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1 / 2)

找錯反派哥哥後 青端 14340 字 7個月前

就在老皇帝發出對德王處置的詔令之後不久,隱藏在暗處中的“囚瀾先生”蹤跡顯露,在逃遁出京的路上,錦衣衛抓住線索,提前截住了馬車。

駕馬車的馬夫隻是車行裡雇傭來的,被錦衣衛的陣仗直接嚇暈了過去,帶隊的錦衣衛指揮使謹慎地掀開馬車簾子時,卻隻見轎中的人軟倒在座上,當胸插著一把匕首,淌了一地的血,早就沒了氣息。

也不知道是不畏死自儘的死士,還是被人滅了口。

屍首被帶回京後,有負責盯視幾個親王的番子站出來,指認曾在安王府見過此人。

本來安王隻是有嫌疑,這一下幾乎就是板上釘釘了。

禦史們在養心殿外麵跪了一天一夜,跪得口乾舌燥,有幾個年紀大的已經快要力竭,終於等到了田喜出來,宣布了老皇帝對德王和安王的處置。

德王廢為庶人,與妻兒一道發去鳳陽,幽禁皇陵。

安王貶回封地,若無傳召,終身不得再入京城。

幾個年紀大一些的禦史不由對望一眼。

人老了,似乎就會不免想得多,不如年輕時刀槍不入,心狠手黑。

若是當年的陛下,麵對意欲謀權篡位的皇子,早早就會備下兩杯鴆酒,德王府和安王府也該起大火了。

終歸這次德王沒再被包庇,得到了勉強滿意的結果,嗡嗡嗡了兩天的禦史們這才稍微滿意,彼此攙扶著先回去養精蓄銳,等著下次再來。

人三三兩兩離開的時候,兩個老禦史一抬頭,又看見了站在殿門邊,靜靜望著他們的“十一皇子”。

神清骨秀,風姿毓秀,宛如故人。

兩個老禦史不由朝著那邊邁了一步,話已經滾到喉嚨邊了,又咽了回去,抬手一揖。

少年歪頭看看他們,也對著他們揖了揖手。

禦史三三兩兩散去,鐘宴笙已經兩天沒能接近老皇帝的寢房了,察覺到身邊的盯視也愈發緊密,心裡隱隱冒出個預感。

處理了德王和安王,老皇帝的目光是不是轉到他和蕭弄身上,準備處理他們了?

雖然冒出了預感,不過鐘宴笙表麵上還是一切如常,每日假裝獻完孝心,就轉頭回了明暉殿。

安王一向低調透明,陡然間做出這種事,讓百官大吃一驚,不過對於德王的下場,倒是不少人拍手稱快,尤其是當初被當朝踹打的幾個禦史。

貴妃已經被幽居起來了,德王母家急著想求見老皇帝,但都未得回應,打探到老皇帝對德王的處置,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更改,紛紛靜默下來。

自事發之後,德王已經被關在詔獄許多日了,身上再無親王體麵,臟臟亂亂的,那日見過老皇帝後,又發了兩天瘋,咒罵天咒罵地的。

聽到田喜親自來傳令對自己的處置,德王臉色青白,驟然安靜下來了,隔了好一會兒,居然對著看不起的閹人頭一次低了下頭,求他:“田喜公公……本王真的沒有下毒……能不能求陛下再見本王一麵?”

半點也沒了當初目中無人、對田喜肆意無力的張狂模樣了。

田喜帶著一貫的笑容,溫和地道:“罪人裴永,你已經不是親王了,往後餘生,便在皇陵安生度日吧。”

德王的臉色有了一瞬間的扭曲,半晌,吐出一句:“哈!幽禁鳳陽……生不如死!還不如像殺了太子那樣殺了我!”

田喜看他蓬頭垢麵,憐憫地歎了口氣:“哎喲,您可彆說這種話,陛下仁慈,允準你攜帶妻兒一同前去。今晚便要出發,最後幾個時辰,您再好好兒看看京城吧。”

德王冷笑了聲“仁慈”,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隨即就坐下來不再說話,仿佛已經接受了這個命運,和以往的暴躁狂亂對比,安靜得有幾分詭異。

相比德王或癲狂或詭異的狀態,安王就要顯得平靜多了,甚至沒有試圖見陛下一麵解釋辯駁。

田喜傳完命令,回到宮裡的時候,老皇帝正靠在榻上,熬著又一次的烏香癮發作,悶悶咳喘。

“德王殿下想要在離去之前,再見您一麵。”

雖然嘴上並未答應德王,但田喜還是將德王的請求報給了老皇帝。

老皇帝聽完,似是感慨般,沙啞開口:“老五從前對你態度那般差,你竟還肯為他說話。”

田喜瞬間冷汗直流:“陛下,奴婢……”

不等田喜解釋,老皇帝渾濁的雙目轉到田喜身上:“田喜,你知道朕當年為何獨獨留下了你嗎?”

當年老皇帝登基之後,那些跟隨著他走到皇位,知道他陰暗的秘密的人,除了田喜之外,都一個個被處理了。

老太監額頭上冒出了汗:“因為……陛下仁慈。”

田喜嚇得後背直發毛,老皇帝卻不再說話,閉上了眼。

因為田喜不是最機靈的。

甚至懦弱膽小,謹慎過頭,不敢做出格之事,所以才能跟在他身邊,活到現在。

越膽小謹慎的人越不敢背叛。

就像德王,他那個被人利用而不自知的蠢笨兒子,表麵上那般囂張放肆,實則在麵對他時,膽小又怯弱,連像太子那樣反抗都不敢。

或許是因為十幾歲時見到了太子的下場,德王對自己的父皇有著深入骨髓的恐懼。

因為田喜帶話而產生的三分疑心被按回去,老皇帝眯著眼,想著德王那日在書房聲嘶力竭的大吼,又想到當年被射殺在宮門前的太子,耷拉著的眼皮下精光與冷漠交織,半晌之後,竟然開了口:“帶德王來見朕。”

這個冷血的帝王,到了暮年,竟然真的學會了心軟?

田喜驚訝不已,低聲應是,出去傳令,叫人帶德王過來。

回到室內時,外麵又下起了雨,雷聲隱隱,室內愈發顯得昏蒙蒙的,陰暗而壓抑。

老皇帝的呼吸聲很沉很重,仿佛某種粘稠的東西糊在嗓子眼,要很費勁才能喘息:“德王已除,安王,也被朕趕回封地,隻剩,定王。”

他不知道是在對田喜說話,還是自言自語,臉

上浮現出一個奇異的表情:“朕,這兩年精力不濟,他們都以為,朕拿定王毫無辦法。”

“但是定王的死穴就在宮中。”

田喜默不作聲為老皇帝倒上一盞熱茶。

“田喜,小殿下可睡下了?”

田喜低聲道:“這兩日天涼,小殿下有些受寒睡得早,兩刻鐘前,馮吉稟報,小殿下已經喝下藥茶睡下了。”

老皇帝平淡地嗯了聲:“去把小殿下帶過來。”

“……是。”

大概是因為被鐘宴笙嫌棄過臟爪子,下了雨後,踏雪就不喜歡去庭院玩了,趴在蕭弄腿邊,甩著蓬鬆的大尾巴,懶洋洋地打哈欠。

蕭弄麵前堆疊著雪花般的信報,隨意翻了翻。

果不其然,“囚瀾先生”抓到,錦衣衛便鬆懈下來,將人手都撤回去了。

展戎站在旁邊,報告完最新的情況後,不解地問:“王爺,既然要用囚瀾先生的線索吸引宮裡的視線,為何要在今日把這個餌徹底拋出去?”

蕭弄正想說話,喉間突然一陣發癢,彆過頭悶聲咳嗽了幾聲,唇角溢出縷血跡。

老皇帝前些日子病得昏昏沉沉的,又連番受刺激,不是很清醒,他在宮裡往來自如。

前兩日大概是加大劑量用了烏香丸,老皇帝從病痛昏沉中醒過來,皇城的防護便愈發嚴密了。

再進宮就過於冒險,王伯真得吊死在房梁上。

這幾天彆說去明暉殿偷偷吸兩口迢迢了,連消息傳遞都變得困難。

耳邊鼓噪,胸口也極度發悶,腦袋隱隱作痛。

蕭弄眼也不眨地將血跡抹去,不鹹不淡道:“本王吸引老東西的視線,是在給裴永一個機會。”

展戎嚇了一跳,都顧不上迷惑了,連忙遞茶水上來:“主子,今夜雷雨交加,您的頭疾……”

蕭弄抬了抬手,打斷他的話:“人都備好了?”

展戎隻好咽下話:“都備齊了。”

“把本王的甲拿過來。”

蕭弄的語氣裡多了絲低柔的冷酷:“今晚要變天。”

今秋比往年都要寒涼得多,地龍卻還未燒起來。

鐘宴笙怕冷得很,寢房裡已經放了好幾個炭盆,不過為了防止悶出問題,窗戶總是開著條縫。

這兩日明暉殿監視的視線越來越多了,連霍雙也不好向宮外遞消息了,鐘宴笙存了絲警惕,沒喝廚房送來的藥茶,而是吃下了樓清棠給的風寒藥。

吃了藥身上有些發汗,他裹在被子裡,迷迷糊糊地睡了會兒,聽到外麵的雷聲,忽然驚醒,看到屋內漆黑一片,瀟瀟小雨已經下大了,劈裡啪啦打著窗戶。

因為德王安王的事,京城的氣氛很緊張,風雨欲來,宮裡也如黑雲罩頂,氣氛沉沉壓著,暫時聯係不到蕭弄,鐘宴笙心裡不好的預感愈濃,見涼絲絲的雨被風吹進了屋子裡,翻身下床想去關窗戶。

走到窗前,感覺周遭有些過於安靜了,鐘宴笙頓了頓,抓緊了袖子裡的匕

首,小聲朝外麵叫:“馮吉?”

沒有回應。

鐘宴笙心裡微沉,又喊了一聲:“霍雙?”

以往都守在屋外,隨叫隨到的霍雙也沒有回音。

鐘宴笙心裡一突,正想將窗戶拉起來,一隻手突然從漆黑的雨夜裡探出,“砰”地重重地按住了窗戶。

“轟隆”一聲,遠空滾雷炸響。

雨聲越來越大,從陰寒的獄中走出來時,德王的身子都有些發抖。

看德王這副模樣,幾個跟在後麵的錦衣衛眼底湧出幾分輕蔑鄙夷。

一會兒見過陛下,這位曾經的德王殿下就要被趕出京城了。

所謂鳳子龍孫便是這樣?高高在上的親王殿下,發起瘋來,跟尋常人也沒什麼不同,如今還會被雷聲嚇得瑟瑟發抖,跟以往的模樣大相徑庭,真是狼狽又可憐。

宮門打開的時候,又是轟隆一聲雷。

德王的發抖越來越嚴重,嚴重得一個錦衣衛擔心他會就此發病咽氣,責任會落到他們頭上,忍不住湊過來查看德王的情況:“罪人裴永,你……”

他話音一滯。

德王那張蓬頭垢麵的臉上,居然不是恐懼,而是在癲狂興奮地發抖,撞上那個錦衣衛的眼神,他嘴唇抖動了一下,吐出一個字:“殺!”

那個錦衣衛還沒吭聲,脖子一痛,就砰地倒在了地上,血流了一趟,與地上臟汙的雨水混成一片。

宮門前瞬間大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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