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之時,他敢叫哥哥,蕭弄怎麼就敢應的!!!
是閒著沒事嗎?為什麼要裝他的哥哥……不。
鐘宴笙麻木地想,蕭弄從來就沒裝過,甚至可能都不知道他是誰,是他一直誤會了。
他記得那次在酒樓裡,其他人說,定王在關外中了蠻子的毒,這或許就是他一直戴著薄紗、坐著輪椅的原因。
昨晚的記憶很混亂,但鐘宴笙清晰地記得,意識恢複的時候,他坐在蕭弄身上。
所以他是藥發之後,稀裡糊塗地……把行動不便的定王殿下給強上了嗎?
鐘宴笙一個寒顫。
完了。
他不僅找錯了哥哥,還惹了個天大的麻煩。
定王殿下沒趁他睡著宰了他,是想等他醒了再殺嗎?
鐘宴笙很慌。
他目光發虛地望了眼屋門的方向,不敢再耽擱,疼得掉著眼淚爬起來,撥開垂在地上的紗幔,撿起地上淩亂的衣袍,胡亂往身上套。
套著套著,一股奇怪的感覺又冒了出來,反應過來是什麼後,鐘宴笙的身體突然僵了一下,死死抿著唇瓣,羞恥的紅意從耳根蔓延到脖頸。
昨晚……沒有沐浴。
那種怪異的感覺從大腿到小腿,弄得鐘宴笙頭皮發麻,眼眶一熱,簡直想哭,指尖打著顫想係腰帶,才發現腰帶居然被扯斷成了兩截,長的那截不知道到哪兒去了,短的這截係在一起很容易散開,需要找個東西再打個結。
鐘宴笙回過頭,目光在枕邊的抹額和白紗帶間遊移了下,腦子裡閃過個破碎的畫麵。
他被抹額綁著雙腕……坐在上邊。
視線被燙了一下,鐘宴笙不敢再看那條抹額,匆匆將白紗帶抓過來,在短短的腰帶上打了個結後,手腳發軟地靠到窗邊,推開條縫看了看。
離岸不遠。
天色還早,四周沒有其他船,這是畫舫一樓的房間,就算有什麼東西掉進水裡,也不會有很大的聲響。
鐘宴笙望著冰冷的河麵,揪緊了衣角,想象了一下清醒著直麵蕭弄的畫麵……
還是咬咬牙跳吧。
他身形單薄瘦削,魚兒似的,輕巧地落進水裡,聲音和水波融為一體,沒有驚擾到任何人。
從畫舫遊上岸的一段,鐘宴笙幾乎耗儘了所有的力氣,快到岸邊時,腳還抽了下筋,好在險險爬上了岸。
他不敢在這兒多待,略微歇了口氣,草草辨認了下方向,便一瘸一拐地跑了。
好在這條河環繞京城,畫舫沒有飄出城外,鐘宴笙走了一會兒,人聲逐漸多了起來,清早的街上已經開始熱鬨吆喝起來了。
鐘宴笙身上的衣袍亂糟糟的,沾著不少灰和泥,頭發散亂,又深埋著頭,不仔細看,跟街上其他乞兒沒什麼兩樣,也沒人注意。
昨晚消耗了太多體力,身體某些地方還疼得厲害,鐘宴笙走得腦子裡嗡嗡的,腳步一直在打飄,幾近暈厥前,終於摸索回了昨天那條街,在一條巷子裡發現了熟悉的馬車。
雲成眼下一片青黑,愁苦地蹲在馬車邊,顯然一夜未眠,聽到聲音抬起頭,登時一躍而起,大喜過望:“少爺!你總算回來了!我昨晚到處找了您一晚上,方才都想回去通知老爺夫人了……您、您去哪兒了?”
昨天去雲中舫時,鐘宴笙特地叮囑雲成,若是有問題,他就跳船避一下,不管發生了什麼事,先等等他,彆立刻就去侯府通報。
雲成在聽鐘宴笙的話和不聽話之間搖擺了半晚上,擔驚受怕到現在,想問的問題一籮筐,但鐘宴笙實在是沒力氣說話解釋了,他覺得自己隨時會暈過去,要死不活地搖頭,嗓音啞得不行:“先彆問了。”
他看上去筋疲力儘,衣服還濕漉漉地裹在身上,頭發也淩亂地披散著,看不清楚麵容和神色。
雲成哪兒還敢多問,趕忙點頭:“少爺,我扶您上馬車。”
鐘宴笙咬了下唇,做出了判斷:“雲成,這輛馬車不能要了,就丟在這兒。”
這段時日,雲成都是蒙著麵,趕著這輛馬車送他去長柳彆院的,定王的人肯定認識,要靠著馬車找到他們輕而易舉。
看之前蕭弄的態度,似乎不知道他是淮安侯府世子,否則就不會是那種奇怪的態度了……幸好他也沒有說過太多家裡的情況,不會禍及侯府。
鐘宴笙突然要棄馬車,雲成“啊”了聲,租賃行那邊還押著二十兩銀子呢。
但他一向聽鐘宴笙的話,見他說得堅決,沒問為什麼,果斷丟下那輛馬車,伸手想扶鐘宴笙一起走。
一整晚過度的肢體接觸,腰上,腿根,甚至腳踝上,仿佛還有一隻有力的大手,牢牢地握著他。
鐘宴笙的睫毛劇烈地顫了顫,避開雲成扶過來的手,在雲成詫異的眼神裡,心虛地把手往袖子裡又藏了藏,擋住手腕上的紅痕:“不用,我自己能行……我們走小道,快些回府。”
鐘宴笙魂不守舍,雲成也跟著莫名心慌慌的,急匆匆離開時,全然忘了馬車上還有東西。
在鐘宴笙搖搖晃晃、一步三喘著奔回侯府的時候,蕭弄隻披著件寬大的外袍,站在畫舫的船頭,聽著下麵人的彙報,方睡醒的懶倦眉宇間逐漸聚攏了不耐:“幾個廢物的動態,彙報這麼久。”
展戎很清楚蕭弄為什麼不耐,王爺都朝著艙房那邊看了好幾眼了:“……屬下知錯。”
明明是您怕吵醒屋裡頭那位,非要離得遠遠的聽彙報。
蕭弄沒有說話,拇指摩挲了下頸側深深的咬痕,漫不經心思索。
昨晚是折騰得過了點,畫舫上沒有熱水,沒給迢迢清理洗浴。
不會生病吧?
但是鐘宴笙睡得太不安穩,碰一下就要委屈地哼哼,要是畫舫靠岸,把他抱起來,恐怕又要醒了。
昨晚把人家弄到那麼晚,蕭弄還是有那麼一星半點的愧疚的。
思畢,蕭弄也懶得繼續聽朝中那幾個廢物在折騰什麼了,猜都能猜出來,便打斷了下屬的話,開口吩咐道:“叫廚房煮魚羹粥,再熬點防傷寒的藥。”
昨晚他給鐘宴笙喂了樓清棠特製的防傷寒藥,樓清棠把那藥丸吹得天花亂墜的,但蕭弄還是不大放心。
他又回憶了下鐘宴笙細瘦單薄得過分的腰背,似乎除了後腰下麵和大腿上有些肉外,其他地方都瘦得讓人揪心。
以後得好好養點肉,抱著舒服點。
蕭弄往艙房走了兩步,又停下,垂眸想著,補充:“再煮點八寶甜湯。”
鐘宴笙昨晚熱得很,一直說渴。
喜歡吃甜甜的糕點,湯應當也喜歡甜的。
展戎簡直目瞪口呆,這輩子第一次發現主子還有這麼體貼的時候,想笑又不敢:“是。”
又吩咐展戎準備套乾淨衣裳後,蕭弄走到了屋門前,想起方才睡醒時,晨光中那張貼在他懷裡,睡得紅潤潤的漂亮臉蛋,嘴角勾了一下,推開房門,準備回床上抱著鐘宴笙再睡會兒。
門一開,蕭弄的身形定在原地。
注意到蕭弄並未進屋,展戎敏感地嗅到了不對,小心翼翼問:“主子,怎麼了?”
等了片晌,也沒聽到蕭弄的聲音,他偷偷往屋裡瞥了一眼,心下一驚。
艙房的窗戶大開著,晨風吹得滿室清寒,紗幔飛舞,地上的衣物已經消失。
屋裡空無一人。
小雀兒飛走了。
蕭弄盯著空蕩蕩的床鋪看了片晌,彎身將飄到腳邊的抹額撿起,麵無表情吐出兩個字:“靠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