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寵若驚地應下對方的邀約,從而順利跟著辛歌混進劇院的東儘在無人注意到的角度,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原本扯出西忒,是想著萬一辛歌拆穿了他眼盲的偽裝、或是不吃他賣慘那一套的時候還能有第二個借口混進去。沒想到這一套的效果是遠超他預料的好。
“真實之眼”說得沒錯,辛歌小姐確實人美心善。
要是他有良心這種東西,一定會為此感到良心痛的。
而現在,他隻能幫辛歌祈願世界少點騙子,多點真誠了。
此刻,副本外的觀眾們雖然清楚東儘進歌劇院是為了尋找副本線索,但他這難以評說的進入方式依舊讓他們大開眼界。用彈幕裡的一句話來說就是:
[這段綠茶白蓮看了都自愧不如的表演,擱誰誰不迷糊啊?]
另一邊終於踏進了劇院的東儘也收到了遊戲麵板上更新的任務信息。
[支線任務三:進入水上歌劇院(已完成)。]
這條支線是他下車走到歌劇院前觸發的。從觸發到完成不超過十分鐘,也算是試煉者裡的獨一份了。
這時候忙著彩排的辛歌將他帶到二樓某個最佳觀賞點的包間後,語速極快地對他囑咐道:“你自己一個人在這裡聽一會兒應該沒事吧?等彩排結束我就過來帶你出去。”
“如果有什麼急事,隔壁就是西忒的包間。等會兒彩排開始他應該就會出現在那裡,到時候你可以直接去找他。但那家夥畢竟是個怪物……你懂的,反正他很
危險,我不建議你單獨去見他。就算真要給他帶什麼東西,最好也等我一起。”
囑咐完後,辛歌就在彆人的一再催促聲中急匆匆地走了。
東儘自然不可能等辛歌回來和他一起去拜訪西忒,真那樣他瞎編的謊言不是全完了嗎?所以打一開始他就做好了聽完就撤的準備。
隨著歌劇院燈光的驟然轉暗,激烈的鋼琴聲先聲奪人。漸漸地,大提琴、小提琴等樂器開始錯落有序地加入其中,爾後這個滿是神秘麵紗的歌劇終於在樂聲裡緩緩拉開了序幕。
歌劇開篇唱出了神要用海嘯淹沒世界的決定。
隻聽舞台上不知名的男性歌唱家嗓音以神明的口吻,低沉而恢弘地唱道:
“以這十日為限,以你們的喜怒哀樂為源泉。”
“它會自天而來,至地而去,無窮無儘,淹沒世界。”
對方那獨特而高超的唱腔在短短幾句間就將神明的冷漠傲慢唱得淋漓儘致。
接著又是一段由緩轉急的過渡曲調,然後便是歌劇中章。
中章描述的是人類麵對即將來臨的海嘯,一邊恐慌著自相殘殺,一邊試圖自救的混亂場景。這段是由辛歌唱的。隻聽她用帶著顫栗的語調唱道:
“是誰在哭泣?是誰在呻/吟?”
“是誰在這奔騰而來海嘯裡,架著船隻,慶祝著末日的來臨?”
在一段段繁複的唱詞中,迎來了歌劇的結尾。
那是男女交替的對唱,每一位都唱得聲情並茂。
直至最末尾,東儘才聽兩人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合唱道:
“我喜悅時,它來臨。我恐懼時,它來臨。”
“它淹沒一切的那一刻,我虔誠地向神明祈禱,”
“神卻自始至終不曾降臨……”
靜靜聽完這場高水準歌劇的東儘凝神分析起了它的劇情。
總的來說,整個歌劇的內容有點像是地球上諾亞方舟的故事。
但和諾亞建造方舟得以在神罰下的大洪水裡存活不同的是,這場歌劇的結局是海嘯滅世、無人生還。
回憶著之前聽到的唱詞,東儘不斷回想著先前發現的一係列線索。
從“海市蜃樓”這個副本名,到動機不明的“不心動挑戰”、僅存在當地新聞角落的海嘯通知,再到昨夜不曾因海嘯遷移反而浮到海麵上攻擊雷鳴的鯊魚群,還有無論人類攻擊怪物、還是怪物攻擊人類都要先引起足夠情緒波動的設定……
東儘突然得出了一個假設。
假設這場海嘯暫時並不存在,而是像歌劇裡唱的那樣,它是以人類的情緒為源泉誕生的話,那麼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所謂的“不心動挑戰”,隻是一個吸引關注度的幌子,實際上是想方設法讓主播們對“特大海嘯即將到來”這件事先入為主。
隨著時間的流逝,等他們恐慌的情緒到達了一定程度,進而影響著直播間觀眾們一起恐慌的時候,那場虛幻的海嘯就會變成現實,最
終徹底淹沒這座島嶼。
但這推測還有一個問題解釋不通,那就是為什麼島上的怪物們不跑。
想了會兒後,東儘即時更正了自己的猜測:也許這是因為那場海嘯並非徹底由虛變實。
海嘯很可能依舊是虛幻的,它隻會淹沒那些真的相信它存在的人。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麼試煉者們哪怕兌換了船票機票,隻要沒有意識到這場海嘯其實是鏡花水月,那麼無論他們逃到天涯海角,依舊會被蔓延世界的虛幻之海給淹沒。
——這就是副本叫做“海市蜃樓()”的真正原因嗎?
——因為副本裡的一切,都隻是海市蜃樓?()?[()”般的虛像而已。
想通了一切的東儘再度看了眼遊戲麵板。
早在歌劇開場時,他的遊戲麵板上就刷出了兩個進階任務。
[進階任務一:發現“海嘯”真相。]
[進階任務二:揭露“海嘯”真相。]
看來隻聽完歌劇還不算完成進階任務一,得他真正說出自己剛才的推理才行。
但現在不是慢悠悠說推理的時候。
東儘瞥了眼下方正不耐煩地和男主唱說著什麼的辛歌,準備趁著對方過來前溜出歌劇院。然而就在他即將推開包間門的那一瞬間,他的手頓住了。
此刻根本無需“真實之眼”告訴他門後是誰,因為門後的男人已經先一步推開了門。
今日西裝革履的雷鳴不複昨夜被鯊魚撕咬的狼狽。
隻見他就這麼倚著門,垂著那暗金色的眼似笑非笑道:
“聽辛歌說,我有東西落在你那裡了?是什麼東西?”
“啊……我知道了。是你的命吧?”
這一刻,東儘終於知道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
他真的不該欺騙善良的人,現在他的報應不就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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