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在飯店避雨,都被迫等到了晚上九點多,窗外路麵已然掀起了白色的浪。
“……”
叫了出租車,匡放先把行李和包丟到了副駕駛,拉開後座的車門,拽著格子言直接把人塞了進去。頭頂還在下毛毛雨。
上了車,匡放拍了拍自己頭上和身上的水汽,“你老家怎麼下雨都下得這麼黏糊?”
明明看著像是雨停,一走出去,立馬就能感受到迎麵撲來的細密的水霧,水霧而已,小意思,結果一上車,頭發居然被淋濕了。
匡放覺著格子言不愧出身棉城,他就跟棉城這雨一樣。看著什麼都沒對他做,等他反應過來,他已經喜歡對方喜歡得不得了了。
一開始他還懷疑過自己到底是不是同性戀。
但喜歡格子言實際上跟是不是同性戀沒什麼關係。因為他不一定是同性戀,但他一定喜歡格子言。
到了酒店,匡放第一時間把格子言外婆給的保溫瓶給擰開,倒了碗藥出來給格子言。
格子言看了眼匡放那恨不得把碗丟出去還要捏著鼻子倒的表情,接了藥,“我可以自己倒。”
匡放擺擺手,離了格子言八米遠。
格子言仰頭一飲而儘,匡放站在房間門口的地毯上,表情比喝藥的格子言還要猙獰。
喝完藥的格子言深吸一口氣,緩了幾秒鐘,翻出包裡的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我先去洗澡。”
不知道是不是匡放的錯覺,他總覺得格子言現在的狀態比早上剛出發時好多了。
有可能是因為正要對了症的藥,也有可能是因為棉城的水土。
浴室水聲響起,匡放朝前走了幾步,他看著眼前的兩張床。機場內連鎖酒店居多,雖然不算十分豪華,但也乾淨雅致。以上不重要,重要的這是個標間,標間有兩張床。
換做以前,匡放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提要大床房,他還沒跟格子言單獨一塊兒住過一個酒店房間。哪怕是從前幾家一同出去旅遊,深藍小隊其他幾個人也沒缺過席。
朝浴室看了看,匡放掏出兜裡的充電寶,打開書包,把充電寶放到了書包最下麵,隻拎著一個充電器到床頭。
他比了比插座的位置。
接著,匡放繞道兩張床的中間,他彎下腰,雙手按在床沿上,將整張床朝對麵方向推過去,直到床頭剛剛好擋住插座的位置。
“哢噠”。
匡放把自己的充電器插在了格子言那邊。
格子言從浴室出來,匡放拎著換洗衣服沒回頭,丟下一句“我插座被擋著了,充不了電,我充電寶也沒電了,今晚咱倆擠擠。”
知道匡放睡前愛玩會兒手機的格子言並沒有多想,他“嗯”了聲,便去吹頭發了。
匡放走進浴室,推上門,握著門把手的手心裡冒了一手的汗,他心快從嗓子眼裡跳了出來。
他為什麼不大大方方地跟公主提要和他一起睡?又不是沒睡過。
乾了這種事兒,萬一被公主察覺,豈不是板上釘釘的心裡有鬼?
手掌在門上撐了一會兒,浴室裡沐浴露洗發水的味道還沒散儘,那股難聞的中藥味兒甚至都能在裡麵找尋到幾縷蹤跡,依稀的,能聞見格子言身上的氣味。
格子言頭發細,吹乾要用的時間比較長,他又不能吹個半乾就去躺著,那樣會讓他本來就沒痊愈的身體雪上加霜。
他一會兒,休息一會兒,直到他徹底將頭發吹乾,匡放都沒從浴室出來。
看時間還不算晚,格子言抽了個一次性手套,用遙控器打開酒店的電視,投屏了《螺絲釘》,在動畫片開始播放後,他脫下手套扔進垃圾桶,謹慎地檢查了床鋪一遍,才小心地躺了進去。
躺下去之前,格子言還特地察看了插座的位置,將那邊的位置留給了匡放。
.
匡放吹頭發沒那麼講究,兩分鐘速戰速決,剛走到電視的旁邊,他聽見熟悉的人聲,歪頭看了眼屏幕。
“又是動畫片?”
格子言靠在枕頭上,已經快慢慢滑下去了,眼鏡也架得沒什麼氣勢,聲音沙啞,“你要看什麼?”
“……”匡放盯著格子言看了幾秒鐘,在浴室好不容易收拾乾淨的火氣又出現了往上竄的苗頭,他甩了下腦袋,“我不看,你看吧。”
標間的床要比大床房配置的床的尺寸小不少,哪怕是兩個體型正常的女生躺一塊兒都有可能覺得擁擠,更彆提兩個在男生群體裡都算高大的男生了。
匡放一鑽進被子裡,格子言就感覺到擠了,他把眼鏡朝上推了推,淡淡道:“等會你充電充滿了就去旁邊床上睡。”
“……”
匡放沒接這句話,他抖了抖被子,“你不覺得這被子太薄了?”
“什麼意思?”格子言注意力被動畫片分走大半,根本沒怎麼認真聽匡放說話。
“薄了就冷唄,冷要睡一塊兒才暖和。”匡放手心冒了點汗,這被子薄個屁,他跟進了太上老君的煉丹爐似的,越捂越熱。
為了印證自己確實不是在睜眼說瞎話,匡放把隔壁那床的被子也拽來蓋上,“這樣正好。”
“……”格子言平靜地將上麵那層被子掀走,隻蓋一層,“你冷你蓋吧,我蓋一層就夠了。”
格子言睡著的時候,動畫片還在放,匡放確定他的確是睡著之後,煩躁但輕手輕腳地把上邊那層被子拎起來丟了回去。
一層被子果然涼快多了。
關掉動畫片和房間裡所有的燈,隻留了玄關一盞昏暗的吸頂燈。
往回走時,匡放在沒人睡的那張床的床尾站了站,他將那床被子從床上丟到了地毯上。
明早就說是床太小了,半夜踢下去的。
睡前工作全部按完成後,匡放撐著腦袋,伸手小心翼翼用指尖拎起格子言鼻梁上的眼鏡,準備直接放到床頭櫃上時,他動作頓在半空中,想了想,抽了兩張紙巾墊在下麵後,才將眼鏡放上去。
格子
言的睡相是他們幾個人裡邊最好的,也沒有之一。
發質最好,皮膚最好,他皮膚看起來總是薄薄的,可能是因為頭骨小,臉上脂肪又少,五官清晰分明,但這就讓他產生了距離感,肉多點會也會顯得可愛點兒。
小時候腮幫子是鼓的,長到現在,不僅格子言褪去了嬰兒肥,匡放也沒了。
匡放以前看格子言沒這麼好看,也確實沒覺得多好看,都是男的,哪個男的整天盯著自己哥們兒研究對方好不好看。
要說以前,匡放就覺得格子言皮膚太白,不健康,又覺得他太瘦,打不了什麼架不說,還是總是拖後腿;還覺得格子言待人始終不冷不熱,難以親近。
不僅如此,還比如覺得格子言嘴唇有點薄了,頭發還那麼軟,彆人吹頭發五分鐘,格子言的要吹十五分鐘,麻煩死了。
匡放盯著睡著的格子言最少也有半個小時,對方毫無察覺。
他終於決定,掏出手機給格子言拍了張照片,他手機沒有美顏功能,看著什麼樣照出來就是什麼樣,十分考驗長相。
但隻要格子言入鏡,燈光昏暗的偷拍就變得跟人物寫真似的。
匡放覺得他快他媽的喜歡死格子言了,他現在願意為格子言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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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的飛機,沒睡幾個小時,兩人就得趕到機場。
匡放想互打的飛機完全沒戲,他醒的時候,格子言都已經起了。
“我怎麼覺得你欲求不滿?”格子言在機場直言不諱,他手裡捧著一家早點店的燒麥,可能真是水土養人,就回了棉城一天,他氣色比在東城時要好了不少。
匡放抱著手臂,愛答不理的,“你感覺錯了。”
機場這會兒人還不多,匡放朝身後看了看,偌大落地窗外的停機坪,寥寥幾架飛機交錯滑行到達離去。
“你打算考哪兒的大學?”匡放突然發問。
他以前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格子言腮幫子一鼓一鼓的,他把食物咽下去,喝了一口加過糖的米漿才開口回答,“可能,會回棉城。”
“棉城多少大學?”匡放問道。
格子言:“7所,一所985一所211,還有兩個一本,剩下一個民辦二本和兩個大專。”
“棉大我知道,名氣挺大的,工科專業在全國都排得上號。”
“嗯,”格子言點了點頭,“你問這個做什麼,你想考?”
他是想考,但沒法說。
匡放沒說自己想考,“隨便問問。”他要是說想考,格子言那麼聰明,多半會覺得自己是為了他才考棉城,再深想,真讓格子言給猜到可就不妙了。
“你呢?”格子言也來了興趣。他想,匡放不是有喜歡的人麼,應該會為了喜歡的人考對方想要去的大學吧,畢竟偷偷談戀愛的高中生都會以此當做當下階段的最終目標,也是最常見的。
自帶對象讀大學,想想其實挺美好的,也不用獨自一人麵對陌生的學
習環境。
“我沒想好,”匡放低頭就將自己手裡的米漿一飲而儘,他心虛似的,心臟狂跳,“隨便吧。”
“你要是沒想好的話,”格子言聲音變低,緩緩的,“可以考慮考慮棉大,或者棉理。”
“都是棉城的啊?”
格子言清清嗓子,“棉城美食挺多的,景點也不少,高鐵機場都有,有一個品牌最全的商場……算了,棉城是南方城市,你估計呆不習慣。”說到一半,格子言就後悔了,匡放既然有喜歡的人,怎麼可能會跟著他考棉城?
其實是他自己離不開人。
“你想我考棉城啊?”匡放要是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他把手裡的紙杯子捏變了形,“公主下令,我哪有不從的,棉城就棉城。”
格子言心裡重重一跳,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廣播就通知可以開始檢票登機了。
格子言回神,“棉大挺難考的,你的分數不夠。”
“……”匡放拎著包站起來,“那我上大專唄。”
“……你願意的話,我沒意見。”格子言把最後一顆燒麥吃完,匡放順手就接走了他手裡的垃圾,跟著一塊兒丟進了垃圾桶。
兩個半小時候的路程,落地東城時,附中的第三節課已經快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