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底一股莫名的酸味湧出。
阿漓這麼一住,就在候府住了好些日子,壓根沒再回宋府,老太君給她開辟了一間院子,離老太君住所不遠,這幾日老太君的頭風症緩解許多,病發沒再那麼頻繁,而且發作時痛感明顯減輕,因著阿漓給她每日安排了不同的任務,老太君也越來越能接受。
身子好了許多,胃口也不錯,慕風再見時,渾然以為祖母返老還童了,一個勁兒的誇,老人家被逗的樂得直笑。
阿漓的到來,候府也熱鬨不少,沒再那麼冷清,老太君漸漸習慣了阿漓的存在,阿漓也覺著候府像家。
特彆是老太君身上那股莫名的親切感,總能讓她想起師父,這也是她在候府能住這麼長久的原因。
宋聽時自那晚過後,一連幾日,夜裡都要從軍營裡趕回來,空青隻說阿漓人還在候府,一日一日,宋聽時想著,老太君身子就算再不好,阿漓也無義務給她榻前儘孝,怎麼要他將軍府的人來照顧。
起初前幾日他還能忍下,後麵越想心底越不對勁,當夜回來還沒入門,長風問了府衛人還沒回,宋聽時當即上馬朝定安侯府驅策。
候府客院裡,阿漓用過晚膳正好肅在堂前,望著星空閃爍,枝岔與繁星相印,夜風乘襲穿堂而入,衣著單薄的人不禁肩頭後縮,可也沒有要添衣的意思。
上京的星光遠不及梵幽穀的明亮,她又想起那個小院,還有曾經的二人。
“夫人獨自一人賞月?”
她在沉浸中被喚醒,慕風如踏月星官款款而來,頎長的身影沒過她的影子,遮得丁點不剩。
他立在阿漓跟前,近在咫尺,阿漓不知他意欲何為,也無半點退卻,就這麼盯著他。
“難不成我還半個人賞月?”阿漓冷不丁說道,有些破壞氣憤了。
慕風朗聲笑起,“今日虧你替我照顧祖母,我剛從祖母院裡過來,她身體大比從前,我從未見過她如此開心,謝謝你阿漓。”
他沒再喚她夫人,而是叫著名字。
“我這般叫你名字,你可介意?”
“為何介意?我倒希望你這樣喊我,夫人這個稱呼我不喜歡,那喚的不是我,是彆人的妻子。”阿漓目光裡泛著皎潔的光,卻讓人不自覺的察覺那光被一層潮霧遮擋,沒了鋒芒。
“祖母雖說有所好轉,可她病體纏身多年,短時間內雖有成效,可也沒有去根,我說的對嗎?”
阿漓偏頭看著他,坦然道:“是。”
“慕風鬥膽,想留你在府上多住些日子,為祖母繼續診斷,觀察病體,待祖母情況穩定後,慕風再送你回府,不知你能否應下。”慕風很是感激的與她相商,那原先挺直的背也屈了些弧度。
阿漓自然沒有不妥,隻是她在候府住了也有七日之久,宋府雖說沒來要人,可她總覺心有不安,又或是還在期待著什麼。
“你若不願也無妨,我同祖母那邊說,你若是還願為祖母診治我便還如先前一般,每日晨昏定省派遣馬車到宋府接你,隻是如此一來,倒是辛苦你了。”慕風見她未應,又退一步換了說辭,語氣裡沒有任何勉強。
阿漓暗暗歎息,“無礙,我住下便是。”
聞言慕風心底的愉悅油然而生,笑著:“成。”
阿漓站在階上,勉強與他平視,“你每日公務都很忙嗎,老太君常說見不著你,公務當真比家人還重要?”
她這話看似是在問慕風,也像在問旁人。
“公務自然重要,在朝為官的,身哪有自由的呢,況且……”
慕風及時打住,況且他還要調查父親一案,每日在外時間總比待在家裡多。
“你怎麼這麼問?”
“沒,就是想到了。”阿漓也連忙終止話題,那是因為她夫君也是如此。
自打她解禁以來,半個月之久,宋聽時不常回府,唯有一次,便是那夜匆匆一麵,他還被公務絆住了,或許不是,隻是不知如何麵對她,這是阿漓內心的揣測。
慕風察覺到她的思緒,想起她被禁足的蘭雪園,許是猜到幾分,又見她衣著單薄,雙臂緊抱胸前禦風。
他想了半刻,解下披的大氅,再給阿漓披上,臨了還溫柔地為她係上衣帶。
大氅上還有餘溫,阿漓沒躲,隻覺著暖,彆無他想。
大氅係上後他停留了許久,忍著心底悸動,不知何時起,他對她好像不大一樣了。
“定安侯府便是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院外響起不合時宜的聲音。
阿漓聽著這聲熟悉,尋聲望去卻被慕風遮擋得嚴實。
慕風淡定地鬆開手,麵帶這笑轉過身,看清來人是宋聽時和長風,而他們身後跟著候府裡的下人。
下人著急忙慌解釋:“世子,屬下本是要通稟的,可宋將軍非要闖入,屬下們不敢攔著。”
慕風擺手示意他們退下。
“宋將軍,怎麼來府裡也不提前知會一聲,倒是慕風怠慢了。”他涉下一階踏上平地,朝宋聽時走近。
宋聽時沒正眼瞧他,腦子裡都是方才他為阿漓披大氅的場景。
他現下見著那件氅衣極度不順眼,徑直往阿漓方向走去。
阿漓不知為何,莫名生出懼意,她不是因為怕他看見慕風的舉動,因為她壓根沒往那方麵想,她是害怕宋聽時來抓她回去又要禁足。
不由擔憂起來。
就連他靠近時,呼吸聲都靜了幾分。
他扯下那件月白大氅,冷聲道:“我將軍府沒有地方給你住,要到彆人家去住?”
也不等阿漓答話,扯著手腕便要走。
阿漓隻能跟著,經過慕風時,還不忘回頭看了他一眼,宋聽時惱極了,也沒發作,頓時停下步子,阿漓借著空隙方能緩下氣息。
“我念及老太君年紀大,阿漓出診也是儘你我在朝為官之情,一直留人住你府上,世子是何意思?”他目光寒厲,有種宣示主權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