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一陣說笑,聊著宋府孫輩的趣事,聊著京都的趣聞,說著衣裳的裁剪,提及首飾的設計,宋卿並不參與,隻是捧著一碗碧綠的泛著清香的茶水旁聽。
隻聽宋夫人道:“你們三叔的孫子很有讀書的天賦,還未及冠就已經有秀才的功名了,和進京趕考的族兄一起入京,算算日子過幾日就要到了呢。”
宋卿掐指算了算,三叔的孫子,就是我爹三哥的孫子。還有族兄,是了,我爹又不是龍傲天裡的孤兒,怎麼會沒有親人呢。隻是說個冷笑話,我們幾個孩子,從小到大就沒有回過親爹的老家,更遑論見見叔伯和堂兄妹了。
古代又不是現代,交通不便,客死異鄉的不在少數。我和他們最大的交際大概是母親給他們送年禮的時候了。一來一回送禮的人要走大半年,所以一年大約隻送一兩回。
林少夫人道:“那兒媳讓人去清理屋舍,不知.......”
宋夫人道:“他們帶著幾個小廝隨從,家眷還是留在家鄉的。”又掃了兩個姑娘和林少夫人一眼道:“今年年節,要采買的物什......”
宋夫人給幾人分配了任務為自己減輕負擔,想要鍛煉即將出嫁的兩個女兒。即使婚期至少還有一年多了。
宋卿領了針線房的活計,記下了今年要清楚廚房過年規矩的任務,便和林少夫人一起退了出來。扶葉撐開八角狀的畫朱紅色的虞美人的油紙傘,
小雪紛飛,宋卿不由得想起了課本上世說新語中謝道韞形容雪的句子,“為若柳絮因風起。”倒是合乎此情此景。和大嫂互相道彆之後,宋卿走向後花園。
雪天難行,林少夫人被身邊的嬤嬤扶著走回院子,嬤嬤輕聲道:“夫人,聽說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事......”
林少夫人警告的撇了自己的奶嬤嬤一眼,“噤聲。”這件事我也有所耳聞,原本也沒有什麼,畢竟隻見過幾麵的人說愛的要死要活也是開玩笑。
隻是,未來若是有一個過的不好,一個青雲直上,隻怕會心存怨懟。隔閡早已開始,隻盼著不要有什麼來催化的好。不然終是一家人,何必反目成仇。
宋卿不知道自家大嫂的擔憂,她踩著假山上的細雪,爬上了四麵透風的涼亭,涼風四起,吹的人手腳發涼。她腕上幾隻鑲嵌著寶石的金鐲子叮當作響,頭上雀銜桃花金絲絨花輕搖花瓣,冷氣讓雪白的麵頰更加白皙。
宋卿向四周望去,灰沉的天像是要壓下來,不見陽光,隻有華麗的屋宇傲然挺立。隻見幾個灰衣人踩著梯子爬上屋簷掃雪,厚重的白雪砸在地上驚起一陣驚呼,“那是在掃雪?”
扶葉道:“是啊。不然大雪厚重隻怕要壓塌房頂呢。隻聽外麵采買來的丫鬟道,一到冬天很多人家根本熬不下來,凍死的、餓死的、壓死的,不計其數。京城還好一些,天子腳下,總有富貴人家施粥救人,夫人也買了一些摻了沙石的陳米,外麵的......”
宋卿恍然,都說瑞雪兆豐年,卻無人見雪下凍死骨。母親也買了米送了出去,怪不得翻看往年的賬本,每年冬天總有一筆銀子的支出。
寒氣吸入鼻腔,讓人清醒的同時卻帶來了一些刺痛,扶葉搓著手,“姑娘,天氣越來越冷了,我們回去吧。”
宋卿動了動關節,道:“也好。”
扶葉扶著宋卿走下台階,隻見假山裡一陣細小的哭聲傳來,像是孩童的。扶葉打了個激靈,瞬間想起了宋卿給她講的各種鬼故事,“姑、姑娘.......”
宋卿的鬥篷垂墜腳踝,她提起衣料,轉向假山的洞中,一陣寒氣傳來,漆黑的不見半點亮光,“誰?出來,彆讓我找人捉你。”
一個綁著朝天辮的男孩走了出來,一身厚重的棉衣讓他像個球一樣,麵頰像是塗了胭脂一般紅,他抽噎道:“二姑姑。”
宋卿吐出胸中含著的氣體,這是大哥的兒子,不是大嫂所出的嫡子,是庶子的一個,沒什麼存在感。看著他的衣著,不像是大嫂虧待他的樣子啊,“你這是,為什麼在這裡哭啊?快回去吧,彆著涼了。”說著,將自己手上溫暖的手爐塞給他。
天寒地凍的,也不怕凍病了,小孩子風寒是會要人命的。不見這幾日大嫂家的孩子沒一個來請安的嗎?
宋晨眨著眼睛,接過熏著花香的手爐抱在懷裡,乖巧的點頭,轉身之際,“姑姑,我想問你,如果你發現你身邊的人給你灌輸的道理和你所學的東西不一樣,該怎麼辦?”
宋卿莞爾,是要找我當人生導師嗎?“姑姑也不知道。彆人告訴你的不一定對,你在書上學的也不定是正確的,所以,多讀書吧!多聽聽彆人的思想。”
宋晨若有所思的離開了。假山之後,一個丫鬟和一個嬤嬤悄悄的跟了上去。
扶葉扶著宋卿一步一步的走下假山,向種著紅梅的地方走去,“姑娘,奴婢還以為您會.....”
宋卿:“會什麼?見到他一個人就認為大嫂是個惡毒的嫡母然後拉著他去正院,打抱不平?”
扶葉點頭。宋卿好笑道:“彆說大嫂不是惡毒的人,即使她是,大哥的家事能讓我這個繼室所出的小姑子插手?小孩的親爹親祖父都在呢,能有我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