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如周荃珝,一下就點到了關鍵詞。
“如你所言,事情不能為外人知,那這件事本身便是兩人的把柄。為了不讓對方出賣自己,雙方必定會擬定契約留下承諾,隻要契紙還在,那一方出賣另一方的可能性不大。”
“那你覺得,契約能以什麼形式存在呢?”章糾白接著問,“除卻常見的契紙,契約還能以什麼形式存在?”
還有什麼物件能夠作為憑據?
近幾日她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的確,要保證兩人的承諾,雙方必定會擬定契約按下手印什麼的。
她正是往這個方向去摸的。
她先後潛入過盧蒲允和李峻嶸的屋子,將屋中翻找遍了也翻不出能與舞弊聯係到一起的東西。沒有相關信函,沒有契紙,就連可疑的書冊也沒有。
在盧蒲允處一無所獲之後,她又捧著楊徑提供的常進義社舉子名單仔細研究了半日,結合範家探子提供的部分舉子消息圈出了一個名字。
謝浩田。
在講述段雲豐失蹤一事時,範霄霄提過一次這人的名字。
這人與陸時佑關係不錯,常與陸時佑、高貴賢、楊舉民以及段雲豐等人一道吃酒。
章糾白之所以覺得此人可疑,起先是因為覺得謝浩田的出生地有些不尋常。
忻州人,姓謝,單這麼看,還看不出這個謝浩田身上藏著什麼端倪。
但若要將這個地址同負責此次省試的某些官吏的內眷聯係起來,就會發現不對勁。
譬如,作為輔考官之一的翰林院侍讀學士喬銘昫的夫人姓劉,劉氏也是忻州人。
兩人姓氏不同,若隻因兩人籍貫相同就將兩人扯在一處未免有些牽強。
撇開這個原因不說,那喬夫人劉氏的表弟盧傳堂,在戶部任度支主事。這層關係若有心利用,從中可謀的利不知能有多少。
目前一切隻是她的猜測,應考舉子謝浩田與喬夫人劉氏以及盧傳堂之間是否有關聯還不好說,但以謝浩田為一個突破口著手調查,再合適不過。
反正她不信巧合。
她的猜測和想法與楊徑不謀而合,楊徑說他正想去探探謝浩田的口。
多次入義社後,楊徑發現,謝浩田這人雖不會經常出現在義社裡,但他的名字卻經常會被出現在義社的人提起。
除此之外,楊徑還發現此人常會邀新結識的舉子外出喝酒。
段雲豐和陸時佑或許就是通過這樣的方式與謝浩田結識的,早在段雲豐還一切如常之時就在楊徑麵前稱讚過謝浩田的才學,還稱其熱情好交友。
如此看來,那謝浩田的刻意接近或許早有預謀。
三人合計一番之後,楊徑與她一明一暗地與謝浩田打起了交道。
楊徑那頭,因平日裡謝浩田總和陸時佑、高貴賢約在一處,陸時佑又常是一副不願意與楊徑為伍的態度,這讓謝浩田不僅不會主動靠近楊徑,反而會躲著楊徑走。
兩三日下來,楊徑根本沒有機會單獨與謝浩田接觸,更遑論是要從謝浩田口中套話。
而她這頭,她去搜過謝浩田的屋子,並未從中搜到契紙或者印信之類的憑據。她跟過謝浩田兩日,並未發現他與盧傳堂或喬劉氏聯係過。
這幾日,謝浩田不是為了躲楊徑躲進那秦樓楚館,就是和高貴賢以及陸時佑在酒肆喝酒聽戲,幾人談論的話題她也聽了,沒什麼不尋常的。
彆的手段不是沒想過,謝浩田此人狡猾多疑,且他本就是為了利而舞弊,故,利誘這個辦法是行不通的。
若要毒打或者下毒相逼呢,得先將謝浩田綁了,以防這廝不僅不怕死還想著拚了一死也要給涉案人通風報信。
但若真綁了謝浩田,又會出現另一種情況——若是有人與謝浩田一直保持著某種聯係,不見謝浩田露臉,必會察覺到什麼,繼而給其餘人通風報信。
這也行不通。
若是使詐……
她還想過把陸時佑和高貴賢給綁了以隔絕兩邊消息,再以二人隨身物件編出二人皆已被抓,再以主動認罪者可從輕發落為機詐得謝浩田主動認罪並供出其餘涉案舉子以及涉案官吏的信息。
可陸時佑和高貴賢身邊小廝不少,那些人不見主子必會聲張。
即便她連同二人的下人一同擺平,那謝浩田就會上鉤嗎?
單槍匹馬,又非朝廷的人,謝浩田憑什麼信她?
涉及到科考大案,謝浩田怕是死都不會認罪的。
說來說去,還是需要見到切實的證據。隻有手中握著證據,涉案人才會認罪,朝廷才會重視此事。
現如今,義社內依舊人來人往,但那些人的言語間再套不出更多的話。
還有不到八日就是省試的日子,再這麼守株待兔可不行。
思來想去,她決定找周荃珝聊一聊。
章糾白問得異常認真,周荃珝的視線在她眼睛處停了會兒,而後往屋子四處掃了掃。章糾白的目光隨之落在屋子四處。
“什麼意思?”
見周荃珝隻望不答,她忍不住問。
“意思是,契紙隻是最普通常見的一種契約形式,實則,隻要你敢想敢用,目之所及皆可為契物。”
“目之所及,皆可為契物……”
目之所及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