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晉江獨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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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好猶豫的,讓我去。”

鬆田陣平的語氣非常堅定,周圍人的表情都有些不忍心,仿佛鬆田陣平這一去就是要去送死一樣,看著鬆田陣平換衣服,然後在旁邊把對講耳機給他遞過去。

這個炸彈的位置非常棘手,大概是在整座樓的三分之二處。如果在這裡炸毀,周遭都會受到波及,這棟大樓甚至有可能攔腰截斷。

警察們已經在儘力疏散附近的居民了,現在的壓力就給到拆彈警察們了。

理論上來講,應該是讓技術水平最高的鬆田陣平去拆彈,但是那個炸彈安裝的位置非常刁鑽,隻能容得下一個人進去,甚至還沒辦法穿防護服。

雖說如果炸彈真的爆炸,這麼近的距離防爆服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真的讓他們爆處班的天才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直接上陣,誰都做不了這個決定。

三年前就差點出過一次這樣的事情,當時沒穿防護服的是鬆田陣平的好友萩原研二,好在炸彈在最後一秒重新停了下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卷發的青年將耳機掛好,隻有他一個人的神情最輕鬆,看到周圍的人都苦著臉,他反而笑著推了離他最近的那個人一下:“怎麼這副表情,不相信我的能力?”

“怎麼可能……!可是鬆田隊長,不穿防護服的話……”

“穿著防護服進不去吧。那麼近的距離爆炸穿防護服也沒什麼用,你們就在外麵迎接我凱旋吧。”鬆田陣平說得非常輕鬆,伸手想要去接身邊同事手裡的工具箱,對方卻梗著不想給他。

“萩原警官知道的話,一定也不會同意的!”那個警察抱著箱子,有些著急。

“呃……萩他不是不在嗎?”聽到這個名字,鬆田陣平像是有些理虧,乾脆直接上手將箱子奪了過來,“有什麼事都等我回來再說,我要上去了,人群疏散完畢給我打信號。”

“相信我。”

鬆田陣平沒戴他那個招牌式的墨鏡,對著周圍的人點了點頭,轉身朝著酒店內部走去。

“……”

及川有光沒有說話,認真地在本子上描繪著什麼。用極淡的灰色橫線打底的筆記本上,及川有光正在給畫麵上的人物打上最後一點陰影。

用簡單線條勾勒出的鬆田陣平赫然浮現在紙麵上,青年的卷發被頭盔蓋了一半,是半回頭勾唇輕笑的神態。

及川有光的手機響了有一陣了,他在剛剛完成的速寫上寫下鬆田陣平的名字和今天的日期,才慢吞吞地拿起電話。

“你好。”

琴酒的聲音非常容易辨認,有些壓抑的低音在電話那端響起:[你現在在哪裡?]

“我嗎?”及川有光又欣賞了一下本子上的鬆田陣平,用肩膀和臉頰夾住手機,稍微調整了一下人物的眼神,總算露出了微笑,“我和蘇格蘭前輩在一起呢。”

[……蘇格蘭和我說聯係不到你。]

“喔,好像是有這樣的事。”及川有

光心不在焉的回答道,“吃過了嗎?”

[?]琴酒雖然沒說話,但感覺他心裡罵得很臟,[你在哪?不喜歡蘇格蘭的話我去接你。]

“沒有,我很喜歡他。”及川有光將本子合上,塞回衣服裡,對著電話,“我出來抽根煙,讓蘇格蘭前輩稍等一下。”

琴酒似乎還想說什麼,電話卻被直接掛斷了,聽著電話那邊的忙音,他居然詭異的一點都不生氣。

隻是被掛個電話而已,好歹這次編了個理由給他。

至於及川有光會不會抽煙……琴酒嗤之以鼻,那家夥就長了一張草食係的臉,彆說抽煙了,就算聞到味道都會捂著嘴咳嗽到掉眼淚吧。

及川有光掛了電話,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不在這裡,也背著手溜達進了酒店大樓。

他是想在唯一沒有給他增加奇怪設定的蘇格蘭麵前乖一點的,但是已經被發現偷溜了,現在回去和過一會兒回去也沒什麼區彆。

而且他現在做的事情一點也不黑丨道,所以絕對不能讓蘇格蘭知道。

及川有光遠遠綴在鬆田陣平身後,打算陪著對方走一趟,以防萬一。

及川有光其實並不討厭麻煩,為了取材加入組織這件事就已經算是麻煩的頂點了,他隻是對不感興趣的事情提不起什麼精神。

鬆田陣平當然不在這個範圍,反正對他來說也隻是舉手之勞。

及川有光與他間隔了大概二十米左右的距離,鬆田陣平乘坐了電梯上樓,他便走了樓梯,幾乎是同一時間到達了預定的樓層。

這座大樓已經被清空了,隻剩下他們兩個人。設備倒是都還在運轉著,走廊的燈開著,暖氣打得也很熱。

鬆田陣平一路上的表情都很嚴肅,並不像他在同事麵前表現出的那樣輕鬆,大概心裡也是緊張的。

及川有光雙手並攏,朝著裡麵哈了一口氣,看到手心裡出現的雪花形狀的小冰晶彎了彎眼睛。

像是察覺到什麼,鬆田陣平忽然回頭看了一下身後,從他過來的走廊長長一條,一眼就能看到底,空蕩蕩的,沒有任何可以隱藏的地方。

他抬手想要抓抓頭發,卻被頭盔擋住了動作,鬆田陣平無奈地笑了一下:“想多了吧。”

鬆田陣平拐過走廊,看到了已經被他的同事們將外殼拆下來的機箱,那枚炸彈就盤踞在裡麵,外部的已經被拆下來了,留下了更精密的內容。

他按住對講機,對著那邊的人通知了一聲,接著聽到了同事的回應,將工具箱放好,他平躺下鑽了進去。

及川有光就坐在不遠處的小桌子上等他,這是放在樓道中央擺放花瓶的高桌,及川有光把花瓶放到了地上,自己替換著坐在上麵。

樓道裡極其的安靜,隻能聽到中央空調運轉的聲音和鬆田陣平交換工具時用小鉗子剪斷炸彈線的聲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鬆田陣平那邊剪斷一根線的時間也變得越來越長。

及川有光認真地盯著手裡的小雪團,認真的把小豬

的耳朵捏了出來。

他身邊已經擺了五六個這樣的小動物雪雕了,但是鬆田陣平那邊還沒有結束。

及川有光將這個小豬完全捏好的時候,鬆田陣平仍然沒有落下最後一刀,反而是及川有光張口將小雪雕咬掉了一半。

他熱得縮進了圍巾裡,看向不遠處的鬆田陣平,因為青年的上半身都在櫃子裡,看不清對方此時的神情,但也知道應該不輕鬆。

及川有光頓了頓,掐了個手訣,朝著鬆田陣平的方向吹了口氣。

……

鬆田陣平看著手中最後的兩條線,遲遲不能做出決定。身體蜷縮在狹小的空隙中有一段時間了,空氣也變得渾濁。

酒店裡的各類設施全都沒有關上,因為不確定會不會引發連鎖反應,導致在機箱上的炸彈發生爆炸。

鬆田陣平感覺額頭有汗水緩緩往下滑,就要落到眼睛裡了。如果是平時旁邊有人還能幫忙擦一下,現在他的手卻空不下來。

鬆田陣平閉起一隻眼睛,忽然感覺一陣微涼的風拂過臉頰,原本因為過度集中有些疲勞的雙眼也緩和了起來,他舒了口氣,果斷地剪斷了最後一根線。

“……”

耳邊響起輕微的電子音,“滴”的一聲,徹底消失了。

成功拆除了。

鬆田陣平全身都鬆懈了下來,緊繃的肌肉這時才感覺到發酸,原地躺了兩分鐘,鬆田陣平才小心翼翼的從狹小的縫隙中鑽了出來。

他按住了對講機,將炸彈已經成功拆除的消息傳遞出去,隨後聽到了同事們的歡呼聲。

“嗯,我馬上就下去。”

鬆田陣平的臉上也掛起了笑容,提起收好的工具箱,轉過身的時候,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在離他五六米遠的距離的台桌上,坐著一個穿和服的少年,垂眸擺弄著手裡的什麼東西。柔順的黑發披在身後,聽到聲音抬頭看向了他,就像是什麼也沒發生似的朝著他揮了揮手。

“中午好,鬆田警官。”

是昨天晚上遇見的那個,和諸伏景光一起的少年。怎麼會在這裡?

但是比起大腦,鬆田陣平的身體先一步動了,他三步並作兩步到了及川有光的麵前,一把抓住了他打招呼的手腕。

“你怎麼在這裡?沒人叫你離開嗎?”

一想到自己剛剛拆彈的時候還有人沒離開,鬆田陣平的冷汗都要下來了。隻有他自己的話無論什麼後果他都可以承受,但是及川有光不僅沒離開,還在他這麼近的距離看著。

“你知不知道這有多危險?差一點就——”

“但是鬆田警官很順利的把炸彈拆下來了,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做到的。”及川有光笑了起來,一點也沒有普通人被凶之後的反應,聲音溫柔又帶著一絲清涼的感覺,順著耳朵鑽了進去。

莫名其妙的家夥……

鬆田陣平仍然皺著眉看他,及川有光並不介意自己主動一點,彎起眼睛說道:“反正已經拆完炸彈了,我們走吧

。”

他說的很自然,就像他本來就是和鬆田陣平一起過來的,讓鬆田一時也有些茫然了。

不過想起眼前的這孩子,昨天晚上是和從畢業起就消失不見的諸伏景光在一起的,諸伏景光還故意做出了不認識他們的樣子,也就是說明這孩子和諸伏景光的任務有什麼關係嗎?

鬆田陣平的反應極快,他乾脆不鬆開及川有光的手,將他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一下,及川有光從台桌上跳了下來,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走當然要走,你和我一起走。”鬆田陣平故意做出凶惡的樣子,冷著臉說道,“都說了所有人都要離開,你居然待到現在,還敢跑到我麵前來。你跟我一起回警局。”

鬆田陣平拉著他往外走,說到這裡的時候停了一下,忽然轉過身,抬起了及川有光的手,惡人顏的警察先生冷冷地說道,“叫你家長來一趟。”

“……我覺得也沒什麼必要吧?這不是沒事嗎。”

“當然有必要。那可是炸彈,萬一我剛剛拆除失敗,這麼近的距離,你連屍體都留不下。”鬆田陣平步子邁得極大,又沒有放開及川有光的手,導致及川有光隻能一路小跑地跟著他。

“反正我有你哥哥的電話……不,我現在就打。”

正好到了電梯的門口,鬆田陣平將另一隻手提著的工具箱放在一旁,解開了戰術馬甲和裡麵的扣子,掏出了手機準備撥電話。

聽到‘你哥哥’的時候,及川有光愣了一下,然後才反應過來鬆田陣平說得應該是昨天和他在一起的諸伏景光。

想到自己是怎麼跑出來的及川有光終於產生了一絲心虛,他用空著的那隻手去阻攔鬆田陣平:“這個就不用了吧?青川前輩很忙的,這點小事去麻煩他……”

及川有光沒想到鬆田陣平是這種反應,他跟上來就是為了以防萬一,而且很幸運並不需要他的幫助,鬆田陣平成功拆除了炸彈。

至於沒有第一時間離開,是因為及川有光想和鬆田陣平交朋友。

成功拆掉炸彈——鬆田陣平很高興——是個合適的搭話時機

及川有光覺得自己的邏輯非常正確,但是萬萬沒想到本來還在笑的鬆田陣平一看到他就立刻生氣了。

他不理解,就算他是普通人類,鬆田陣平這不是也成功拆掉炸彈了嗎?他在這裡又有什麼關係?

“彆給他打電話了嘛,我背著他偷偷出來的。”及川有光看起來有些可憐,拽著鬆田陣平的袖子說道。

“還是自己偷跑出來的。”鬆田陣平毫無憐憫之心,直接撥通了電話,“今天這頓牢飯你吃定了,給我去警察局反省……啊,那個,你好,我是昨天晚上和你見過麵的鬆田。你弟弟現在……”

鬆田陣平的話沒說完,忽然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他看向身後,整個走廊已經被巨大的火焰吞噬,如同巨龍般的火光像他們的方向奔馳而來。

手機從手中滑落,鬆田陣平幾乎是本能地伸手抱住了身邊的及川有光,將他護在身下

,用後背阻擋住了火焰。

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們衝倒在地,鬆田陣平瞬間失去了意識。

手機落在地上,從裡麵傳來了諸伏景光焦急的呼喊。

[鬆田?鬆田!喂?]

鬆田陣平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了,緊閉著雙眼,靠在白發少年的懷中。

及川有光依靠在電梯附近非常小的空間裡,熊熊烈火倒映在有著詭異重疊圓圈花紋的金眸中。

他將鬆田陣平的頭部護在懷中,平靜地看著凶狠卻被厚重的冰牆擋在遠處的火光。

即便昏迷了,鬆田陣平的手卻沒有絲毫的放鬆。

他們隻見過一次,這個人完全是憑借本能做出這樣的事情,哪怕豁出性命,也要保護彆人。

及川有光活到現在也沒經曆過什麼危險,一直過得相當輕鬆。

四百年前,他曾祖父帶組建了自己的百鬼夜行,祖父將奴良組帶到了全盛時期。後來祖父意外身亡,父親十二歲時就背負起了奴良組,並且在他的帶領下已經成了日本最大的妖怪組織。

妖怪世界沒人敢碰他,人類的手段又很難傷到他,及川有光也會主動救人,但他還是很難理解為什麼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拯救不認識的人。

算了,不理解就不理解吧,他隻要知道這是個好人就行。

及川有光將鬆田陣平的頭盔摘了下來,動作輕柔地幫他整理了一下頭發。火光幾乎是立刻的被風雪覆蓋,瞬間占據了下風。

周邊的溫度降了下來,鬆田陣平的眉頭皺了皺,似乎要醒過來了。

他掉在地上的手機裡還能聽到蘇格蘭的聲音,及川有光撿起了它,對著裡麵說了一句:“是我。”

蘇格蘭像是停頓了一秒,聲音隨即變得非常鎮靜:[你沒事吧?]

“嗯,沒事,正好沒燒過來。鬆田警官暈倒了,他也沒事。”及川有光說道。

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鬆田陣平動了動,他的腦袋還不是很清醒,有些無法判斷現在的狀況。

他記得剛剛好像發生了爆炸,不知道是什麼情況,明明炸彈已經拆除了……但是這麼近的距離他大概已經死了吧。

人死之後還會有意識嗎?應該不會吧。

所以人死之後是有靈魂的啊。

鬆田陣平的大腦一片混亂,慢吞吞地睜開了眼睛,印入眼簾的就是垂在某人胸口的如雪般的發絲,帶著微涼的觸感。

他緩緩抬起頭,看到了發絲主人的麵容。記憶中已經有些模糊的麵容重新變得清晰,正是他少年時見過的那個人。

在下雪天出現的那個人,冰涼的手指輕輕擦過他的臉頰,帶著他站在附近公園裡最高的那棵樹的高處,陪著他將雪球放在和他打架的那些家夥的衣服裡。

然後又突然消失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