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 棄棋子(1 / 2)

宵分行 嘮癲姑 7527 字 5個月前

這些年來,崔氏在崔夙華和崔夙年兩位侄女身上投入了多少精力與人力,為的就是將二人培養成貴女典範讓二人身價倍增,如此一來崔氏一族便能以此為籌碼換取更多利益。

可到頭來,一顆膽小如鼠不堪重用,一顆雖膽識過人卻太有主見,有主見到,竟然想從棋簍中跳出去。

祝府壽宴當晚出的變故將她原本的計劃打破了。原本隻是讓那二人在壽宴上碰個頭淺談幾句以便日後再往來,可莫名其妙地,崔夙華醉了酒,又中了毒。

原本守在小院外頭的小廝不知被誰放倒藏了起來,原本應該在醒酒小院的周樂燊不在,卻多出一個宿衛司東都衛使。

這一切,都不在她的計劃之中。

便是當晚去了祝府賀壽的崔慶提,都沒料到會出這樣的變故。

祝府變故……想到這個變故,崔氏的眉蹙得更深。

察覺出崔貴妃心情不好,尋月和覓雪不再說話。

伸手轉了轉案前的梅瓶,崔氏將枝梅的方向做了微調,繼續落筆作畫。畫完便換了筆,點著覓雪調製好的朱砂給紅梅上色,直至將畫上的六朵紅梅都染紅了,她也沒有再開口。

雲發進殿時看著被尋月和覓雪扯開的畫紙一愣:“娘娘的畫技愈發出神入化了,奴婢打眼見著還以為這是一枝新鮮的梅花呢!”

“就你會說話。”崔貴妃扯了扯嘴角,“可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聽長公主殿裡的灑掃小子說,永華宮中這幾日真的在收拾東西,這陣仗不大尋常。娘娘先前猜得不錯,長公主似乎真要出行呢!”

“莫不是那灑掃小子看錯了,咱們這位長公主自出生便長在宮城裡少有出宮的時候,眼下又還未選出駙馬,離長公主出降之日恐怕還有些日子呢。”

“是啊,”邊上覓雪同尋月一樣不解,“應國長公主府都還未建成,便是要出行,她眼下能去哪兒?”

雲發沒有急著回答,而是抬眼去看了看崔貴妃,崔貴妃望著被尋月覓雪拉展開的梅圖看了許久,末了搖了搖頭,吩咐道:“收起來吧。”

尋月和覓雪一人拿著畫紙,一人卷,有條不紊。崔貴妃攏好肩上的披帛在貴妃榻上倚下來,懶懶歎:“咱們的這位長公主啊,也不知是隨了誰,竟生出了一顆癡心。看來,咱們的計劃終歸都是要落空的。”

梅圖被覓雪放入了書畫缸,尋月從殿外低階小婢手中接過了一壺新茶。

茶香氤氳,尋月將裝著八分茶水的杯盞端在一方小呈盤裡呈至崔氏麵前,問道:“聖上會允嗎?長公主出行可不是小事,若在外頭有個什麼萬一……”

天子對於這位胞妹向來極為重視,肯定不會希望這位長公主出什麼意外的,若外出時真有個什麼萬一,誰也擔待不起。

“聖上對長公主可向來是有求必應的,若是長公主一定要央著聖上允其出宮,聖上還能拒絕不成?”

這不是猜測,這應該就是事實。

元月中旬,上元節的第二日,應國長公主陳媛蓁進了回正儀殿。

沒人曉得這位長公主在殿內與聖上說了些什麼,隻知大概過了半柱香之後長公主就出了殿,也隻知,那日聖上心情差得連晚膳都沒用一口。

距一殿前衛所稟,那日的殿內並未起爭執之聲,想必這兄妹二人並未吵嘴,多是對某些事意見不合才導致了不歡而散。

之後數日,長公主起居一切如常,照例每日在永華殿中待著,或者偶爾往安壽宮走一走,很少再與聖上見麵。

近些時日永華殿裡的動靜不小,不免讓人懷疑,或許長公主那時進正儀殿是去求陳弘勉允其出宮。

看來,氣歸氣,聖上終究是答應了的。

崔氏小憩片刻後便起身往定寧殿方向去了,尋月和覓雪都跟著,雲發墜在最後頭。

三人隨著崔氏剛走到定寧殿外,就聽見裡頭傳出一道脆軟的背書聲。

“故禮義也者,人之大端也,所以講信修睦,而固人之肌膚之會、筋骸之朿也……”

“尊長於己逾等,不敢問其年。燕見不將命。遇於道,見則麵,不請所之……侍坐弗使,不執琴瑟,不畫地,手無容,不翣也……”

殿內已掌了燈,燭火通明得恍若正午,半垂的簾幔後,年僅六歲的定寧公主正躺在床榻上背著宮中女史今日所授的諸多禮學儀典。

起先她還能流利地背出長段,但後來聽到宮人的見禮聲就什麼都記不得了,欣喜地撥開簾幔跳下榻喚:“阿娘!”

崔氏伸手為陳穎妍捋了捋額間散亂的發,帶著她回到床榻邊,笑著問了句:“可還記得方才是背到何處了?”

陳穎妍沒有答話,反而將手伸到崔氏的廣袖裡牽住了崔氏的手,扁著嘴怯怯道:“阿娘,穎妍做錯事了。”

崔氏以為她是在說自己沒有背好書的事情,便安慰道:“你還小,不急著背全什麼書,外頭的那些小姑娘在你這樣的年紀都還沒有開始習字呢,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但陳穎妍說的卻不是這回事,見崔氏在床榻邊坐下來,她索性側躺上榻將頭擱在了崔氏腿上,口中小聲道:“我說的是前些日子裡的事。”

見崔氏麵露不解,陳穎妍主動說道:“前幾日,元安侯夫人與崔禦史進宮來與阿娘說話,我坐在阿娘身邊隻顧悄悄玩小扇,沒有主動與舅父還有外祖母問好,後來舅父生氣了,就連外祖母也有些不高興……”

“……我如今知錯了,都是我的錯,請阿娘責罰。待下回再見到舅父,我定會與他賠禮道歉,不會再如此不知禮數了。”

元安侯夫人是崔氏的生母,崔禦史是崔氏的兄長,前者是陳穎妍的外祖母,後者是她的舅父。

兩種稱謂都沒錯,但陳穎妍年紀尚幼,有時還分不清兩種稱謂的區彆,一時以前一種稱謂相稱,一時又以後一種稱謂相稱。

“之前我還沒有學到這一道禮,不曉得自己舉止有錯,所以才會害得舅父不高興,今日女史教了我這一禮,我都記住了,還能背出來呢。”

說著,陳穎妍便將先前背過的句子再背了一遍:“侍坐弗使,不執琴瑟,不畫地,手無容,不翣也。”

背完這一句,她抬眼看著崔氏,緊張而期待地問道:“阿娘,我背得對嗎?”

陳穎妍的眼神澄澈而認真,等到崔氏點頭之後才鬆下一口氣,喃喃道:“對了就好,我生怕記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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