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阿漓大清早推開窗戶,屋外春風迎麵,鳥叫蟲鳴,院內那顆梅枝冒出嫩芽。銀杏進來臨著窗傳話,“夫人起來了,昨夜睡得可還好?”
阿漓昨日回來又將自己關在藥房裡,子時才歇下的,雖睡得晚了些,可睡眠質量好,此刻抻著腰,渾身足勁兒。
“定安侯府來咱們府裡下帖,說是請夫人上府為老太君診治。”銀杏將消息傳到跟前。
“定安侯?”阿漓睡意散去,昨日慕風是有問過一嘴,可也沒說要給老太君診治啊,況且昨日她已經表明過醫術不精,不便出診。
“是啊,世子還說,若是夫人巳時還未到,便差人親自來府上接。”銀杏又道。
“什麼?他怎可,怎可如此蠻橫。”阿漓收起思緒。
“夫人不是精研醫書嘛,不妨給老太君瞧瞧,若能醫治便治,倘若對病情無把握就如實說便是,我瞧慕風世子也不是不講理之人,況且您是將軍夫人,也輪不到他為難的。”
阿漓倒也想試試那醫書上學來的,當時給宋聽時醫治時也是死馬當活馬醫,她沉思片刻道,“也好,銀杏你替我備身體麵衣裳,我洗漱後準備準備。”
“好咧夫人。”銀杏樂嗬下去準備。
見阿漓出府,空青又暗中跟著,昨日她跟到城西,見著慕風與阿漓攀談,後又送她回府,空青還未將此事稟報宋聽時,至少慕風也未傷害阿漓。
而今日定安侯府下帖,也是以老太君名義請的,並無不妥。
空青見馬車入了定安侯府,一直在外候著。
阿漓被定安侯府管家領著入了西院,那是老太君的居所,慕風也才從朝上回來,換了常服,聽得下人來報,阿漓已經入了候府往西院去了,便也緊隨其後。
巳時的日頭灑在院落,阿漓繞過一條條長廊,這定安侯府比宋府要寬敞氣派,看得出來從前定安侯在世時是多得皇帝倚重,如今隻是敗落了,昔日榮光不再,門可羅雀,老太君和慕風倒覺著清靜。
下人將阿漓領進院子,老太君垂坐在正屋,手裡捏著沉香木的佛珠手串。
院裡的女使朝老太君鞠身說:“老太君,宋府夫人到了。”
老太君這才緩緩抬起眸,沉重說:“請進來吧。”
下人繞過屏風,挑簾出去,立在台階上,給阿漓說:“宋夫人,老太君有請。”
阿漓提著裙擺上階,往正屋去,走近屏風後才見著這位慈眉善目的老婦,她第一次接觸這個年歲的人,不說話時像尊佛像,雖是候門夫人,卻不讓人覺著高不可攀,反倒是心底莫名生出一股親近。
而這種感覺,她隻在師父身上感受過。
她盯了好一會兒,幾乎失態,下人微咳嗽一聲提醒著,阿漓這才緩神行禮:“宋漓見過老太君,老太君安。”
老太君原先緊閉的雙眼掀開眼簾,“嗯,無需多禮。”
隨即見著一位年僅十六七歲的丫頭,梳的並非婦人髻,不覺心生疑慮,“老婦聽孫兒慕風說你是宋聽時的夫人,會醫術。”
“回老太君話,阿漓會些醫術,可是卻沒有給人真正診治過。”阿漓很是誠懇,絲毫沒有遮掩。
下人先是急了,“沒有給人診治過怎可給老太君看診?”
阿漓未作聲,既然老太君能下帖,自然已是知道她有幾斤幾兩,做好衡量才會叫她上門的。她也不急,等著老太君說。
老太君也無暇理會下人的疑慮,隻是問道:“你既然已成親,怎麼未梳婦人髻啊?”
阿漓淡淡道:“梳習慣了,在梵幽穀時不講究這些,夫君也不曾為難。”
“噢?梵幽穀?”老太君凝著眸子,腦子裡搜尋著這個地方。
“梵幽穀是阿漓長大的地方,離上京很遠,老太君許是未曾聽過的。”
“聽慕風提起過,說你曾救助過他,還為他療傷,又讚你心性純良,識得醫術,便向老婦舉薦你上府診治。”老太君祥和說。
“世子過譽了,阿漓並非有這般好,再者阿漓還需給老太君先把脈診斷,熟知症狀後方可開藥。”
老太君眯著眼,很是和藹:“那便有勞宋夫人了。”
“老太君喚我阿漓即可。”阿漓上前一步,下人給移了一張椅子過來。
阿漓正要把脈,屋外傳來略顯熟的悉聲音。
“祖母,風兒來給您請安了。”慕風立在門外,偏頭瞧著裡邊。隻能看見模糊的黑影,卻也猜到幾分是誰了。
老太君一顆顆的盤著佛珠,“進來吧。”
慕風聞聲跨門入內,沒等下人挑簾他便進去了。扇子還捏在掌心。
朝著阿漓的背影,率先問候:“勞煩宋夫人跑一趟,本以為這帖子夫人尚要考慮考慮再接呢。”
“既是治病救人,有何要考慮的?”阿漓拈起老太君的衣袖,找著手腕,搭上脈博,隨即未再說話。
慕風見此也不煩擾,靜靜候在一旁。
正屋裡靜了半刻鐘,阿漓才收回手,起身回到原先位置回話,“老太君脈搏虛微急促,如同冬寒初至,身上卻似炎熱如灼,此乃內寒外熱之象,阿漓為您開個良方溫陽散寒,均衡調和體內溫熱。”
“太醫也來看過多回,與你說的相差無幾,這藥方老婦已經喝了太多,身體仍是不爽利。”老太君本還帶著期許,沒成想阿漓的說法與那些太醫卻無不同。
“太醫們用藥都是溫性為主,唯恐壞了貴人們身子,不求有功,但求無過,自然藥效不大,可我不一樣。”阿漓沒有因老太君的質疑感到窘迫,反倒是自信起來,她把脈時便能確定。
“那你是要拿老婦來試藥了?”老太君麵上仍是帶著笑,倒覺得她有趣。
“祖母,宋夫人用藥確實與常人不大一樣,先前給孫兒的藥,也是見效之快。”慕風在一旁打岔,著急維護阿漓。
阿漓沒放心上,隻等著話:“凡是用藥都帶了風險的,若是老太君信的過阿漓,阿漓這就開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