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鐘宴笙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在軍營裡若是待上三兩年,都會變成老油條子,一個賽一個的厚臉皮,一群大老粗,沒什麼意思,但小雀兒的臉皮卻薄薄的,跟張紙似的,輕輕一戳就會東倒西歪,紅得到處都是。
像隻炸了毛的小鳥,沒什麼殺傷力,但可愛得人心癢。
眼見著小美人真的要生氣了,蕭弄見好就收,止住話音,從容推鍋:“都怪踏雪,往後不準它再進屋。”
鐘宴笙被他帶著一想,感覺似乎確實是踏雪的問題。
若不是踏雪把這續篇叼到他床上,蕭弄就不會發現,也就不會讀出來了。
不等鐘宴笙再想明白,蕭弄將手中的書一丟,距離和力道把握得恰恰好,話本子飛出去,擦過燭芯,將其撲滅,隨即啪地輕輕掉落在桌上。
屋裡霎時暗了下來,隻有朦朧的月色從窗外漫進。
方才雞飛狗跳的,鐘宴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才後知後覺地感到緊張。
他和定王殿下……在一張床上。
或者說,這本來就是定王殿下的床,現在隻是他回來了。
鐘宴笙倒是不覺得定王殿下會像孟棋平那樣,對他壞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做不好的事。
畢竟定王殿下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一十有五了,也還沒娶妻,長柳彆院跟定王府裡彆說是個服侍的丫鬟了,連踏雪都不是母的。
所以應該也不近男色。
可是蕭弄身形高大,僅僅隻是靠近了一點,也有點讓人難以呼吸,骨子裡的侵略性太強了。
鐘宴笙偷瞅了眼坐在床外側,朦朧的黑影跟座小山似的蕭弄,糾結了一下,不想給他分小被子了,默默用蠶絲被把自己裹起來躺下,在黑暗中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身邊的人。
蕭弄注意著他的動作,跟著也躺了下來。
鐘宴笙小氣巴巴的,被子不給他,枕頭也不分一點,堂堂定王殿下,隻能用手枕著頭,側躺著望著把自己卷吧成一小團的鐘宴笙,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
現在知道緊張了。
周遭昏蒙蒙的,萬籟俱寂,他的笑聲就有點明顯了。
鐘宴笙狐疑地瞅著他:“你笑什麼?”
蕭弄懶懶道:“我在遼東時,遇到過一種小雀兒。”
鐘宴笙沒太懂他的話題跳躍得怎麼能那麼快,茫然問:“那種小雀兒怎麼了?”
“小小一隻,圓滾滾的,羽毛蓬鬆,膽子豆點大。”
蕭弄抬手伸過來,把裹成個小球的鐘宴笙嚇得一跳,但那隻手隻是落在他腦袋上,緩緩摩挲了一下。
“卻敢跳到我的手心裡,拿腦袋蹭我的手。”
鐘宴笙聽得心裡咯噔咯噔的,遲疑著問:“然後你把它?”
不會是捏死了吧?
蕭弄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放了。”
鐘宴笙感覺自己活像是那隻膽大包天、跳到定王殿下手掌心蹭他,還沒被捏死的
小山雀,鬆了口氣:“太好了。”
蕭弄低笑了聲,沒頭沒腦地又添了一句:“踏雪也很喜歡那隻小雀兒。”
鐘宴笙嘀嘀咕咕:“踏雪應當是想吃掉它吧……”
大貓平時閒得無聊,就喜歡趴在他窗戶底下看枝頭上的鳥,蠢蠢欲動地想給自己加餐。
聽著鐘宴笙的嘀咕,蕭弄眼底溢出笑意:“對,不光踏雪,本王也想吃掉他。”
鐘宴笙渾身一毛:“可是你也不缺那口吃的……”
不到巴掌大的小山雀,能有幾l兩肉啊,定王殿下有那麼餓嗎。
“誰說我不缺那口肉的?”蕭弄揚了揚眉,“我缺得很。”
鐘宴笙一陣無言,裹著小被子背過身,說了會兒話,他已經困得眼皮發澀了,打了個嗬欠,含含糊糊道:“明日讓伯伯多做幾l個肉菜,小雀兒不好吃,你不要吃小雀兒……”
蕭弄身上的氣息很冷淡,像關外寒刃冷光上飄過的雪。
於敵人和很多外人而言他很危險。
可是在鐘宴笙心裡,定王殿下不再是京中傳得殺人如麻的煞神,而是會在他生辰的時候,見他低落,帶著他爬上城牆,給他吹塤看鐵花的好哥哥。
因此這縷氣息隻讓他更安心,不一會兒便睡得沉了。
蕭弄:“……”
睡著了?
就這樣睡著了?
沒有點其他的表示嗎?
他人都在床上了,這小孩兒就不會假裝無意地靠過來……做點什麼嗎?
定王殿下生平頭一次懷疑了一瞬自己的魅力,隨即又迅速否決。
隻是鐘宴笙太困了,這小孩兒天天能睡四個時辰。
鐘宴笙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一個怎樣的機會。
蕭弄沒怎麼思考,決定主動給鐘宴笙一個機會。
他捏住蠶絲被邊沿,不輕不重地一扯。
裹成一團的鐘宴笙順著咕嚕嚕滾了過來,撞到蕭弄才停下,睡得很熟,任由人怎麼作弄,眼皮都不動一下,呼吸勻長。
毫無戒備心。
月色流轉,被紗幔篩過,朦朧地落在鐘宴笙臉上,秀美的眉目韻致楚然,蘊著一縷神秀的光華。
蕭弄對著這麼個安靜恬然的小美人,感到無從下手,甚至是十分棘手。
鐘宴笙明明就渾身破綻,軟綿綿的、不僅沒有戒備心,防守也很薄弱,隨便說兩句就要臉紅,但怎麼就這麼……讓人沒辦法呢。
答案似乎就隔著一層窗戶紙,都不用戳,吹吹就能破開。
蕭弄卻望著那層窗戶紙,沒有擅自上前,反而謹慎地退開幾l步,選擇戳了戳小雀兒薄薄的臉皮。
“就要吃。”
他趁鐘宴笙睡著了才給出答複,滿意地嗅著身邊濃鬱的芬芳蘭香,難得早早睡了過去。
在王府的燈盞熄滅之時,東市邊的河流之上正熱鬨,數艘畫舫飄蕩,靡靡之音飄蕩四方,不時傳來鶯歌夜舞歡笑之聲,一派風流。
其中最顯眼的莫過於雲中舫。
然而雲中舫裡,最受歡迎的小倌兒、也是畫舫的主人?_[(,今日卻沒有出場,借口身體不適,一直待在自己的艙房中。
樓下笑聲放肆,樓上的屋子裡,卻一片死寂。
展戎腳下踩著一個,麵前還跪著一個,但他誰也沒看,提著把刀。
坐在他麵前的人渾身僵硬,望著那把刀凜寒的刀刃,嗓音抖得不行:“……這、這艘畫舫,背後的主人,不是我,是、是沛國公府的三少爺孟棋平,奴、奴也是聽他指令行事……”
展戎學著蕭弄,低頭慢慢擦了擦刀身:“繼續。”
“那日……孟三少爺來奴這裡喝酒,隨後他家裡的下仆過來,說是送出的邀約被人拒了,孟棋平差點掀了桌子,然後、然後逼問奴有沒有什麼藥,奴哪敢說話,孟棋平就帶著人一頓搜刮,才、才搜出了那瓶從西域帶來的春鶯粉,其他的奴真的不知道了,求、求大人放過啊!”
滿口謊話。
展戎輕易看出他話中遮遮掩掩的部分,事實如何,心中也有了眉目,收刀歸鞘,隨手拿起旁邊的油燈:“老實一點,若是敢去沛國公府通風報信,下場如此船。”
那小倌一呆,還沒反應過來,展戎一抬手,將油燈丟到了床上。
層層疊疊的紗幔幾l乎是瞬間燎起了大火,不一會兒畫舫上的歡聲笑語就消失了,轉為了慌亂的尖叫聲,畫舫上的人無論金貴不金貴,全跟下餃子似的,撲通撲通跳進了水裡。
夏夜的風大,火舌順著風向一燎,嘩啦啦的,燒得劈裡啪啦作響。
混亂之中,展戎乘著小舟回到岸邊,無聲地鑽入巷口,朝著定王府匆匆而去。
他感覺,有人要遭殃了。
鐘宴笙睡覺不太老實,晚上要麼踢被子,要麼把自己扭成一團,經常早上起來的時候,已經快橫在床上了,被子也掉到了地上。
這一晚上又夢到被八爪魚纏住了手腳,難得睡得格外老實。
蒙蒙睡醒的時候,鐘宴笙還大概記得昨晚是跟蕭弄一起睡的,按著定王殿下的忙碌程度,他醒來的時候應該已經走了……
一睜眼,就看到了近在咫尺的俊美麵孔。
鐘宴笙抻到一半的懶腰不敢動了,睜大了眼瞅著蕭弄,感覺很神奇。
這會兒估計都要巳時了,定王殿下居然睡懶覺,也沒人來叫他。
他盯著蕭弄的臉看了會兒,小心翼翼伸出指尖,膽子很大地戳了一下蕭弄的臉。
定王殿下的臉……跟其他人臉的手感也差不多嘛,不是什麼惡鬼修羅化成的。
除了格外英俊好看一點。
他神思遊離著,又戳了兩下,下一刻就被裹著指尖拽了過去,窸窸窣窣一陣,他眼前一花,被弄醒的蕭弄翻身將他按在了身下鉗製著,作惡的那隻手落入蕭弄手中,男人幽藍色的眼眸半眯著,嗓音是剛從睡夢中蘇醒的沙啞:“做什麼?”
他身形高大,幾l乎將鐘宴笙整個人覆
蓋在下麵,膝蓋頂開他的腿,半跪在他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