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2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4059 字 7個月前

不開口辯駁還好,這一開口,可不就板上釘釘,再無機會了。

任憑德王如何哭啼著喊叫,老皇帝也隻是淡淡看著他,枯瘦的臉上沒有了以往的仁慈之色,顯露出陰鷙的底色,全然沒有一絲以往的舐犢情深之態。

德王哭著哭著,在老皇帝淡漠的視線下,逐漸明白了什麼,嘴唇微微發抖:“您……您要棄了我嗎?”

老皇帝移開視線,低低咳嗽著,擺了下手:“帶下去。”

德王渾身發冷,知道自己這一被拖下去就完了,恐怕再無翻身之地,拚命掙紮著,熱血湧上腦子,口不擇言起來:“陛下!陛下!我都知道,您這些年對兒臣所謂寵愛,都是假的!”

錦衣衛心裡狂跳,拖著他就想趕緊下去,哪知道德王這會兒力道極為驚人,兩個人都沒能立即把他拖下去。

德王死死抓著門檻叫喊著,驟然望向鐘宴笙,拔高了聲音,臉上隱顯癲狂之色:“您以為我不知道您把他當做誰嗎?這些年您對我多好,我就有多害怕,我一想到大哥的下場,我就害怕啊!所以我做了那麼多,我要自保!”

“您逼死了您的大兒子,現在又要殺了您的另一個兒子嗎!您就不怕您百年之後,一個為您送行的都沒有嗎……”

最後的聲音已經接近嘶吼了,兩個錦衣衛快嚇死了,用力一拽,德王的兩隻手腕登時哢了一下,軟軟地垂下去,沒了掙紮的力氣,像是生生被拽得脫臼。

鐘宴笙被德王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聽到他還在狂亂地大叫:“你也一樣!你跟我跟他也都會一樣!”

聲音漸漸遠了,鐘宴笙沒想到來看戲,會看到這麼一場戲,心跳還急促著,就察覺到老皇帝陰冷的視線轉到了他身上。

鐘宴笙被他盯得後背止不住發毛,表情看上去像是嚇傻了,惶惶地問:“陛下,德王殿下是不

是……瘋了?”

老皇帝背著光,表情在昏暗中很模糊,讓鐘宴笙想起了一些誌怪傳奇裡的鬼精,後背不由冒出了汗。

老皇帝不會是被德王刺激到了,準備跟他攤牌要對他下手了吧?

片刻之後,老皇帝像是確認了鐘宴笙臉上的惶恐不是作假。

他那張臉格外有欺騙性,輪廓柔和,尚帶著一分少年人的稚拙,眸子清亮明淨,望著人時宛如林中小鹿,一眼就能望到底,似一池子清透的春水。

更似一張可以隨意塗抹的白紙。

當年宮變之後,關於先太子的事跡,幾乎都被抹除了,以淮安侯的性格是不會告訴鐘宴笙那些事的,發現鐘宴笙後,他又被帶進了宮,莊妃也死了,他沒有接觸到那些往事的機會。

“……下去吧。”老皇帝又劇烈地咳喘起來,語含警告,“莫要多問。”

鐘宴笙裝作蒙蒙地點點腦袋,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田喜輕撫了撫老皇帝的背,沒有隨意發表自己的觀點:“陛下,您喝點茶,順順氣。”

老皇帝被他扶著坐下,嗓音沙啞:“田喜,你覺得當如何處置德王?”

田喜心知肚明,眼下比德王更重要的,是找出指使他下藥的那個“囚瀾先生”。

知道老皇帝在服用烏香丸的人不多,尤其是知曉那個烏丸到底是什麼東西的,更是隻有田喜一人,那個囚瀾先生卻似乎知曉情況,讓德王送來那麼一碗湯藥。

田喜起初是懷疑鐘宴笙的,但他直覺那位小殿下不會這麼做。

另一位當時也在屋裡的……是景王,可是景王並未看到陛下用的是什麼藥,烏香那般貴重,又被太祖下過禁令,就算是放在眼前,絕大多數人也不認識。

到底會是誰呢?

腦子裡冒過許多念頭,但也隻是轉念之間,田喜知道,德王的確沒有下毒,但也不是清清白白的,低著腦袋謹慎道:“德王言語衝撞陛下,實乃大罪。”

聽到田喜這麼說,老皇帝突然發出道奇怪的笑聲:“田喜,你是朕唯一留在身邊的老物件了,朕還記得,當年你到朕身邊,就是這麼個性子,如今老了,還是這樣啊。”

“老物件”這個形容詞古怪得很,田喜一時後背也冒了點汗,嘴上慚愧:“奴婢自小愚笨,都是陛下不嫌棄。”

“你老了還是這麼副性子。”老皇帝看上去也不像是要為難他的樣子,歎了口氣,“朕老了,卻好像變得心慈手軟了。”

田喜從前還能摸懂一點老皇帝的心思,這會兒卻是摸不透了,試探著問:“您是想?”

老皇帝熬了會兒身上的病痛與藥癮帶來的折磨,才吐出兩個字:“先將德王關押詔獄。徹查。”

鐘宴笙一回到明暉殿,就把囚瀾先生消息遞了出去。

這個所謂的囚瀾先生,就算不是安王,也得摸清楚來路。

不是安王的人也得是。

安王是老皇帝看中的繼承人,不能留。

老皇帝

肯定也在查那個幕僚,他能忍受底下的人互相算計,但忍受不了算計到他頭上,挑釁他的權威。

畢竟一個暮年渾身病痛的帝王,發現自己越來越力不從心,掌握不住手底下的人了,勢必是會被激怒的,因為越到這個時候,他越害怕被人淩駕頭頂,失去權力。

他已非壯年,垂垂老矣。

不過鐘宴笙想歸想,卻沒有把這些想法寫在信裡,隻是一五一十地向蕭弄描述了德王在老皇帝麵前發的瘋。

蕭弄好像對把他帶壞了格外自責,上次他說想紮老皇帝的小人,被蕭弄抱到桌子上端端正正坐著,嚴肅地教育了半天,總結了一下意思就是:“紮小人交給我來做就行,你在旁邊看著。”

隻是變壞了又怎麼樣呢。

他不想被總是被蕭弄抱著跨過泥潭,成為他的負累,更想拉著他的手跟他一起蹚過去。

哥哥希望他乾乾淨淨的,不要被那些世俗的事沾染到。

鐘宴笙就在他麵前乖乖的。

反正他就算不說,蕭弄也會想到去做的。

鐘宴笙這封信到了很快遞到了定王府。

蕭弄看完,仔細撫平信上褶皺,歸進匣子裡放好,頭也不抬地吩咐:“王伯,可以放消息了。”

這個所謂的囚瀾先生從未顯露出過蹤跡,不過捏一點假線索引向安王還是可以做到的。

王伯無聲彎了彎腰,退出去傳令。

與蕭弄循著莊妃的線索去查鐘宴笙,一路一直被老皇帝壓製,先一步抹除線索那次相反,這次蕭弄掌握著主動權,一個個鉤子拋出去給錦衣衛。

番子查了兩日,查到了一點線索,呈到了老皇帝的案上。

安王。

與此同時,都察院的禦史們也炸開了鍋,幾十個禦史集結著跪到了養心殿外,求見聖上,言辭慷慨激昂,要陛下處置德王安王,一群人在那念念叨叨的,趕也趕不走,打又打不跑,拔出刀來還敢往上撞,一個個的文人骨氣不怕死。

跟狗皮膏藥似的,甩都甩不掉。

老皇帝案上堆著德王的口供,旁邊放著錦衣衛探來的關於安王的情報,外麵一群禦史呼天喊地,嗡嗡嗡的鬨個不停,老人抓著奏章的枯瘦手背青筋隱隱,渾濁的眼底冒出了密密麻麻的血絲,呼吸愈來愈緊促。

田喜見勢不對,想要叫錦衣衛來將那群禦史全部拖走。

就聽老皇帝忽然重重咳了一聲,咳出一口血,砰地倒了下去。

這幾日太醫們都值守在養心殿,灌了老皇帝好幾日苦藥不見成效,還在琢磨著如何診治呢,聽到老皇帝暈倒了,全嚇了個半死,呼天搶地地衝到書房,霎時之間,整個養心殿一片兵荒馬亂,連田喜的腦子也隱隱作痛。

鐘宴笙在外麵溜達了幾圈,津津有味地聽禦史們罵了半天,又湊到養心殿門口看了會兒熱鬨,不多會兒就見到那十來個太醫被趕了出來。

鐘宴笙還想再湊進去看看老皇帝,也被擋了下來。

養心殿又被清空

了。

周遭終於靜下來,老皇帝滿眼血絲地睜開眼,聲音含含混混:“烏香……”

田喜苦著臉:陛下,那烏香藥性猛烈,您原先烏香半月吃一枚,就是怕有癮,如今才不到十日,就吃兩枚,恐怕身子受不住……”

他卻不知,因為真假混合,老皇帝上次吃的並非烏香,算到今日,已經快將近小一月沒再吃了,神思被藥癮和病痛雙重折磨著,早就接近崩潰邊緣,要熬不住了。

老皇帝的臉色泛著股恐怖的青黑色,眼神直勾勾的:“烏香丸。”

田喜當即不敢再勸,從暗格裡取出烏香丸,手抖了一下,倒出了兩枚,還沒放回去,手上一空,老皇帝竟是抓過了那兩枚烏丸,都不要溫水送服,就咕嚕一聲咽了下去。

田喜都來不及阻止,連忙又把溫水送過來,侍候著老皇帝喝下。

片刻之後,老皇帝急促的呼吸緩緩放平,布滿冷汗的臉皮鬆弛下來,死氣沉沉的臉上生出奇異的潮.紅,眼神渙散。

多日的百爪撓心終於得到緩解,寢房裡靜默良久,老皇帝的精力重新振作起來,閉著眼問:“都還跪著?”

問的是那群禦史。

“是,”田喜低聲道,“安王的消息不知怎麼走漏出去了,都在說德王謀反之心昭昭,安王陷害手足同胞,要您處置德王與安王殿下。”

老皇帝睜開眼,瞳眸如兩縷幽冷的火焰,冷冷一笑:“朕登基時他們架著朕,為康文鳴不平,太子逼宮,他們也架著朕,要朕還太子一個清白,如今他們又來架著朕,殺也殺不完,砍也砍不儘。”

田喜後背發涼,不敢說話。

“傳朕詔令。”老皇帝沙啞道,“將德王貶為庶人,押往鳳陽圈禁。”

田喜愣了一下,有些出乎意料。

老皇帝看他一眼:“怎麼,覺得朕變了?”

田喜露出個誇張的笑:“陛下仁慈。”

比起年輕時候,的確是心慈手軟了無數倍。

“德王那日罵朕,舐犢之心皆是虛假,很傷朕的心。”

老皇帝歎了口氣:“朕當真沒有舐犢之心嗎?朕對他與羲兒的寵愛,可都是真的。”

田喜剛生出幾分同情悲憫,又聽老皇帝道:“若是從前,殺便殺了,不過朕老了,總不能叫自己無後而終。”

田喜擠出個勉強的笑容:“陛下真會開玩笑。”

老皇帝也露出個古怪的笑,眼神仍是陰嗖嗖的,並無半點慈祥之意,更顯扭曲怪異:“況且,不用他們。”

那個荏弱的孩子,風清月明如同他的父親,又似康文那縷幾十年不散的鬼影。

豈不比誰都更適合當做陪葬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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