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分行》全本免費閱讀
三更的天,天色漆黑如濃墨,隻有智盛鏢局上空那處是亮的。火光映著看不見星辰的夜空,給人平添幾分道不清的寒涼意。
在去往蔣讓宅子的路上,馮櫨邊走邊想到了許多事,有他第一次與蔣讓見麵時蔣讓對他名字的評價:“你叫馬蘆,哪個蘆?蘆花的蘆?名倒是挺好聽,但是卻不太好記,這樣,以後我直接叫你馬小兄弟得了。”
還有第二回見麵,蔣讓聽說他也喜歡酒的時候,主動過來拍著他的肩膀說:“沒想到馬小兄弟也是好酒之人,下回吃酒我叫你一個!”
他本以為蔣讓隻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後來蔣讓吃酒時真的有叫上他。
那時他聽到蔣讓主動提起他在酒肆聽見自己與彆人說的淒苦身世時還在驚訝這人好騙,竟沒有追問他什麼,也沒有懷疑他那些話的真假,滿口都是對他過往遭遇的同情。
他本也是逢場作戲叫稱對方一句“蔣大哥”,卻不成想,才叫了沒幾聲,這人就出了事。
馮櫨心中的感受有些複雜,這樣的複雜情緒在到達蔣宅聽到幾道女子的哭聲時一下就變為了澀然。
蔣讓死了。
他那繼室也死了。
一人死在了書齋門口,一人死在了臥房的床腳。
死在書齋門口的是蔣讓,他的咽喉被利器劃破,心口被利器所貫穿,眼睛睜得很大,脖頸處與心口處的血將他的衣裳染成了刺眼的紅。
至於他的繼室,則是被利刃劃破了脖頸。
院裡的一個婆子正被宅子裡的下人摟抱住不讓看二人的慘狀,見掙紮無果,那婆子便伏跪在院子裡大哭,先是哭喊著是哪個狠心的賊人竟敢取了老爺的性命,又哭滔姐兒命苦,幼時沒了娘,眼下連爹也沒了。
這婆子是蔣讓長女蔣滔滔的乳母。
而同樣作為乳母,蔣讓幼子的乳母卻被人用繩索幫著押在院裡。
原來,這人得知家主出事後就收拾包袱想跑,但沒跑成,被看門的小廝攔住了。
蔣讓的幼子才將四歲,還不知發生了什麼,隻扯著乳母身上的繩索衝著身邊的下人喊話:“解開!解開!”
可這個時候,哪裡有人聽他的話。
見家主喪命,蔣宅中的下人早就已經被嚇得六神無主了。
有人在喊官兵怎的還沒來,有人立在門口往外看,邊看邊說派去報官的小子都出去了許久了,官兵應是快來了……
有人被嚇得跌倒在地半天都爬不起來,有人跪在地上隨著婆子一道哭。蔣讓的幼子聽見身邊眾人都在哭,也“哇”地一聲撲在他的乳母身上哭起來。
一片混亂中,有人終於發現屋裡進了生人,嗬斥道:“你是什麼人?來此作甚?”
被嗬斥的馮櫨沒有說話,他快步在院子裡走了一圈。
蔣讓有一女一兒,女兒叫蔣滔滔,是先夫人所出,今年十九歲,不常出府去,可眼下找了一圈卻不見人。
馮櫨剛想問什麼,就見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婆子要推開摟住她的仆婦撲上來抓他的袖子。
“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害了老爺!”婆子大叫。
有位常跟著蔣讓出門的隨從見馮櫨有些麵熟,擋在婆子麵前問:“你可是在這月開頭與我家老爺在喜來順喝過酒的馬蘆馬老爺?”
“是我。”馮櫨往邊上走開幾步避開婆子的手,點點頭。
“小的蔣發,敢問馬老爺因何來此?”
“我見智盛鏢局走水,又不見蔣大哥前去滅火,以為他還不知,便想來此將此事告訴他,不想……”
馮櫨話一出,宅子裡的幾人都驚住了。摟著婆子的仆婦驚得手一鬆,婆子便跌在了地上,連哭喊聲都跌得停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