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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尋找走失的億洋
12月是西北風捎來的。
南方的冬天跟著濕漉漉的雨忽進忽退。天氣開始陰冷，直滲透到骨髓。從秋高氣爽到冷徹肌理，過渡並不長，但通常也不激烈，也許就是因為這冷雨的滲透之故。
冷的是西北風。農村有句俗話“冷在風裡，窮在債裡。”後半句未必符合現在實際，當代人的觀念在慢慢改變，隻要借的到就是賺到了，以前楊白勞怕黃世仁逼債，現在黃世仁怕楊白勞賴債。學習也是一樣，老師就怕學生不動手不還欠下的作業債。
但是自然規律還是沒變，“冷在風裡”是大家還能感受到的。
眼皮在跳。夏雪問梅舒穎：“老話怎麼說來著，是左眼跳財還是右眼跳財？”
“你還信這個？左眼跳財，右眼也跳運，你怎麼跳都沒事。”
下午第二節下課，唐燦找夏雪說，她要請兩節課的假提早回去，孩子發燒，奶奶帶到醫院了，她得趕過去。夏雪說：“你趕緊走，放學有我。”
委托班，要上到五點，按規定誰上委托班，就由誰負責護送學生放學，就該由夏雪把班級裡孩子送出學校大門。但是，規定是規定，多數還是班主任在護送。許琳瓏有一次問夏雪：“老夏，我看你這個學期不當班主任了，放學後還在送學生出學校啊？”
夏雪說：“嗯，是的，學校規定的啊。”
許琳瓏皺皺起眉很奇怪的樣子：“學校什麼時候說的？你聽錯了吧！”
“好像是一次教師會上說的。”
“那怎麼其他班級都是班主任護送的？這本來就是班主任的事情。你看，三十年前當班主任的時候，是沒有班主任費，後來我畢業當班主任時才有幾十，最多的時候大概兩三百，可是我們什麼都要做；現在班主任津貼提高了，期末獎金基數也比其他老師高，卻反而要我們不當班主任的人來護送學生，說得過去嗎？”
“那你年級組不是也有補貼嗎？多走走就當鍛煉身體。”
“年級組長算老幾？這幾塊錢，誰要誰去乾！老夏看看你這個學年的係數。”係數決定年度獎金分配的高低，係數相差0.1，獎金差距可能就是大幾百。夏雪記不住這些複雜的數字，也不清楚這些係數是怎麼得到的，學校開會的時候應該有提及，但是七七八八，計算太繁複太累人，夏雪對自己說，有製度在，沒人會故意給自己少算一點，記這些乾嘛？偶爾有一次看到領導的係數竟是從17點多到19，自己是最低一檔12，當時很詫異，但是一看，和自己一樣是12的還有好多，夏雪想一問究竟的好奇心就立刻偃旗息鼓了。
許琳瓏又提到係數，夏雪自嘲的：“不知道，反正不是最低的，也是次低的。”
梅舒穎打斷：“班主任呢，其實也是辛苦的，這不是和班主任較勁，班主任津貼調整後，中層也調高津貼，看看，他們一個星期的工作量還沒有我們一天上的課多，他們可以調整，我們任課老師也應該調整，不然呢？”
“是的呐，他們左一個活動通知，右一個比賽，要求這個那個叨叨叨說不完，還不都是我們來做的！”夏雪覺得有道理，她隨聲附和。
“我是不送學生放學，這不是我們任課老師的責任。”許琳瓏瞥見唐燦蹦蹦跳跳進來，畫風一轉，“你們班唐燦人好，所以老夏，換了我也會。”
“啊啊，誰說我？說我什麼？”唐燦開心地問。
“說你好呢！”許琳瓏看著夏雪笑著說。
“是的是的。”
唐燦嘟起嘴哈哈一笑：“我肯定是好的呀。因為你們都那麼好，我不敢不好呀。”
放學後，夏雪讓每個人孩子檢查地麵衛生，收拾好書包抽屜，動作迅速的學生已經在走廊排了老半天的隊，拖拉的同學，塞一本書，都能和其他人講上10句話，撿一張廢紙，還能在座位上玩幾個螳螂腿、□□功。等大家終於都出來排隊了，下課時間都過去一二十分鐘。夏雪跟著隊伍，出學校大門右轉50米，今天夏雪不敢大聲提醒這個彆掉隊，那個彆講話，她擠在學生身邊，很有點渾水摸魚的味道：許琳瓏的話也是在給自己提了個醒，對自己非班主任放學後還在護送，許琳瓏心裡有想法，難保梅舒穎不這麼想，她不想梅舒穎誤會她，所以夏雪的這個護送有點掩耳盜鈴的意思，躲在人群裡，像間諜。反正這學期隻剩下這麼一個多月了，就那樣吧。
剩下三個孩子回到傳達室旁邊的玻璃棚裡等家長，防疫測溫的簡易棚子這個學期換成厚實一點的材質，放學後的學生等待處也借東風換成玻璃房，條件要比那三個棚子好得多。夏雪送學生的時候聽兩個家長在聊天，一個說：“以後可以把家務都做好了再來接孩子的呀，反正在學校，有老師會管，省心。”另一個說：“對啊，我是打牌結束後，再去買好了菜才過來接，今天打牌打得有點遲。”
夏雪壓製著內心的不滿，看了一眼，回頭又看一眼。走近玻璃棚囑咐學生彆亂跑，免得等會家長找不到，然後回到教室，她還留了兩個作業有困難的孩子，小樂名字叫“樂”，卻一點都不能讓人樂起來，一首劉禹錫的《浪淘沙》硬是從早上背到放學還沒背出，隻好留下來背誦；另一個小靳，打架扣分，留下來反思，順便把欠著的作文補寫完。夏雪決定好好和這兩孩子耗上一回，以儆效尤。
五點多天色已經渾濁，夏雪看著天色發呆，初冬了，白天時間漸漸短起來，太遲了也不好，再留十分鐘。於是拿起手機準備給家長發信息讓他們可以來接孩子了。
電話驟然響起。是唐燦打來的。
“夏老師，你有沒有看班級微信群？微信上億洋媽媽在問億洋有沒有放學了？你沒回複，我猜你沒看到，她打我電話了。”
“我沒看微信，我在給樂樂背誦，億洋早放學了呀，我送出學校大門的，怎麼了？”
“他媽媽到現在還沒有接到億洋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