

那雙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對柏斯怒目而視,年輕的那個非但沒有懼怕,反而感到一陣異常的興奮。

就像圍繞著一個石像打轉了無數圈,總算獲得了反應,欣喜會蓋過彆的所有情緒。

不過柏斯還是沒有忘記沙倫家的風度,立刻鬆開手。

沈硯心雪白的手腕上留下了很明顯的一圈紅痕,簡直有些……豔麗。

祭司垂下手,讓衣袖遮蓋住那道痕跡,拂袖而去。

柏斯不知從紅痕聯想到什麼,竟然愣住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趕緊追上去:“對、對不起,我剛才不是故意的!”

沈硯心根本沒理他。

人魚是天生的海洋精靈,遊泳速度遠勝過大部分魚類。

然而柏斯·沙倫不知有什麼怪異能力,竟然沒被他甩開多遠,甚至還能一邊追一邊碎碎念道歉。

沈硯心想,人類被小狗團團圍住也會有生氣的感覺嗎?

他這樣異常煩惱是正常的嗎?

其實他有回答。

萬年巋然不動的情緒精準地因為某個人起了波瀾,絕不是什麼普通事件,甚至可能是什麼不太妙的特征。

但他拒絕去想。

沈硯心乾脆無視柏斯,一甩墨色的尾巴,加速向前遊去。

人類這樣不善水性的種族,遲早會被耗乾體力的。

就像熱情也總有一天會消退一樣。

他應該耐心。

*

沈硯心並沒有回家,而是去一個熔岩洞穴。

遠遠一看,是座燒得旺盛通紅的海底火山,岩漿咕嘟咕嘟冒著泡,能把任何一條人魚瞬間烤成小魚乾。

所有生物都對這兒敬而遠之,隻有神秘強大的大祭司能夠進入——還毫發無損!

不愧是大祭司,大祭司佑我人魚族!

事實上,隻有進過洞穴的沈硯心知曉,那些看起來可怖的熔岩其實是冷的,沸騰的翻湧其實是化學物質反應。

多學點科學知識總沒錯。

可惜人魚族唯一潛心學習的隻有唱歌。

(即便如此,他們家小王子殿下還跑調。)

熔岩洞穴不僅不燙,反而有些陰冷,讓常年生活在海底的人魚都忍不住把鬥篷裹得更緊了些。

沈硯心的臂彎裡挎著一籃子生了鏽的金屬器具,那是他在離王宮十幾公裡之外海域的沉船上打撈來的。

他帶這些東西當然不是為了鍛造,而是為了投喂。

這些看起來駭人異常的熔岩裡,竟然有一隻更加駭人的,以鐵器、尤其是鐵鏽為食的凶猛海獸。

它現在受了傷,一天中的大部分時間必須泡在熔岩裡休養,甚至很難出去捕食,需要靠人魚來投喂。

而它受傷的原因,正是為了從一頭不長眼的巨齒鯊口中解救沈硯心——換言之,它是他的救命恩人。

沈硯心為它起名烏弩。

烏弩凶惡、殘暴、喜怒無常,是方圓幾百裡小生靈聞之色變的恐怖存在。

過去沈硯心和它也打過幾次交道,他采集一些必要的元素總要經過烏弩管轄的領域,那些時候海獸並不主動攻擊他,但一定會在暗處默默地盯著,一雙血紅的眼睛裡看不出是否有殺意。

直到很久以後沈硯心才恍然明白,那些烏弩的“盯梢”,其實是為了保護他。

那日海獸為了保護他,和發了狂的巨齒鯊打得昏天黑地,血染紅了整片海域。

沈硯心看著奄奄一息的烏弩和它身上仿佛破了個大洞般的巨型傷口,嚇壞了。

他平日裡常常為同族治療,向來維持著醫者的冷靜和鎮定,包括麵對他們的死亡。

他一定篤信,平靜地接受死亡是醫者、乃至所有生命的必修課。

可是不知為何,海獸的生命一點點流失這個事實卻讓他無法淡定。

沈硯心翻山越嶺,跨遍刀山火海,總算找來拯救垂危的烏弩的辦法:泡岩漿澡,以及吃鐵鏽。

很奇葩的兩種方式,不過他們這些生命本身就很奇葩。

不過這種聽起來離譜的方法竟然真的有效,烏弩的傷口有所恢複,精神也好了很多。

這兒離人魚部落有些距離,沈硯心平時很忙,一兩個星期才有空來一次。

他遊進洞穴,看見那個沉在火紅熔岩底下的巨大黑色影子。

烏弩感受到他的靠近,緩緩從岩漿下起身。

它長得有點兒像獨角鯨,額上有一隻巨大的、堅硬的、呈現出金屬光澤的角,身上布滿崎嶇隆起的鱗片,像個鋼鐵武裝成的怪物。

它太龐大了,即便已經放慢了速度,起來時還是將熔岩帶得翻湧而出,濺到沈硯心身上。

好在人魚早有防備,拉下兜帽,那些火紅的熔岩潑灑在他灰色的長袍上,倒像種彆致的裝飾。

“嗚。”烏弩發出低聲的一聲。

沈硯心確定熔岩已然回到地下後,摘下兜帽,露出那張被人魚族盛譽驚為天人的臉。

烏弩一眨不眨地看著他。

顯然,它也是這麼覺得的。

他摘帽子的時候衣袖上的熔岩不小心擦到顴骨,留下緋紅的痕跡,看起來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人魚將自己采集來的鐵鏽放在地上,烏弩並沒有立刻進食,隻是看著他。

“怎麼了?”

“嗚。”

祭司和海獸之間有彆人無法參破的秘密溝通方式,哪怕沒有任何人教過他們另一族的語言,可就是能聽懂。

沈硯心皺了皺眉:“……不小心的。”

海獸的嗅覺太發達了,竟然能從他身上聞到不屬於人魚的氣息。

除了柏斯那小子,還能有誰呢。

“嗚。”

“……”沈硯心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出實情,“人類。小殿下從漩渦裡救出來的。”

想到那個異常的雷暴天氣,想到涉險的小王子,沈硯心難得露出幾分失神:“如果不是我的預言出了問題,一切都不會發生。”

事實上那不是他的錯,時空之外的漩渦絕不是他能夠預言的範圍之內,完全是個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意外。

然而他仍會自責。

自我情感封閉多年的沈硯心,為數不多能感受到的溫柔,都是來自麥汀汀。

他是真心實意想要保護好小殿下。

若麥汀汀真的因為他的預言出了什麼差池,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

海獸緩緩俯身,避開角,用大腦袋蹭了蹭他。

那是烏弩能給予的,最好的示好方式了。

也同樣是厭惡與他人近距離接觸的沈硯心屈指可數願意嘗試的溫存時刻。

人魚在它麵前實在太小了,儘力張開雙臂也隻能堪堪抱住它的下頜。

沈硯心拍了拍它:“謝謝你的安慰。”

“嗚。”

烏弩放開他,剛要低下頭去吃那些鐵器,忽然感應到什麼,猛然昂起頭顱。

連那隻長長的角都在瞬間變得堅硬無比。

那是它的警戒和即將進攻的姿態,沈硯心認得出來。

人魚順著海獸的視線看過去,洞穴拔地而起的鐘乳石後,藏著鬼鬼祟祟的身影。

某個沈硯心一眼就能認出來的身影。

沈硯心:“……你怎麼跟來的?”

柏斯·沙倫見行徑已然敗露,不好意思地出來:“這個……那個……誒嘿嘿……”

跟蹤這種不光彩的事兒也沒什麼可解釋的,柏斯乾脆打哈哈敷衍過去。

即便見到熔岩洞穴如此不尋常的景象,即便有青麵獠牙的海獸在背後,可柏斯竟然仍舊目不轉睛盯著他。

人魚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已經把帽子摘下了。

現在是為數不多,毫無遮蔽、完全暴露在他人麵前的時刻。

尤其是他並未注意到的腮邊那抹豔色,讓青年眼都看直了。

柏斯真誠道:“你今天真好看。不不不,你每天都很好看。”

沈硯心:“……”

大祭司遇見過難纏的敵人沒有一千個也有一百個,還是第一次生出對他人如此無奈的情緒。

……他是真拿他沒辦法。

烏弩在他身後,對這個第一次見的人類虎視眈眈。

剛才在沈硯心身上聞到的陌生氣味,就是這個兩腳獸的。

要知道,它早已經把人魚視為自己的所有物了,任何敢覬覦的生物都該死。

烏弩衝柏斯危險地露出獠牙。

它的牙和角一樣,是無堅不摧的利器。

柏斯的確被嚇了一跳,然而這次驚嚇卻讓他離沈硯心更近了。

不過人類並非躲在人魚身後,反而擋在了他前麵:“祭司先生,小心!!”

他沒有任何武器,赤手空拳張開雙臂,對著海獸閉上眼視死如歸:“你想吃就吃我吧,彆傷害他!”

烏弩:“…………………………”

神經病啊!

沈硯心倒是有些驚訝於他的舉動了。

人魚不自在地擺了下尾巴:“它沒有要攻擊我。”

“啊?”柏斯自知烏龍,連忙放下手,“它、它沒要吃你啊……”

沈硯心指了指旁邊的籃子:“我來喂它的。”

“啊?它是你的寵物嗎?”

這下不止人類,連海獸同樣沉沉盯著他,似乎即將說出的定位是個無比總要的答案一般。

大祭司壓力很大。

最終,他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朋友。”

接下來的時間,柏斯趕也趕不走,就在這兒陪著他。

嚴格來說,是陪著他陪著它。

烏弩顯然很不喜歡這個家夥,死死戒備,恨不得整個獸都從岩漿中出來,將人魚和人類阻擋開來。

還是沈硯心見它的傷口都要暴露在海水中了,出聲製止,才好不容易消停。

沈硯心全程都沒怎麼理柏斯,當然也沒烏弩再交流,乾脆進入冥想模式,做自己的事。

兩個瞎爭風吃醋的家夥總算安分了一會兒。

青年試圖搭話好幾次都沒有回應,終於感受到了被冷落(反射弧夠長的),悻悻杵在一旁,難得這樣無精打采。

小狗總圍著他搖啊搖的尾巴都蔫兒了。

沈硯心忽然有了主意。

他起身,靠近烏弩,在海獸對著柏斯耀武揚威的勝利者眼神中,衝著後者粲然一笑:“這樣吧,如果烏弩能接受你,我就告訴你我住在哪裡,怎麼樣?”

他向來冷冰冰的,從來不笑。

偶然的一展顏,動人如曇花綻放,叫人一秒鐘都舍不得錯開目光

柏斯看呆了,花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深意:“真、真的嗎?你——啊啊啊啊啊啊等等救命啊啊啊啊!!!!!!!”

他的衣服被憤怒的海獸用角挑起,連帶整個人驟然懸空。烏弩發現這樣可以全方位壓製這個討厭的人類,便拿角戳著他甩來甩去,還進行好幾次精準的拋接。

稍一失誤,他可能直接就串在那鋼筋般的長角上了!

比坐超級加倍的大擺錘要可怕多了。

沈硯心遠遠望著他倆,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流淌著真切的笑意。

小朋友,修行之路漫漫呢。

作者有話說:

番外的番外,好怪,再看一眼

接下來的《硯心》就是講原文向的故事啦,主要是心心與弩哥的初遇+重逢,以及心心和柏斯在赫特星的後續進展~

第90章 硯心(1)

帝國紀元125年。

伽瑪象限, 赫特帝國星域,北極星CC-09。

沈硯心第一次見到烏弩的時候,後者的臉上還並沒有那道將他一刀劈成兩半的可怕疤痕。

那是末日降臨在北極星上的第五年。

經過整整四年的抵抗, 在沒有任何外界施以援手的情況下, 沈硯心也撐不住了。

他和他的團隊全軍覆沒,都被感染上了第三帝國投放的喪屍病毒。

終於放棄繼續以人類的身份活著這個目標, 竟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的痛苦, 反而因為成了活死人之後, 許多東西沒有辦法再繼續思考下去, 還輕鬆了許多。

最主要的,就是那些以前日夜盯防的敵人, 如今成了同類, 好像已經沒什麼可以再害怕的了。

不過沈硯心倒沒有完全坐以待斃, 在感染之前他就已經發現了,不同人因為體質和感染方式的不同, 最終變異程度也有所差彆。

低級的那些,像野獸一樣失去了任何理性思考的能力;

有一些無法再流暢的說話;

有一些雖然看起來還像個人一樣,但是隻要聞到血腥味就成了被原始欲/望控製的低等動物。

但他竟然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不僅語言行動能力如往常, 思維也依舊清晰,甚至連過往為人的記憶都沒有丟失。

他覺得自己改變的, 頂多就是不再需要一日三餐規律進食以及休息。

這麼說來,成為喪屍對他而言反倒是一種好事了, 就好像獲得了長生不老、得道成仙的能力似的。

沈家原本就是大家族, 那時候末日剛剛來臨,他帶著管家和其他一些一直跟從的仆人逃亡, 這五年來的確有一些人手折損, 但是也吸納進了更多隊員。

方圓百裡的喪屍都知曉, 原本那個以驅趕喪屍保護人類的首領沈硯心,如今也終於淪落為同類。

這一點非但沒有讓他失去威信,反而因為喪屍數量眾多,讓他的隊伍愈發龐大起來。

很快,一個小小的部落的初始形態集結而成。

沈硯心帶領著自己的族群在森林的某處駐紮下來,就這麼相安無事地過了兩年。

北極星淪陷的第七年,對於這顆已經恢複到了原始容貌的星球和大多數早就不具備思考能力的生物來說,是個沒有任何差彆的年份。

但是對於沈硯心而言,卻是他生命中遭遇了天翻地覆改變的那一年——甚至比末日降臨的那一年還要動蕩。

在後來的幾十年裡,每當沈硯心回憶起那個清晨,他總是會感到後悔。

若是那天聽從老管家的話,沒有出門就好了。

他這一生變故太多,總是過了今天就拋棄昨天。

能讓他後悔的事兒,可能一輩子也就這一件了。

那天早晨天氣不太好,陰雲密布,眼看著就要下雨。

部落裡有一個七八歲的男孩兒,昨天晚上受了傷,必須得敷上草藥才行,不然那條腿就保不住了。

如今他們沒有成熟的武器和照明工具,森林裡夜晚是不能隨意出門的。

小孩被野獸咬的傷口一直拖著沒有辦法治療,今天白天就是最後期限。

老管家見沈硯心要出門,勸道:“少爺,你看看這雲,肯定是要下大雨呀。”

老人雙目渾濁,聲音喑啞,但思考能力和洞察人心絕對不輸任何人。

他當年在沈家做管事的,不僅看著沈硯心長大,甚至是看著沈硯心的父親長大的。

老人對沈硯心來說不僅是主仆那麼簡單,更多的是這倉皇末日裡為數不多的親人。

“看起來估計還得有兩三個小時,我儘量動作快一些,那個路線我已經很熟悉了。”

“要不派彆人去找吧,起碼也陪著你一起。”

“算了,其他人都不熟悉地形,跟著我還礙事兒。我自己去就行,放心,我會在下雨前回來的。”

這番對話在沈硯心每一次出門都會與老管家發生。

沈硯心作為暫時的首領,每天都要帶著有理智、四肢健全的喪屍去尋找新的,還能夠交流的同伴,當做暫時的人類聚集到他的團體裡。

而老管家則留在他們的據點,照看留下來的那些不便行動的人。

老人就算不放心,也沒法真的阻止他做什麼,隻得歎了口氣:“您要注意安全啊。”

沈硯心點點頭。

這番對話發生得普普通通,平平常常。

那是個每一天、每一次都會出現的叮囑,誰也沒有覺得有任何異常。

誰也沒能想到,沈硯心走出那扇用樹杈和灌木搭成的頗為潦草的門,就再也沒有回來。

*

長著沈硯心所需草藥的那片區域有不少奇奇怪怪的植物,一個比一個氣味古怪。

出於生物本能的自保能力,無論是喪屍還是其他變異動物,一般來說,嗅到這些古怪的味道都會敬而遠之。

這也是為什麼沈硯心在武力值很一般的情況下,也執意要一個人前采草藥。

他來來去去這麼多次,幾乎沒有碰到過其他的生物,因此當他摘了一籮筐所需的草藥之後,低著頭沿途尋覓有沒有其他可以用的植物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即將到來的危機。

那是個以普通人類智慧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捕獸陷阱,甚至做的有些簡陋。

若不是因為現在末日的情況特殊,放在過去的北極星上,被其他獵人看到,都是要嘲笑的那種。

然而沈硯心過分專注於兩邊低矮的灌木叢,根本也沒有看到前麵的路到底有什麼不一樣,一腳踩上稀疏的落葉闊葉。

刹那間的失重感讓他嚇了一跳,沈硯心緊繃的神經立刻意識到這是個陷阱!

可惜的是,他的運動神經遠遠跟不上思考速度,就算已經發現了有危險,還是沒有辦法頃刻間抓住兩邊逃出去。

他就這麼墜落到坑底。

這個坑挖得很深,至少有四五米。彆說兩邊光禿禿的全是土,就算是在文明社會,有專業的繩索和器具,以沈硯心的身體素質都不一定能獨自攀爬到頂端。

好在泥土足夠鬆軟,底下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捕獸夾。他並沒有受嚴重的傷——

剛這麼想著,他一動彈,感受到了右腿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好吧,雖然沒有明顯的外傷,但是他崴著腳了。

更有可能不僅是崴腳,也許裡麵的骨頭都出了問題。

大部分情況下普通的喪屍是感覺不到疼痛的,但是他的進化、或者說保留程度比普通喪屍更高。

像這樣細枝末節的疼痛,仍舊能分毫畢現傳遞到大腦神經中。

沈硯心看著迅速腫起來的腳踝,伸出手想碰一碰,立刻為那鑽心的痛感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下可好了。

彆說爬出去了,就連走路都成了問題。

唯一的好消息是,現在時間還早。森林的白天總是比夜晚要安全許多。

沈硯心思索著,如果現在大聲呼救的話,究竟是路過的部落其他人聽到的概率比較大,還是會引來一些本來沒有注意到這裡的野獸可能性更高。

好在,為了防止落單發生,他早就做了預案。

青年從脖子裡掏出一個繩索,上麵的掛墜是一個小小的哨子。

這個哨子是特製的,能惟妙惟肖地模擬出鳥叫——而那種鳥是生活在海洋附近的,絕不可能會出如今已被參天古木包圍的城市森林裡。

他的部落裡人人都掛著這樣一個哨子,方便在出現任何危機時互相通知和聯絡。

這兒離基地不算遠,如果有人在周圍走動,還是有可能聽到他的呼救的。

沈硯心抱著這樣的想法吹響了哨子,清脆婉轉的鳥鳴頓時響徹林間。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哨聲並沒有引來任何同伴。

……反而引狼入室。

他的嗅覺在病毒感染後變得更敏感,輕易便嗅見那靠近的腐臭味。

一頭足足身長有兩米的狼出現在了洞口。

它的腳步非常輕巧,以至於以人類的聽覺根本捕捉不到它的動作。

但步伐可以隱藏,氣味卻是很難掩蓋的。

沈硯心身上隻有一把用來割草藥的彎刀,鋸齒還算鋒利,但他不確定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用這把刀來對付一頭如此高大的狼。

狼那雙綠瑩瑩的眼睛森然盯著他,呼哧呼哧的聲響近在咫尺。

沈硯心看見它利齒中還未完全消化的肉糜,便知道那就是腐臭味的源頭。

狼的鼻子動了動,似乎在更努力地捕捉他的氣味。

沈硯心緊張地握住刀柄,將刀藏在身後。

拜病毒所賜,他現在是個活不活、死不死的東西。

腐肉聞起來肯定是沒有鮮活的生命那麼美味的,這就是為什麼狼聞了半天都沒有立刻跳下來咬死他。

和野獸對峙的一分鐘,比一整天還要漫長。

然而這煎熬的一分鐘過去之後,狼仍舊沒有進攻,反而掉頭離開了洞口。

沈硯心鬆了口氣,轉瞬間想道,不對,他在這兒明明是束手就擒的無力狀態,狼的智商可是很高的,沒有放棄輕而易舉就能到口的獵物的道理。

然而狼……是群居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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