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沒等劉夏說完, 空氣中突然浮現淡紅星塵,仙鶴嘴裡冒出的青煙陡然搖晃了下,下一秒一道身影陡然出現, 人未到聲先到, 那聲音明明懶洋洋帶著笑, 卻讓人脊背發寒。
“我當誰把腦子丟我這兒忘了帶,原來是你啊劉夏。”
劉夏臉色微變, 說了一半的名字硬生生咬斷, 轉頭看去。
來的是個年輕女人, 姿容絕色, 眉目明豔,煙紅色的長發十分獨特,不像染的, 像天生的。她穿著大紅的抹胸魚尾禮服, 披著件黑色外套,一看就是從宴會上匆忙趕來的。
劉夏護小雞仔似的展開雙臂擋在可晴麵前,嗤笑道:“我就算再笨也比你這個陰險小人強得多,你不是忙著什麼電影節頒獎嗎?就這麼咻得過來, 就不怕被媒體拍到?到時候這些人還要幫你擦P股。”
顧浩煙眉眼帶笑,仿佛美人蝮蛇, 越是笑得好看越像是淬了毒,就如同她明明是匆忙趕來,卻像是絲毫不急。
顧浩煙道:“從來都是我幫你們收拾爛攤子, 什麼時候你們幫過我?”
劉夏強硬道:“反正我不準你再傷害可晴!這是四妹拚死保護的人,四妹已經沒了, 我不準你再拿可晴泄憤!”
顧浩煙憑空變出根細長的銀絲煙,優雅地夾在指尖, 也沒見她點煙,隻輕輕吸了一口,煙頭便明滅出暗火。
顧浩煙道:“這話該我對你說才對,彆自以為是,你以為對的未必就是對的,尤其是有些話,當著有些人的麵,不是隨便可以說的。”
劉夏雖對顧浩煙說話一點不客氣,可她們之間的氛圍很奇怪,看上去好像互相厭惡,實際又像是關係不錯,顧浩煙這話一出,劉夏立刻就氣弱了。
劉夏道:“你、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浩煙看了眼劉夏的身後,轉身坐到一旁小沙發,雙腿交疊,輕輕一個抖指,煙灰落在手旁的煙灰缸裡:“我什麼意思?你馬上就知道了。”
“什麼?你……”
話未說完,劉夏身後突然飛出無數藤蔓!
什麼情況?!
劉夏趕緊回頭看去,什麼都沒來得及看清已經被藤蔓從頭到腳纏了個死緊。
那些藤蔓鋪天蓋地,無差彆攻擊,纏住了劉夏又攻向顧浩煙,顧浩煙從容地吐出一口尼古丁,周身瞬間燃起跳動的火焰,火克木,藤蔓吃痛躲開,繼續朝一旁瘋長,眨眼便長滿整棟彆墅,屋裡屋外全是爬藤!
怎麼會這樣?!
劉夏腦袋也纏著藤蔓,透過藤蔓縫隙終於看清了身後的可晴。
可晴保持著之前端坐沙發的姿勢,垂著頭,長睫遮擋了眼底的神色,齊耳短發無風自動,帶著綠葉的藤蔓自她的胸前身後不斷伸展,到處都是枝葉生長撲簌簌的聲音,混著可晴夢魘般低啞的嗓音。
“沒了……沒……了……”
“可晴!”
劉夏大喊著,她能感覺到源源不斷的黑氣從自己身體抽出,順著藤蔓被吸進可晴身體。
劉夏前身是聚福鼎,是黑能量的載體,和普通人的正能量不同,她的全身載滿了黑能量。這些黑能量十分霸道且龐大,隻有劉夏可以承受,普通人沾上萬分之一,甚至萬萬分之一就會發瘋乃至爆體而亡,就算可晴有特殊能力比普通人能多承受很多,依然無法承受這麼多黑能量。
劉夏強忍著能量被吸走的痛苦,著急地大聲呼喊可晴:“可晴!你醒醒!再這麼吸下去我們都會死得渣都不剩的!可晴!!”
顧浩煙道:“彆喊了,她聽不見。”
劉夏急道:“那你倒是想想辦法啊!”
顧浩煙道:“不是你不讓我傷害她的嗎?我隨便動動手指頭她就得受傷。”
劉夏氣結:“你不是聰明絕頂?就不能想點兒不傷人的法子?!”
顧浩煙悠哉地坐在沙發,笑道:“不能。”
劉夏道:“那我現在怎麼辦?!”
顧浩煙道:“你又不是掙不開,自己掙開不就行了?”
劉夏道:“我怕弄傷她!”
顧浩煙輕佻笑道:“那你就受著吧。”
這是受不受的問題嗎?再這麼下去可晴會因為吸入太多黑能量爆體而亡,而她也會因為能量被吸走太多岌岌可危!
可真要掙脫勢必會傷到可晴。
劉夏權衡了下利弊,咬牙剛要準備反抗,就見彆墅中突然劃過幾道光痕,顧二顧淩洛、顧三顧朔風感受到妻子的危險,匆匆瞬移過來。
顧淩洛急忙護到劉夏身旁,顧朔風則閃身去了廚房找許輕嵐。一看藤蔓在吸食能量,姐妹倆二話不說就出了手,狂風卷著暴雨銀針井噴而出,藤蔓吃疼瘋狂扭動,兩人趁機救下各自老婆。
顧浩煙在一旁說著風涼話:“這回可不是我傷得她,可彆再賴我身上。”
劉夏被顧浩煙氣得頭疼,可也顧不得反駁,她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藤蔓受到攻擊立刻調頭對付顧淩洛和顧朔風,剛瞬移過的兩人2小時內不能再瞬移,隻能被迫迎戰。
可晴一人之力原本不可能對抗兩人,可顧淩洛和顧朔風並不想真的傷到可晴,打起來難免束手束腳,一時間竟不分伯仲。
這一場打得地動山搖,彆墅撲簌簌掉著灰土,眼看就要崩塌,一直坐著抽煙看笑話的顧浩煙揚手飛出一張火網結界,將所有的爭鬥框進結界,彆墅才免於傾覆。
三人正打得難分難舍,一直被護在一旁觀戰的許輕嵐突然道:“快住手!”
話音未落,就見始終低著頭一動不動坐在沙發的可晴突然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一歪,倒在了沙發上,漫天藤蔓肉眼可見的萎縮,眨眼便碳化潰散。
幾人趕緊過去,可晴雙目緊閉,牙關緊咬,滿頭的冷汗,抓起手腕探脈,脈息淩亂且虛弱,情況不容樂觀。
劉夏最沉不住氣,焦急道:“她受傷了,現在怎麼辦?”
顧浩煙勾著紅唇懶洋洋道:“誰捅的簍子誰負責。”
顧家姐妹一向聰慧,目光立刻都看向了劉夏。
顧朔風道:“你做什麼了?她的靈體還沒融合完全,你貿然出現在她麵前,是嫌她融合的還不夠慢?你不知道一直融合不好會灰飛煙滅?”
劉夏悔不當初,紅著眼眶道:“都是我的錯,我以為她能從那個世界出來,能轉世到咱們這兒,應該沒什麼問題了。我怕離得這麼近顧浩煙對她不利,剛好又偶遇她,就想把她拉到明麵上保護,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顧浩煙微挑眉尖:“我對她不利?你們隱藏她的氣息隱藏得那麼嚴實,我根本就不知道她已經轉世到咱們這兒了,我上哪兒對她不利?要不是你把她帶進彆墅,帶進我的結界,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她已經從那個世界出來了。”
劉夏道:“我一直覺得你知道她在哪兒,你那麼奸詐,怎麼可能真的查不到她的蹤跡?”
顧浩煙嗤笑:“好一個‘你覺得’。”
劉夏沒心思跟顧浩煙鬥嘴,她現在隻關心可晴的狀況。
劉夏道:“這件事是我引起的,我就是豁出命也不會讓可晴有事。”
顧淩洛摟住劉夏的肩膀,因為那一句“豁出命”皺起了眉頭:“現在不是追責的時候,要緊的是先救可晴。”
顧朔風的手在許輕嵐胸口按了按,探出了許輕嵐能量受損,轉眸涼了劉夏一眼:“回頭再找你算賬。”
劉夏搖晃了下,臉色越發慘白,顧淩洛探了下劉夏的靈體,蹙眉道:“你的能量也被吸走不少,你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
劉夏搖了搖頭:“這事是我引起的,我怎麼能走?我沒事。”
顧淩洛道:“少了那麼多能量怎麼會沒事?你……”
劉夏道:“彆說了,我不走。”
顧淩洛知道劉夏的脾氣,劉夏平時看著挺好說話,犟起來卻是十頭牛都拉不住,這會兒再勸也沒用。
顧淩洛俯身抱起可晴,上了二樓原本屬於顧四小姐的房間,把可晴放到了許久沒人住依然乾淨整潔的床上。
劉夏拖著虛弱的身體端了熱水過來,顧淩洛接過,擰乾毛巾擦乾淨可晴下頜的血跡和額角的虛汗。
顧朔風留下看了一會兒,眸光閃了閃,拉著許輕嵐走了。
顧浩煙壓根就沒跟著來,徑直回了自己房間。
劉夏被顧淩洛強按在客房沙發休息,隻能看不準插手,自己一個人照顧著可晴。
水養木,顧淩洛的水能量滋養可晴的木係,顧淩洛一遍遍用溫和的能量浸潤著可晴的靈體。照理說這樣源源不斷滋養,可晴傷得不算重,應該很快治愈才對。然而沒用,可晴的臉色青白得可怕,冷汗擦乾很快又會鋪上一層,隔著單薄的眼皮可以看到她的眼球動得很劇烈,情況越來越糟糕。
怎麼會這樣?
顧淩洛蹙眉祭出一絲能量潛入可晴的靈體,剛一進去就險些被狂亂的黑能量吞噬!
怎麼會這樣?她明明把從劉夏那兒吸走的黑能量都淨化了,怎麼還有這麼多!
劉夏看顧淩洛臉色不對,問道:“怎麼了?”
顧淩洛喘了口氣道:“她體內有很多黑能量,很亂。”
劉夏道:“你剛才不是淨化過了嗎?”
顧淩洛道:“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剛明明探的已經沒有黑能量了。”
劉夏蹙眉道:“還是讓我來吧。”
劉夏的前身是聚福鼎,不需要淨化,可以直接吸走黑能量,還不會對身體有損害。隻不過黑能量隻有淨化才能消除乾淨,吸走依然存在。
顧淩洛沉吟了下,沒有阻攔,早點治愈可晴,劉夏才能早點安心。
劉夏隔空就能吸走黑能量,她並沒有起來,依然窩在沙發,凝神聚氣。
沒反應。
再凝神聚氣。
依然沒反應。
劉夏睜開眼,詫異地望著床上的可晴。
“怎麼會吸不到?”
顧淩洛微微睜大眼:“你是聚福鼎,怎麼會吸不到?”
劉夏道:“我也不知道,我能感受到她靈體裡的黑能量,可就是吸不到。”
這絕對不是好現象,通常無法吸收黑能量意味著黑能量已經和本體徹底融合,而融合的結果就是靈體無法承受暴漲的黑能量爆裂!
劉夏想到了這點,一下子就慌了,掙紮著就要起來:“她不會……灰飛煙滅吧?不行,我必須得救她!”
顧淩洛按住劉夏道:“你彆著急,我再好好探探她的靈體,她的靈體很不穩定,我不能分神,需要張個小結界,你等我一會兒。”
劉夏道:“那你快去,我等你。”
顧淩洛走到床邊,手掐蓮花微微一揚,流光滑過,一個床大小的結界張好。
顧淩洛專心探查可晴的靈體,劉夏心急如焚地等在一邊,房門吱呀一聲推開,顧浩煙走了進來。
有結界在,顧淩洛並沒有注意到顧浩煙的出現。
劉夏轉頭看到顧浩煙,蹙眉道:“你來看笑話?”
顧浩煙道:“格局能不能打開一點?可晴是小四的一部分,現在和小四融合,就相當於可晴就是小四,我再怎麼喪心病狂也不可能真的看著她出事,她出事就等於小四也沒了。”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可劉夏依然狐疑地看著顧浩煙:“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反正我是不會讓你傷害可晴的。”
顧浩煙走到沙發邊坐下,看著顧淩洛探查可晴的靈體,道:“你說得沒錯,我的確早就知道可晴在哪兒,我一直沒找她,還不能證明我不想傷害她?”
劉夏警惕地看著她:“黃鼠狼給雞拜年……呸,無事獻殷勤,你沒安什麼好心。”
顧浩煙撩了下煙紅色的長發,淡淡掃了眼劉夏道:“明明是你害得她馬上要死了,現在卻來防備我,不覺得可笑嗎?”
劉夏被戳中要害,本來就白的臉更白了白:“我不會讓她有事的,哪怕豁出命也不會讓她有事的。”
顧浩煙道:“這種話說一次就夠了,你想讓顧淩洛陪著你一起死?你知道可晴現在什麼情況嗎?她本來就沒融合好,又受你那麼大的刺激,還被你的黑能量衝擊,她馬上就要死了,她死了小四也沒了。你不是覺得虧欠她,要豁出命救她嗎?我看你怎麼救。”
劉夏道:“我……”
顧浩煙道:“隨便吧,妹妹們一個個都大了,翅膀硬了,為了老婆一個個都能插|我兩刀,我還管你們那麼多乾嘛?本來我還想看能不能幫上忙的,看來你們也不需要。”
顧浩煙起身順了下裙子後的褶皺,轉身往門口走去:“我睡美容覺去了,彆打擾我。”
劉夏看著顧浩煙離去的背影,心亂如麻,她知道這個女人狡猾得很,也知道顧浩煙就是故意說出這樣的話引她上鉤,可可晴的情況確實危險,都是她害的,她做不到坐視不理。但是如果她真有個萬一,顧淩洛肯定活不下去,她也舍不得顧淩洛。
真是左右為難,該怎麼辦?
不管怎樣,顧浩煙至少不會害顧淩洛!
“等下!”
劉夏喊住了顧浩煙。
顧浩煙握著門把手,轉頭看向她:“乾嘛?”
劉夏道:“你有什麼辦法?”
顧浩煙高貴地撩了下耳邊碎發,道:“辦法倒是有,就是不知道你敢不敢。”
劉夏道:“你說。”
顧浩煙道:“算了還是不說了,說了你又該說我算計你,再跟二妹告狀,平白讓我被二妹怨恨,我何苦呢?”
這個老狐狸!
劉夏咬了咬牙道:“你說吧,我保證不告狀。”
顧浩煙幽幽吸了口氣道:“我的法子很簡單,隻不過看上有那麼一點點點……危險,但是我可以保證你的安全。”
劉夏不耐煩道:“你倒是說啊!”
顧浩煙正色道:“你是聚福鼎,可以吸收黑能量,現在可晴因為受了內外雙重刺激,吸收的黑能量正在和靈體飛快融合,一旦徹底融合,你知道的,靈體會承受不了這麼多黑能量而爆炸。所以需要你靈體出竅,進入她的靈體中,將她的黑能量徹底吸收。”
劉夏蹙眉聽著:“等等,你怎麼知道她的靈體在和黑能量融合?顧淩洛是查探好幾次才查探出來的,你隻隔著結界看一眼就知道了?”
顧浩煙微微一笑:“你彆管我怎麼知道的,我也隻是出個主意而已,做不做在你。你如果非要跟顧淩洛告狀我也沒辦法,畢竟這法子看上去的確很危險,你的靈體包含太多黑能量,一不小心就可能被她那個快要崩潰的靈體纏住,一起爆裂,一起灰飛煙滅。”
顧浩煙頓了下又道:“當然,我可以保證你沒事,雖然你可能不相信我的保證。”
第32章
劉夏聽完顧浩煙的法子就知道顧浩煙在給自己挖坑, 這所有的一切,包括她去電視台的路上偶遇可晴,很可能都是顧浩煙提前預料到的。
畢竟被顧浩煙坑過那麼多次, 差點連命都丟了, 她多少也長了點腦子, 彆人她可能沒那麼敏銳,顧浩煙隨便抬抬蹄子她就警鈴大作。
劉夏道:“你就直說吧, 你是不是設計我?”
顧浩煙微微側頭望著她, 豔紅的唇勾起迷人的弧度:“沒錯, 我是設計你, 你可以選擇不被我設計,我也沒那個本事強迫你冒險救可晴。你也可以跟顧淩洛告狀,我無所謂的, 我隻在意我的妹妹們是不是好好活著, 其他無所謂。”
劉夏道:“那你是真心想救可晴?不是利用我害她?”
顧浩煙道:“你不是喜歡‘覺得’嗎?你覺得呢?”
劉夏覺得,不,劉夏不是覺得,劉夏是相信, 劉夏相信不管顧浩煙嘴裡有多少謊言,有一句話絕對是真的, 那就是顧浩煙把妹妹們看得比她自己的命都重要。
顧浩煙知道她是顧淩洛的命,她死了,顧淩洛也活不成, 所以顧浩煙不可能輕易讓她冒險,更不能為了打擊報複可晴讓她冒險。
顧浩煙主動提出讓她涉嫌, 至少不會是害可晴。
而且,顧浩煙也承擔不起她死了顧淩洛跟著死的風險, 顧浩煙說能保證她的安全,她相信是真的。
彆的事她都不相信顧浩煙,唯獨在妹妹們的生死麵前,她相信。
這麼一分析,劉夏覺得顧浩煙的法子可以一試,不過還是要等顧淩洛查探完再做決定。
顧浩煙說完這些就走了,反正法子已經給了,做與不做就在劉夏。
顧浩煙可謂卡時間卡得格外準,她前腳剛走,後腳顧淩洛就探查完收了結界。
劉夏急忙問道:“怎麼樣?”
顧淩洛抹了一把額頭冷汗,搖了搖頭道:“情況不太好,她和小四的能量本來就沒完全融合,這會兒又吸收了太多黑能量,還無法淨化。現在黑能量和靈體正在融合,速度很快,我一個人解決不了,我去隔壁找大姐想想辦法,你先在這兒等著。”
劉夏是不太聰明,可絕對不傻,尤其還在顧家浸淫了這麼多年,她立刻就想到了顧淩洛去隔壁找顧浩煙這件事,必然也在顧浩煙的預料中。
顧淩洛走了,不就是給她騰出機會進入可晴的靈體?
顧浩煙還真是運籌帷幄,什麼都逃不過她的設計。
劉夏目送這顧淩洛離開,幾次張了張嘴想喊住顧淩洛,想讓她再抱一抱自己,這一去萬一有個萬一……不,不會的,她相信顧浩煙不會讓她輕易死掉,顧浩煙不在乎她的命還在乎顧淩洛的呢。
劉夏也明白顧浩煙為什麼背著顧淩洛跟她說那些,如果顧淩洛知道她要以身犯險,絕對不會同意。
顧淩洛走了,劉夏深吸了口氣,她被會有事的,可晴變成這樣她有很大的責任,她不能逃避,而且,她總覺得……反正就覺得顧浩煙應該不是單純讓她救可晴那麼簡單,說不定……
呼唔……
劉夏緩緩吐出肺裡那口氣。
如果真是那樣,這險就冒得更值得了,她勢在必行。
劉夏起身走到床邊,不需要任何手勢法訣,周身騰起獵獵黑氣,一點泛著刺眼熒光的碎片自劉夏胸口緩緩浮出,劉夏展開雙臂,掌心相對,黑氣操控著那碎片沒入可晴的胸口。
劉夏的肉身合上了眼睛,保持著原本的姿勢一動不動,周身的黑氣隨著碎片的離開瞬間淡了許多。
劉夏的意識隨著碎片進入可晴的靈體,放眼望去,到處霧蒙蒙一片,非黑非白的霧氣,像是黑能量與靈體能量融合後的灰黑色。
越往裡走,黑色越重,霧氣湧動也越快,再往裡便是狂風肆虐,黑霧如具象化的刀刃,千刀萬刃自四麵八方襲來,刮割著劉夏的靈體。劉夏強忍劇痛,靈體不能流淚,不然她這麼怕痛,絕對早就哭得涕泗橫流。
好痛,快堅持不下去了!
越往靈體中心狂霧越肆虐,換做其他人的靈體闖入,早就被這黑能量撕碎。
劉夏痛苦地挪著步,再怎麼煎熬也沒忘了自己的使命,拚命打開自己的靈體,拚命吸收周遭的黑能量。
聚福鼎深入靈體內部,哪怕是已經被融合的黑能量,隻要融合時間不長,都可以被她重新析出、吸收。
劉夏這一路吸收黑能量不可謂不艱辛,好幾次她都差點被撕碎,全靠著“我死了顧淩洛也不會獨活”硬撐了下來。
顧浩煙個死騙子,還說什麼保證她不會有事,她都快痛死了顧浩煙人呢?她拿什麼保證的?全靠一張嘴?一點兒力都不出?也不來幫她保駕護航?扣手套白狼啊?呸!人渣!
劉夏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撐過來的,一路行來拚命吸著黑能量,可越吸黑能量越多,就像是可晴的靈體內有泉眼,源源不斷流出能量。
這麼吸下去不是辦法,吸多少就又會生出多少,生出的黑能量還會繼續和靈體融合,再這麼下去,可晴會爆體而亡,她也會跟著完蛋。
不行,必須找到這些黑能量的源頭。
劉夏不再凝神吸取黑能量,咬緊牙關強忍著刀割般的狂風黑霧,朝著黑能量最濃鬱的地方急尋過去。
正極速飛著,突然狂風驟停,周圍一片安靜,身後還是飛沙走石般劇烈的風暴,眼前卻出現了一塊台風眼般寧靜的世外桃源。
可晴的靈識如初生的嬰孩,雙臂抱腿蜷縮成一團,脊背弓曲如蝦米,雙目緊閉,發絲浮動,全身暈著淡淡光,就懸浮在這片寧靜中。
嘶,這身材。
劉夏老臉一紅,下意識躲開了視線,非禮勿視啊非禮勿視,我可不是故意看你的。
劉夏的本體是聚福鼎,對黑能量非常敏銳,她感受到了黑能量如同洋流一樣自這台風眼不斷流出,一出風眼便狂暴起來。
源頭在這兒!
劉夏避開非禮勿視,在可晴的台風眼內搜索了一大圈,到處乾乾淨淨,根本並沒有黑能量的跡象。
難道是她感知錯了?
不,不對,她可能出錯,聚福鼎絕對不會出錯,這裡絕對是黑能量的源頭。
台風眼很小,巴掌大的地界,劉夏又地毯式搜索了一圈,還是一無所獲。
眼下隻剩可晴的靈識她沒仔細看過了……
這會兒也顧不得什麼非禮勿視了,事急從權,再說都是女的,又是靈體,哪兒那麼多講究?
不過彆人的靈體大部分都是很飄渺的,能看出人的輪廓就不錯了,包括當初顧淩洛的靈體跟著她的時候也是飄渺如雲煙,怎麼可晴的靈體這麼逼真接地氣?
劉夏一邊奇怪一邊仔細打量著可晴,可晴蜷縮成一團,可見範圍並不多,她看了半天也沒發現有什麼不對,可她明明感覺到有黑能量的。
劉夏心一橫,浮到可晴上空,握住可晴的手腕向上一提,將可晴整個人提了起來,可晴蜷縮的四肢被迫伸展開來。
可晴四肢修長,腰廓纖細,不僅人長得美,身姿更是絕美,劉夏臉紅脖子粗地仔細打量著,突然注意到可晴的肚子隱約透著一團黑氣。
原來在這兒!這就是黑能量的源頭!
劉夏看不懂這是什麼,更不懂為什麼它能源源不斷向風眼外輸送黑能量,時間緊迫,先解決了它再說。
劉夏伸手虛按在肚子上,凝神靜氣用力吸取。
吸不動?怎麼回事?
這世界怎麼可能有聚福鼎吸不動的黑能量?這絕對不可能。
劉夏被迫暫停下來四下打量著,這黑氣外淡裡濃,核心應該在可晴的肚子裡,肚子外隻是透出的一點點。
劉夏嘗試著伸手按了按,手指居然可以穿透可晴的肚子?!
劉夏喜出望外,直接將手探入,一把攥住了那團黑氣,猛地拽出!
黑氣出來了!
不,不對,與其說是黑氣,不如說是一顆黑色的珠子,那珠子隻有珍珠大小,算上逸散的黑氣也不過拳頭大小,但是密度非常大,摸上去堅硬無比。
這珠子……怎麼感覺那麼奇怪?劉夏因為聚福鼎的身份,在黑能量這方麵也算是見多識廣,可還是看不懂這珠子,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固態的黑能量。
總覺得不太對勁。
這珠子有股熟悉的氣息,雖然很微弱,不過確實是很熟悉的感覺。
劉夏一邊思索著這熟悉的感覺是什麼,一邊嘗試著再次吸收這黑珠子,還是吸收不了,真是見了鬼了。
等等,想起來了,這熟悉的感覺是……小四!這是小四的能量波動!
小四是顧家的“奶媽”,有很強的治愈能力,她不止一次被小四的能量治愈過,對小四的氣息非常熟悉。剛才沒想起來是因為可晴曾經是小四的另一半靈體,和小四的能量十分相似,她以為那是沾染上的可晴的氣息,現在再仔細分辨,這不是可晴的能量,這是小四的,千真萬確是小四的!
如果單獨拿出來,劉夏根本無法區分哪個是小四的,哪個是可晴的,可擺在一起就可以分辨出細微的不同。
小四的能量怎麼會化成這麼堅硬的能量珠子?正常而言,靈體一旦被吞噬就如同食鹽丟儘翻滾的熱水,是馬上就會融化的。就算融化的再怎麼慢,也不可能凝結出比原本密度大得多的珠子。現在劉夏手裡這能量珠子,密度和金屬相差無幾,說是鋼珠都行。
劉夏又看了眼可晴細致的靈體,這麼逼真的形象也是不正常的,難道這其中有什麼關聯?
不管怎麼樣,小四的靈體居然還有殘餘,這絕對是天大的好消息,說不定小四還有救!小四還有救!!!
劉夏喜出望外,再聯想顧浩煙突然讓她以身犯險,劉夏更篤定了小四還有救。
可晴靈體的黑能量已經吸收完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帶著小四回去,讓顧浩煙她們想辦法救小四。
劉夏拿著珠子想回去,剛邁出台風眼,突然感受強大的拉扯力,沒等她反應過來,她的左臂硬生生被暴漲的狂風撕掉!
劉夏慘叫一聲踉蹌著退回了台風眼,捂著胳膊跌坐在了可晴腳下。
可晴依然雙目緊閉,似乎什麼也感覺不到。
劉夏喘了口氣,幸好是靈體,胳膊掉了緩一緩就又長出來了,可對能量的損傷卻是真實存在的,要不是靈體狀態吐不出血,劉夏覺得自己得哇哇吐兩碗。
這什麼情況?這珠子不能離開台風眼?
劉夏不死心地看著手裡的珠子,咬咬牙再次邁出了台風眼,這次腦袋差點被風割掉,嚇得她趕緊又退了回來。
劉夏放下珠子又試著出去了一下,狂風雖然劇烈,刮割在靈體上也如小刀剌肉,痛得難以忍受,可和她來時的強度差不多,還撕不掉她的胳膊割不掉她的腦袋。
看來真是那珠子的關係,拿著珠子根本不可能活著離開。
如果把珠子上的黑能量吸收了,是不是就能拿走了?
可劉夏之前嘗試過很多次,珠子上的黑能量根本沒辦法吸收。
但是理論上是不可能有聚福鼎無法吸收的黑能量的。
劉夏盯著掌心散發著黑氣的珠子看了半天,心一橫,張嘴吞進了肚子。
唔,好痛!
珠子在體內不斷翻湧,她的靈體是聚福鼎本體,吞進肚子就如同置入聚福鼎淬煉,體外無法吸收的黑能量,鼎內絕對可以。
隻是以靈體為鼎進行淬煉,十分危險,要承受的痛苦也如烈火焚燃。
劉夏剛吞進去就後悔了,痛得恨不得原地去世,她下意識想吐出珠子,可殘存的一點理智還是讓她忍住了。
顧浩煙果然坑她,痛死了!
不知過了多久,劉夏奄奄一息吐出珠子,感歎自己居然沒死,珠子上的黑氣已經被淬煉殆儘,露出了青色的熒光,這的確是小四的能量,熟悉得讓劉夏心酸。
顧浩煙那老狐狸,果然留了一手,她就知道小四不會輕易死掉。
雖然受了非人的折磨,還冒了那麼大的風險,可看在小四還有救的份兒上,原諒你了顧浩煙。
劉夏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兒,這次勉強恢複了點力氣。她看了眼台風眼外,黑能量依然很多,可已經不再狂風肆虐,黑霧一片祥和,隻要出去吸收掉就OK了。
劉夏滿心歡喜揣著小四出去,砰,腦袋撞在了透明的屏障上。
什麼情況?!
劉夏抬手摸了摸,台風眼居然被透明屏障隔開,她出不去了!
劉夏鬱悶地飛上飛下,到處摸了個遍,哪兒都出不去。
剛才明明還能出去的!
劉夏低頭看了眼手裡的小四珠,手鬆開,小四珠懸浮在半空,劉夏再度試著邁出一條腿,欸?出去了?
所以這是沒辦法把小四帶出去的意思唄?
劉夏正鬱悶著,卻見小四珠緩緩移動到了可晴身前,一點點沒入了可晴的肚子。
劉夏伸手把它拽出來,再鬆手,它又鑽了進去。
劉夏抬頭看了眼四肢伸展懸浮著的可晴,可晴依然閉著眼,絲毫沒有蘇醒的跡象。
劉夏又試了各種方法,都沒辦法把小四珠帶出去,無奈之下,隻能自己先出去把外麵的黑能量全都吸收乾淨,又拐回來試了試,見還是不能帶走小四珠,便先離開了。
再睜開眼,劉夏還保持著離開前的姿勢,一個回臂收了手,靈體也徹底歸了位,轉頭就見顧淩洛眼眶通紅守在一旁,見她醒了先是一喜,隨後臉色一沉,轉身就走。
顧淩洛生氣了。
劉夏伸手拉住顧淩洛,佯裝站不穩地倒進顧淩洛懷裡:“哎呦,痛,頭好痛,剛剛差點死在裡麵。”
顧淩洛再多的氣也都化成了心疼雨無奈,趕緊先幫她探脈:“下次再敢這樣以身犯險,我就先死在你前頭。”
看來這次真的是氣狠了,不然顧淩洛那麼好的脾氣,絕對不會對她說出這麼重的話。
劉夏趕緊誠心道歉:“對不起,保證沒有下次了。”
道完歉,劉夏轉頭看向床上的可晴。可晴依然昏迷著,劉夏惦記著小四的事,把在靈體內發生的一五一十告訴了顧淩洛。
顧淩洛一聽小四還有救,立刻意識聯絡了顧浩煙。
顧浩煙就在隔壁,來得很快,走到沙發剛坐下,一句話沒說先嘔出一口血來。
劉夏嚇了一跳,“什麼情況?我九死一生的都沒嘔血,你睡個美容覺睡一臉血?”
顧浩煙淡定地抽了紙巾擦了擦血道:“你老婆打的。”
劉夏:“…………”
劉夏:“打得好!”
顧家姐妹經常互毆,都是“很有分寸”的肉搏,肉搏傷得是肉身,對她們根本沒有影響,隻有靈體損傷對她們來說才是受傷。
劉夏把小四的情況簡單說了下,問顧浩煙怎麼回事,顧浩煙閉了閉眼,看得出來情緒鬆懈了下來。
顧浩煙道:“具體的內情我就不多說了,總之,小四的確有救了,但到底能不能救,我說了不算,你們說了也不算,得可晴說的才算。”
劉夏道:“什麼意思?”
顧浩煙幽幽看了眼依然昏迷著的可晴道:“等她醒了,我再告訴你們。”
劉夏窩在顧淩洛懷裡,順著顧浩煙的視線看向可晴,總覺得顧浩煙嘴裡吐不出象牙,恐怕要救小四沒那麼簡單。
劉夏道:“我都把黑能量淨化乾淨了,她怎麼還沒醒?”
顧浩煙紅唇一勾:“這個嘛……”
*
可晴正在刷牙,突然打了個噴嚏,牙膏沫噴了一鏡子。
可晴隨手拿起抹布,一手刷牙一手擦著鏡子,一張看不清五官的臉突然出現在鏡子裡!
可晴嚇得手一抖,抹布甩了出去。
可晴閉了閉眼再看,鏡子裡空空如也,隻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可晴並沒有覺得鬆了口氣,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出現這種幻覺了,最近她總會看到一個五官模糊的女人,每次她想仔細再看的時候,那女人就消失了。
她懷疑自己得了妄想症,或者……見鬼了。
可晴刷完牙出來,盤算著上午要上的兩節課,開著車一路到了東大,門崗趙叔卻不給她開伸縮門,不讓她的車進去。
“趙師傅,我是紀老師啊,咱們學校文史樓的。”
趙師傅平時都很熱情地跟她打招呼的,還說她長得漂亮,彆的老師記不清,她,他絕對忘不了,怎麼突然就不認識了?
趙師傅狐疑地看著她,嘴裡嘟囔著:“不可能,你要真是我們學校老師,長這麼漂亮,我不可能記不住,你出示一下工作證。”
可晴摸出工作證遞了過去,趙師傅眼都瞪圓了。
趙師傅道:“你這是拿我當笑話耍呢?趕緊走趕緊走,回你的地盤上班去。”
趙師傅把工作證扔回可晴手裡,可晴疑惑地低頭看去,看到的居然是某知名上市公司的工作證。
可晴盯著那工作證看了半天,腦海裡講師的畫麵開始模糊,取而代之的是她在公司忙碌的畫麵。
哦對,她是CEO來著,之前怎麼會以為自己是大學教授呢?
可晴皺了皺眉,跟保安說了抱歉,頓了下,又問道:“抱歉問一下,你是不是叫趙建國?”
趙師傅道:“你怎麼知道?”
可晴搪塞了句關上車窗,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如果教授的身份是她的妄想,為什麼她能清楚地說出門衛的名字?可如果不是妄想,她的職業為什麼不是老師?
她真的病了,妄想症加精神分裂,她不僅總是看到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她還總是搞錯自己的職業,並且能說出本不該認識的人的名字。
可晴照著工作證上的公司開了過去,加班到深夜,寫字樓外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可晴站在落地大窗前,看著打在窗玻璃上的雨點,那個看不清臉的女人……鬼,她又出現了,就這窗玻璃的映像裡。
看到的次數多了,可晴也沒那麼怕了,她對著玻璃上女鬼的身影低聲道:“你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希望我幫助你實現嗎?”
女鬼一動不動站著,一言不發。
可晴微微上前,手掌貼在了窗玻璃上,冰涼涼的觸感讓她浮躁的心平靜了不少。
可晴喃喃道:“你不回答我,是因為你其實並不存在,你隻是我妄想症發作出來的幻覺對吧?“
之前因為害怕,她總盼著這女人是幻覺,可幻覺就意味著她的精神真的出了問題,她現在又盼著這不是幻覺,哪怕真是鬼也好,總好過自己是瘋子。
剛想到這裡,那女鬼動了動,一隻涼白的手搭在她肩上。
可晴一頓,緩緩轉回頭,女鬼就站在她身後,沒有穿典型的女鬼白裙,而是穿著不合季節的羽絨服,有手有腳,身形纖纖,長發鬆鬆綰在腦後,臉依然是模糊的,看不清五官……不是沒有五官,是看不清,像是眼睛近視了一樣,眯一眯眼似乎就能清楚一點。
可晴道:“你……”
這還是可晴第一次直麵女鬼,不是在鏡子、窗戶、車玻璃、茶杯、湯匙、水窪……看到的映像,是真的麵對麵看到的。
可晴眯眼,再眯眼,總覺得眼前的五官有點眼熟。丹鳳眼,薄嘴唇,好像在哪裡見過。不,不對,這分明是桃花眼,花瓣嘴。不,也不對,再眯一眯眼,看到的又成了杏核眼,櫻桃小嘴。
可晴迷糊了,她搞不清眼前的女鬼到底長什麼模樣,越眯眼似乎越看得清楚卻也越糊塗。
一個人的臉怎麼會變來變去?
這真的不是幻覺嗎?
可晴仗著膽子,伸手緩緩摸了過去,手指穿過了女人臉。
果然是幻覺啊。
當然,也可能是女鬼,女鬼也可以是摸不著的。
為什麼偏偏就摸不著呢?如果能摸到,那就能百分百證明這真的不是幻覺了。
這麼想著,可晴的指尖突然觸到了一絲溫熱,她微微睜大眼,不可思議的看著自己的手。
她摸到了,她竟然摸到了那個幻覺!
不,能摸到說明那並不是幻覺!
可晴的手在女鬼的臉上來回摸索著,摸到的是細膩又柔軟的觸感,吸引著她的指尖。
如果能看清楚這張臉就好了。
可晴剛想到這裡,眼前模糊的臉突然清晰起來,不是之前看到了桃花眼,也不是丹鳳眼,更不是杏核眼,而是一雙嫵媚的狐狸眼。
這張臉很眼熟,在哪兒見過呢?難道我認識她?如果能跟她交流就好了,就能問一問她是誰。
“好。”
嗯?她剛才聽到了什麼?!
可晴不可思議地望著眼前的女人,女人微微一笑,又重複了一遍:“好。”
可晴有些無錯,道:“好什麼?”
女人道:“好,可以跟你交流。”
這……這難道是她的妄想症更嚴重了?怎麼她想什麼就能實現什麼?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巧合了,讓她不得不再度懷疑自己是妄想症重症。
那就驗證一下吧?想什麼實現什麼是嗎?那她想讓這女人親她也會實現嗎?
正想著,眼前的女人彎了彎漂亮的狐狸眼,欺身貼上了她的唇。
蜻蜓點水的吻,卻承載了太過旺盛的心跳,怦怦,怦怦的,跳得可晴忍不住狠揉了下心窩。
可晴道:“你……是幻覺嗎?”
女人道:“我在你心裡。”
這算什麼回答,是幻覺的意思?
可晴道:“你是誰?”
女人道:“我有很多名字,你想聽哪一個?”
名字還可以有很多個?可晴道:“最常用的那個。”
女人望著她,漂亮的臉孔馬賽克一樣糊掉,緩緩換成了另一張溫柔如水的臉。
女人道:“這張臉的名字叫鐘顏。”
鐘、鐘顏!
可晴按住心口,難以言喻的情緒在心頭炸開,痛得她腳下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她這是怎麼了?可晴自己都不知道。
女人的臉又變了,沒有之前漂亮,卻不失為俏皮可愛。
女人道:“這張臉的名字叫喬雅安。”
再變。
女人道:”這張臉的名字叫張月華。“
再變。
女人道:”這張臉的名字……”
女人變了許多臉,最後又變回了“最常用”的鐘顏的臉。
可晴不可思議地看著,問道:“你有這麼多張臉,到底哪張才是真正的你?”
女人道:“都不是。”
可晴道:“那名字呢?哪個才是你真正的名字?”
女人道:“都不是。”
可晴道:“我想看你真實的臉,想知道你真正的名字。”
女人的臉孔再度變了,之前變的那些臉各有千秋都很美,可所有的美加在一起都比不上這最後一張臉,仿佛瑞雪初晴,旭日剛升,桃花繽紛,和風拂鶯,單那長睫剪眸就已經美得不可方物。
女人並沒有回答她名字的問題,變完之後靜靜地望著她,一言不發。
可晴愣愣地注視著那張臉,心窩掏空似的劇烈痙攣著,她的指尖在那臉上輕輕撫觸,半天才喑啞出一句。
“你的真名……告訴我。”
“顧縛槿。”
第33章
顧縛槿!
可晴痙攣的心臟突然撕裂般的劇痛, 有什麼從靈魂深處炸開,措不及防,鋪天蓋地, 她明明痛得想抱頭尖叫, 卻僵硬的一動也動不了。
顧縛槿……
她叫顧縛槿……
明明這麼陌生的名字, 從未聽過的名字,為什麼會讓她這麼難受?生不如死的難受?!
無數記憶碎片紛至遝來, 不管她想不想願不願意, 瘋狂地塞進她的身體。
好痛, 她要不行了!
一方麵有什麼瘋狂咆哮著從體內向外衝撞, 一方麵又有無數記憶往身體裡塞,要出的和要進的互相碰撞,電閃雷鳴!好難受!快要爆炸了!
一動也沒動不了的可晴突然衝破了禁錮, 一手捂住炸裂的腦袋, 一手下意識去抓眼前的女人,手指穿過顧縛槿,她抓了個空,顧縛槿如打碎的玻璃, 一片片碎裂,又一片片衝向她, 割破她的皮肉,鮮血淋漓。
【四妹沒了。】
記憶裡屬於劉夏的聲音猝然響起,周遭所有的一切溶解般開始消散, 都沒了,她愛的人沒了, 她恨的人沒了,所有的一切都沒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可晴抱頭跪在地上, 腰背無法支撐全身的劇痛,額頭抵地,痛苦的哀嚎隻在靈魂深處爆發,沒有一絲聲音在空氣中傳播。
好痛啊,太痛了!
可晴猛地睜開眼,滿頭冷汗,胸口劇烈起伏,緊咬的牙關仿佛鋼箍鐵焊,腮幫繃得酸痛,卻沒辦法放鬆肌肉。
旁邊有人撲了過來,激動地抓住了她的胳膊。”可晴,太好了,你終於醒了。“
可晴耳蝸嗡鳴,勉強分辨出那是劉夏的聲音。
可晴緩緩轉過頭,看到可晴紅著眼圈看著她。
可晴僵硬地動了動,繃緊的牙關一點點放鬆下來,靈魂深處的劇痛依然還在,卻好像沒有那麼難以忍受了。
劉夏幫她擦著額頭的冷汗,那關切的神情不像假的,可可晴卻有種非常不真實的感覺,就像是剛認識了半天的同學突然對你情根深種,就算看上去再怎麼真誠,你依然沒辦法打心眼裡相信。
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又是假的?
曾經她以為是真的,結果是假的,可等她曆經撕心裂肺的陣痛接受了是假的,卻又有人告訴她那都是真的。
是不是很好笑?
劉夏絮絮叨叨又說了很多,她一個字也聽不進去,劉夏的身後站著兩個陌生的女人,一個一言不發,一個也在說著話,她都聽不進去。
耳鳴忽遠忽近,遮掩了一切,所有的聲音都像是隔著海螺,空茫沒有實感。
可晴掙紮著爬起來,抽出握在劉夏手裡的胳膊,恍恍惚惚下了床。
好像忘了穿鞋。
不重要了。
可晴光著腳下了樓,劉夏追在身後,嘴快速的張合著,還在說著什麼。可晴聽不到也不想聽,管踉踉蹌蹌出了彆墅,深一腳淺一腳向前走著。
可晴一臉焦急地拽住了她的胳膊,指著她的腳不知在說著什麼,她一個字也聽不清,隻是順勢低頭看了眼,看到了腳下似乎有血跡。
她的腳受傷了?可是完全沒有感覺到疼。
可晴推開劉夏繼續往前走,又有人在身後按住了她的肩膀,她走不動,轉回頭。
身後是個煙紅色長發的女人,很漂亮,她查劉夏的時候有見過她的照片,是顧浩煙,顧家老大。
和劉夏不同,顧浩煙從她起來就沒有說過話,這會兒又拉住她想要做什麼?
她很難受,想趕緊離開這裡,不管是回學校還是回家都好,隻要不是在這裡。
顧浩煙開了口,隻說了一句話,卻和劉夏的幾百句都不同,像是乍然刺穿了靈魂,清晰地鼓動了她的耳膜。
“隻有你能救顧縛槿。”
什、什麼?
救誰?
腦袋好痛,五臟六腑都好痛,能不能不要說了,能不能讓她先離開?
她虛弱地掙紮著,根本掙脫不開。
顧浩煙每一個音都帶著穿透靈魂的力量,每一個字都訴在她的靈魂深處,不管她想不想聽。
顧浩煙道:“我隻保住了她微末一點能量,就在你的靈體內,隻有和她靈魂之力完全相同的你才能蘊養。”
可晴笑了下,笑容慘白又羸弱。
可晴道:“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劉夏扶住快要站不穩的可晴,隔著單薄的衣服能感覺到可晴的身體在控製不住地打顫。
顧浩煙道:“我需要你蘊養她。”
聽聽這高高在上的語氣,明明是你們招惹的我,弄得好像我欠了你們似的。
可晴道:”如果我說不呢?“
顧浩煙道:“那我就強製刪除你的記憶,把你變成傻子,傻子是最聽話的。“
劉夏在一旁不知說了什麼,可晴依然聽不清楚,隻看得出是在和顧浩煙爭吵。
顧浩煙並不理劉夏,又道:“她的能量非常孱弱,需要馬上蘊養,你還有一分鐘時間考慮。”
一分鐘。
嗬嗬。
可晴推開攙扶她的劉夏,望著顧浩煙不苟言笑想的臉,慘然笑道:“反正不管我願不願意,結果都一樣,何必還要裝模作樣問我?“
顧浩煙無動於衷道:”還有35秒。“
可晴閉了閉眼,眼眶灼熱乾澀,想哭,卻擠不出一滴眼淚。
那麼多記憶突然塞進來,她還沒來得及捋順,更沒來得及安靜地想一想,她現在很難受,腦子很亂,渾身都疼,可惜沒有人關心,也從來沒有人在乎她的感受。
顧浩煙倒數到最後一秒時,可晴道:“好,我養。”
顧浩煙鬆開了按在她肩頭的手,道:“其實蘊養也不是什麼難事,不需要你特彆做什麼,隻要正常生活就行。”
如果真像她說得這麼簡單的話,她為什麼拉著她說這麼久,還威脅要把她變傻子?
可晴道:“需要多久?”
顧浩煙注視著可晴,緩緩道:“一萬年。”
可晴虛軟地站不住,又不想靠著劉夏,頭暈眼花扶住了一旁的行道樹,腦袋沉得像是有千萬斤,怎麼抬都隻能抬一半:“你在跟我開玩笑?”
顧浩煙道:“這已經是最快的了。”
可晴道:“可我根本活不了那麼久。”
顧浩煙道:“你現在不是已經活了這麼多世了嗎?”
可晴身形搖晃,垂下頭,嗤笑了聲:“你的意思是,我下輩子,下下輩子,以後千百輩都得帶著記憶轉世,千百世都不得安寧?”
顧浩煙道:“不需要轉世,太慢了,我挑了個時間流速很快的玄幻小世界,你隻要去那裡就行了,那裡隨便閉個關就是幾百年,一萬年很快就會過去。“
可晴緩緩看向顧浩煙,道:“你的意思是,我這一生到此結束?我的父母白養了我十幾年,我連儘孝都不能儘孝?”
顧浩煙道:“這個你不用擔心,那邊的一萬年相當於這邊的一年,這一年你以國際交換生的身份離開,不會有什麼影響。”
國際交換生?也是,對顧家來說,這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小安排。
可晴笑得淒涼:“反正我也沒有選擇的權利,不是嗎?”
顧浩煙抬眸看了眼小區監控,監控立刻刺啦一聲冒出火煙。
顧浩煙攥住可晴的手腕道:“事不宜遲,現在就去,那裡有靈氣,對蘊養有好處。”
可晴掙紮了下道:“就算是交換生,我也不可能走之前不跟家人見麵,我……”
顧浩煙打斷道:“這個你就不用操心了,會有人代替你見你的家人。”
沒等可晴想明白這句話什麼意思,下一秒,被攥著的手腕傳來灼燒般的劇痛,淡淡的紅光自手腕處迅速蔓延,眨眼便將她全身包裹,強烈的光刺得她睜不開眼。
等一切歸於平靜,再睜開眼,可晴到了一處仙府,成了九十九重天的兆晷神君,以往隻有小說、電視劇才有的玄幻世界展現在她麵前。
可晴身上的黑氣已經沒了,可她也沒覺得多開心,抑鬱症似乎並沒有好,她對這新奇的世界也沒有多少好奇,她隻盼著趕緊結束趕緊回去。
可越是有期盼往往越是最難熬。
九十九重天清冷孤寂,神仙們的愛好不是喝酒就是下棋,再不然就是釣魚,想打發時間都沒有去處。低階的小仙還能各司其職有事情做,如可晴這樣的上古神君,受萬仙敬仰,除了普通神仙搞不定的凶手,平時並不需要做什麼,還不能隨便下凡,尤其神仙不用睡覺,體感時間再翻個倍,這就更難熬了。
可晴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一天一天捱過來的,她閉關得非常頻繁,閉著閉著就有些閉不動了,就好像睡多了就會睡不著,總閉關就會沒辦法凝神,凝不了神就不存在所謂眼一睜一閉就是百年。
萬年時光,可晴從盼望到暴躁,再從暴躁到麻木,等時間終於到了,她已經感覺不到丁點的欣喜。
那天就像往常的每一天,她在雲床上打坐,突然感覺靈體劇痛,有什麼要破體而出,她痛得暈死了過去,再醒來顧浩煙已經站來了她麵前。
顧浩煙依然是煙紅色的長發,黑色的吊帶長裙,美豔高貴,隻是高跟鞋踩在玄幻的玉石磚上格格不入。
顧浩煙懷裡多了個嬰兒,她把嬰兒抱到她麵前道:“她對你的能量最熟悉,你能給她安全感,你來養。”
她能給她安全感?意思就是這嬰兒沒有前世的記憶?
真好啊,真幸福。
可晴垂眸看著粉嘟嘟的奶娃娃,蓮藕胳膊白嫩嫩一截一截的,漆黑的眼眸晶亮閃耀,眼白透著微微的藍。
可晴推開了小縛槿。
可晴道:“我的任務已經完成,送我回去。”
顧浩煙道:“你養。”
可晴自雲床上撐身坐起,自下而上望著高高在上的顧浩煙,低聲笑著,每一聲都仿佛在泣血。
“她不是很需要我這一半的能量嗎?那就讓她吸走吧,我活夠了。”
她以為憑著顧浩煙道霸道,會說不養就把她變成傻子,卻沒想到,顧浩煙收回了遞出的嬰兒,長睫低垂,說出一句:“那就給你幾天時間。”
什麼意思?什麼幾天時間?意思是給她放幾天假,幾天後還得帶孩子?
真當她是軟柿子,可以任她們隨意搓圓揉扁?
可晴道:“我不會帶的,你要麼就殺了我,要麼就把我弄成傻子,如果傻子能帶孩子的話,你就如願了。”
顧浩煙抬手朝她送出一縷赤紅光塵,道:“這是受了玄幻世界觀的荼毒了?張口閉口就是打打殺殺。”
可晴還想再說什麼,那光沉已經將她纏繞,她眼前一黑,猝然又亮了,清冷無塵的仙府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繁華的現代都市。
她,回來了。
第34章
可晴回來後, 先在家住了一天,父母高興地為她接風洗塵,還抱怨她跟家裡聯係的少, 一個月打不了幾次電話, 每次還說不了幾句就掛了。
可晴看了手機上的聊天記錄, 不知道是顧家的誰冒充她跟父母聯絡,語氣和她還算相似。
第二天可晴就去學校報道了, 直接回到了原本的班級, 她在班裡人緣不錯, 雖然都沒深交, 可也都能說上兩句話。班裡同學都以為她去做了交換生,還開玩笑說她不講義氣,走也不說一聲。
在學校上了一上午的課, 謝絕了和同學一起去食堂, 可晴一個人走出教學樓,還沒出大門,就聽前麵的同學竊竊私語。
“快看,那是什麼神仙顏值, 啊啊啊,手機呢手機, 我要拍?”
“哪兒呢?天,真的好好看!我DNA動了!我覺得我要彎了!”
“你倆行了,哪兒有那麼誇張, 不過真的好好看,是大一新生吧?以前從來沒見過。”
幾個女生的議論很快引起了騷動, 不少人都往門外左側看去,可晴並不感興趣, 隨著人潮往外走著,出了教學樓,一抬眸就見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桂花樹下。
那誰學校最大的桂花樹,就在教學樓正門口,堵了半個路,這是學校為了保護這棵百年老樹做出的讓步。
時值金秋,桂花盛放,點點金黃在正午的陽光下暈著微芒,樹影斑駁下,顧縛槿悄然而立,斜風浮動長發白裙,溫柔的眉眼一如初見的模樣。
可晴頓了下,眼眸低垂,隻沉思了一秒便走了過去。
“好久不見。”可晴道。
顧縛槿眼眶漸漸暈紅,突然向前一步抱住了她。
斜風拂動枝葉,一朵桂花翩然而落,撲鼻的卻不是桂花清甜的香氣,而是記憶深處最熟悉的草木香。
可晴深吸了一口,整個肺腔都透出清爽。
這才兩天不到,顧縛槿就從嬰兒長得這麼大了,看來顧浩煙是留在了玄幻世界帶大的顧縛槿。
玄幻世界和這裡的時間比是10000:1,玄幻一萬年,這裡才一年,她回來不到兩天,玄幻世界就是不到兩萬天,顧縛槿在那個世界長這麼大一點兒也不奇怪。
顧縛槿抱得很緊,頭埋在可晴的頸窩,細微的哽咽聲響在耳畔,頸窩帶這濕熱的潮意。
顧縛槿哭了。
這不是顧縛槿第一次在她麵前哭,卻是顧縛槿第一次用這張臉在她麵前哭。
旁邊傳來竊竊私語聲,教學樓門口本就人多,又正是下課的時候,顧縛槿一個人就已經夠引人注目的了,再抱上她,怎麼可能沒人注意?
可晴抬了抬手,沒有回抱顧縛槿,也沒有拍背安撫,而是按著顧縛槿纖瘦的肩膀,緩慢卻堅定地推開。
顧縛槿低著頭,遮掩似的隨便蹭了下眼淚,抬眸看向她,眼依然很紅,濕漉漉的紅,特彆的招人。
顧縛槿道:“你是不是還在怪我?”
可晴不答反問道:“找我有事?”
顧縛槿抬手還想抱可晴,被可晴先一步躲開,又問了一遍:“有事嗎?”
顧縛槿蜷了蜷手指,放了下來,道:“我想你了,特彆想,特彆特彆想。我八點多就已經到這兒了,一直在等你。”
可晴淡淡“哦”了一聲,“那你現在等到了,還有彆的事嗎?”
顧縛槿道:“ 我就是想你,我……“
可晴打斷道:”沒什麼事的話,我還有事,就先不聊了。“
說罷可晴繞過顧縛槿就要走,顧縛槿伸手拉住了她,啞聲道:“彆走,我想跟你談談。”
可晴頓住腳,看了眼不遠處的校園湖,道:“那就去那邊談吧。”
校園湖岸邊有不少長椅,可以坐下談。
最重要的是,校園湖是去食堂的必經之路,談完不耽誤她去吃飯。
顧縛槿道:“去校外吧,我請你吃飯,咱們邊吃邊聊。”
可晴道:“不了,我下午還有課,待會兒還想回宿舍補個覺,不然下午沒精神。”
顧縛槿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最終也沒說,隻說了句:“好,都聽你的。”
和風吹過,校園湖波光粼粼,可晴走到一處帶樹蔭的長椅,這裡遠離主乾道,沒什麼人經過。
可晴坐下,顧縛槿也跟著坐下。
可晴道:“你說吧。”
顧縛槿側了側身,望著她道:“我承認,第一世的時候我的確是想要你的命,那時候我還沒發現我愛上了你,直到你反吸了我,我才發現,我活著和你活著,我更希望你活著。”
可晴望著銀光閃爍的湖麵,並不看顧縛槿,隻是微“嗯”了聲。
顧縛槿又道:“第二世,我根本就沒想過再要你的命,我隻想幫你穩固能量,那時候我已經知道我愛你,你是我這九萬多年來第一個愛上,也是唯一一個愛上的人。”
可晴依然望著湖麵,道:“你是想說你的愛很高貴,我應該感恩戴德嗎?”
顧縛槿急切道:“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想說我愛你,我從來沒愛過人,也不關注彆人怎麼愛,我身邊的例子隻有我幾個姐妹,可是好像……好像她們都不是什麼正麵教材,我有樣學樣,我沒學好。”
可晴又不說話了,隻淡淡“嗯”了一聲。
顧縛槿道:“第三世的時候我不是有意對你撒謊的,我也從來沒想過騙你,頂多隻是隱瞞而已。第三世之所以說了很多謊話,是因為……我……我被大姐強行激發了黑能量,我的陰暗麵一直在乾擾我,我努力壓製它,有時候壓製不住,它就會鑽出來作惡。”
可晴道:“哦。”
顧縛槿牽起可晴的手道:“過去種種,都是我的錯,你原諒我好嗎?我保證以後一定會對你很好,不會再騙你,也不會再隱瞞你,我們坦誠相待,好嗎?”
可晴轉眸看向顧縛槿,顧縛槿的眼睛依然那麼美,目不轉睛注視著你的時候,就好像世間最美好的一切就在眼前,讓你忍不住渴望,忍不住想要得到。
以往可晴望著顧縛槿總會心跳不已,總是充滿了渴求,可如今,充滿渴求的卻變成了顧縛槿。
顧縛槿在渴求她的原諒,渴求和她重新開始。
可是……
可晴對著顧縛槿道:“以前我的確怨恨過你,也的確想讓你哭著求我原諒,我甚至幻想過無數次那樣的畫麵。可經曆過那麼多世,又在那個玄幻世界活了一萬年,多了那麼多可以思考的時間,我不說自己參悟了什麼深刻的哲學道理,至少對於我們兩人之間的事,我已經想得很明白。”
可晴緩緩抽出被顧縛槿握緊的手,再開口的聲音疏離又客氣:“我們之間其實根本不存在什麼原不原諒,我本來就是你的一部分,隻是僥幸生出來自己的意識而已。你想收回自己的能量沒什麼不對,而有意識的我不想被你收回也沒什麼不對。我們之間隻有成王敗寇,沒有其他。何況,被反吸的是你,差點灰飛煙滅的也是你,這就更沒有什麼原不原諒了。”
顧縛槿舉著空掉的手,眼眶愈發紅了,明明前兩世都不哭的,怎麼這會兒輕易的就哭了呢?
可晴心底微歎,轉開視線,繼續望著湖麵。
視線剛轉過去,顧縛槿又牽住了她的手,近乎哀求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我的氣,我知道錯了,我沒想過還能九死一生回來,如果知道,我絕對不會瞞你,我一定會把實情都告訴你。我當時隻想著讓你活下去,想著長痛不如短痛,想著與其讓你知道真相痛苦,不如讓你以為我對不起你,讓你恨我,恨夠了也就過去了,至少未來不會那麼痛苦,我是因為愛你才……”
可晴沉默地聽著,聽到這裡有些聽不下去了,打斷道:“看來你的姐妹們的確是反麵教材,你的想法真的很……現在電視劇都不這麼演了。感情是相互的,不是想當然,傷害就是傷害,任何理由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顧縛槿攥緊她又想抽出的手,急切道:“我隻是想讓你傷得輕一點,出發點真的是好的。我知道我想得不夠全麵,知道自己做得未必就是對的,可當時的我又要分神應付大姐,又要幫你穩固能量,身體又很差,就……精力不濟,分身乏術,實在考慮不了太多,隻能抓住最主要的。你可以不原諒我,也可以怨我恨我,就是彆、彆……”
顧縛槿哽咽了下,眼圈紅得可憐,紅唇顫抖著哀求道:“……彆不要我。”
平心而論,可晴是有些心軟的,畢竟是她捧在手心裡愛了那麼多年人,也是她唯一愛過的人,看她這樣可憐地哀求自己,不可能毫不動容,可這份動容還不足以讓她重蹈覆轍。
可晴道:“既然要談,那咱們就一次談個清楚,談清楚了,以後就不要再見麵了。”
顧縛槿道:“可晴……”
可晴道:“我知道你有苦衷,也知道你是為了我好,至少在你看來是為了我好。我說了,咱們之間不存在什麼原諒不原諒,我也早就不恨你了。我拒絕你,隻是因為我累了,我想讓自己輕鬆一點,不想再跟過去糾纏不清。“
顧縛槿立刻道:“好,你累了,我明白,你想放鬆,我也明白。我不逼你,我也不糾纏你,我不讓你煩,我給你時間,等你什麼時候不累了,有心情了,我再來找你。”
可晴閉了閉眼,轉眸看向顧縛槿,認真道:“我的意思不是這一會兒累了,而是我不想再跟你有牽扯,我已經不喜歡你了,也不喜歡你的家人,我不喜歡和你有關的所有一切,請你離我遠一點,謝謝。”
顧縛槿哽咽道:“可晴……”
可晴起身,緩緩抽出被緊攥的手,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你不是死纏爛打的人,我們最後那點情分在我蘊養你萬年的時候也已經用儘了,給我們彼此留點體麵,彆最後了還要弄得那麼難看。”
可晴道:“我走了,以後都不要再見了。”
可晴轉身往食堂過去,顧縛槿追了兩步停了下來,衝著她的背影道:“我過段時間再來找你,我保證不煩你,你彆、彆說什麼再也不見的話,我受不了這個。”
可晴的視線微向後移了移,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徑直走了。
之後接連一個多月,顧縛槿都沒有再出現,可晴並不覺得意外,她認識的顧縛槿本來就不是那種死皮賴臉的人,死皮賴臉的是那個被激發了黑能量的鐘顏,顧縛槿不是鐘顏。
又過了半個月,天已經有些冷了,桂花樹光禿禿的,花早就沒了,葉子也枯敗得落了一地。
可晴隨著人潮一起往外走著,走著走著被人擋住了路,可晴抬眸,看到了熟悉的煙紅色長發,還有那雙明豔的眼睛。
顧浩煙?
她來乾什麼?
顧浩煙是知名影後,她突然出現,學生們都很激動,不少人拿著手機在拍,還有人壯著膽子走過去要簽名。
顧浩煙隨便簽了兩個,其他擺了擺手拒絕了,徑直走到可晴跟前道:“我有話跟你說,咱們換個地方。”
可晴不想去,可在這種地方跟顧浩煙拉扯不清,明天的熱搜頭條肯定得捎帶上她,她平靜的生活就會被打破。
顧浩煙的車就在路邊停著,可晴上了副駕駛,顧浩煙啟動車子,開門見山就是一句:“顧縛槿快死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死?一家子“神仙”又怎麼可能輕易死人?就算死,又跟她有什麼關係?
可晴道:“哦。”
顧浩煙道:“我沒開玩笑,你蘊養給她的能量已經快消耗殆儘了,你是她的能量源,離開你她根本活不下去。”
可晴道:“是嗎?她在那個玄幻世界長大,離開我幾十年,我也沒見她怎麼樣。”
顧浩煙道:“不是幾十年,十八歲她就恢複了記憶,當天就回來了。成年之前需要的能量比較少,成年之後每天要消耗大量能量,以往她是正常的靈體,消耗的能量可以再生,現在她隻是被你蘊養的不完全體,沒有你給她補充能量,她耗儘後就隻有死。”
死……
灰飛煙滅嗎?
明明都已經結束了,為什麼顧家人還要這麼陰魂不散?她真的累了,很煩。
可晴道:“那麼請問,我該怎麼給她補充能量?”
顧浩煙道:“隻要你離她近一點就可以,每隔幾天見一麵,待一會兒就行。”
可晴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說,要和她做那種事才行。”
顧浩煙道:“你是不相信我?”
可晴撩了下耳畔的短發,道:“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都不會見她。我知道你有的是手段,你大可以試試,你傷害我的話,你妹妹不會原諒你。”
顧浩煙嗤笑了聲:“說的好像她現在就原諒我一樣。”
可晴冷冷道:“那你就試試。”
顧浩煙盯著可晴看了片刻後道:“好吧,我不強迫你,她也確實不許我來找你。她呢……三五天內死不了,要死起碼得三五十天,等到她連床都下不來的時候,差不多就該歸西了。”
顧浩煙伸臂過來,攤開掌心,掌心是一串鑰匙。
可晴看了看鑰匙,又看向顧浩煙:“什麼意思?”
顧浩煙道:“顧縛槿已經搬出去住了,就在你們學校附近的公寓樓,這是她樓下那戶的鑰匙。”
可晴好笑道:“所以呢?什麼意思?”
顧浩煙伸手拉開她的挎包拉鏈,把鑰匙丟了進去,道:“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剩下的我管不了,也管不動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說完這些,車子也停在了一處小區門口,顧浩煙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棟公寓樓道:“就是那棟,好了,該說的我說完了,你可以下車了。”
顧浩煙丟下可晴揚長而去,可晴站在小區門口,頓了頓,轉身招了輛出租回了學校。
第35章
顧縛槿住的公寓離學校不遠, 不過可晴從沒遇見過顧縛槿,也不知道她是專門搬到她附近的,還是剛好這附近有她的房子。
可晴最初還有些在意, 隨著期末的臨近, 顧縛槿又一直沒有出現, 可晴就沒再關注過這件事。
考完試已經是一個多月後的事,最後一門考完出來, 天上飄起了雪花, 同學們本來就心情不錯, 看到下雪更是歡聲笑語。舍友提議趁著大家都還沒回家搓一頓。可晴原本是想直接收拾東西回家的, 她住本市,不需要坐火車,隨時可以回去, 可看舍友們都興致勃勃, 她也不想太不隨群,也可能是萬年孤獨的生活讓她有點貪戀熱鬨的人氣,她就同意了。
四人專門打車去了家網紅餐廳,吃完打車回來, 路上幾人嘰嘰喳喳閒聊八卦,可晴不感興趣就不插話, 隻聽她們說著,靠著車窗看著次第而過的街景。
學校越來越近,路過小區時, 可晴突然看到小區門口的超市轉出來一個輪椅,輪椅上的人格外眼熟, 好像是……顧縛槿?
出租車開得不慢,卡著不超速的邊緣飛馳, 可晴沒來得及看仔細,車已經開了過去。
顧縛槿怎麼會坐輪椅?應該是看錯了吧?
回到宿舍,舍友們邊收拾回家的行李邊意猶未儘聊著八卦,可晴的東西不多,一個背包就夠了,收拾時,看到了顧浩煙硬塞給她的那串門鑰匙。
顧浩煙當時說什麼來著?說顧縛槿三五天死不了,三五十天才會死?
這……應該是騙她的吧?如果顧縛槿真快死了,顧浩煙怎麼可能不管?顧浩煙沒有出現,說明顧縛槿沒事。
再說,不是已經不想再跟顧縛槿有任何牽扯了嗎?還操這些閒心乾什麼?
隻可惜時隔萬年,她已經記不清顧家的彆墅地址,不然早把鑰匙寄過去了。不知道直接寄到小區保安室行不行,那個彆墅區物業應該很不錯,對業主應該很熟悉,就算不寫清楚地址應該也能送到顧浩煙手裡吧?
隻是幾把鑰匙而已,彆人也不知道是哪兒的鑰匙,就算真送不到顧浩煙手裡應該也不要緊。橫豎都是顧浩煙硬塞給她的,既然敢硬來,那丟鑰匙這種小事顧浩煙就能承擔。
那就明天吧,明天把鑰匙寄出去。
收拾完洗了澡,宿舍差不多也該熄燈了,大家都上了床,舍友們舍不得睡,還在滔滔不絕聊著。可晴恍惚地聽著,不知不覺睡著了,她做了個夢,之所以知道是夢是因為她在夢裡掐了自己大腿,不疼。
她夢見顧縛槿獨自住在公寓裡,奄奄一息躺在床上,沒人管也沒人問,饑寒交迫連口水都沒有,隻能艱難起來,路都走不了,坐著輪椅去倒水。結果因為欠費水已經停了,想用手機繳費,發現手機沒電,家裡的電也停了。沒辦法,顧縛槿隻能轉著輪椅出門繳費買食物,結果從台階上滾了下來,摔得滿頭血,臨死也沒喝上一口水。
夢醒了,可晴胸口堵得難受,明知道那是夢,可總會想起昨晚看到的那個超市門口的輪椅。
都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她就這麼在意那輪椅嗎?
顧縛槿其實……是坐過輪椅的,那是第二世,顧縛槿頂著鐘顏的身份,用著鐘顏的臉,從她剛認識就是個病美人,隻是最初病得沒那麼重,正常的生活並不受影響。可是後來慢慢身體越來越差,到最後虛弱的連路都走不了,隻能坐輪椅。
那一世,顧縛槿死的時候非常瘦,雖然不到皮包骨頭的程度,卻也到了任誰看了都會忍不住唏噓心疼的地步。
她曾經以為那是顧縛槿自己身體不好,現在卻知道,顧縛槿原本不至於虛弱到那種地步,是為了幫她穩住能量才會那樣。
可是顧縛槿,那些紊亂的能量是為從你身體裡奪走的,你就一點怨言都沒有嗎?一點點都沒有嗎?那不單單是能量,那是你的命不是嗎?
她怎麼又想起這些陳年舊事了?這是被騙得還不夠,好了傷疤忘了疼了?
顧家各個都不是普通人,用得著她操心?彆想了,把鑰匙寄走,回家吧。
可晴跟舍友告彆,挎上包出了門,學校門口就有驛站,可晴把地址填好,鑰匙塞了進去,付了錢。
學校門口停著不少出租,都是等著拉學生去車站的,可晴隨便上了一輛,報了地址。
路過顧縛槿的小區時,可晴忍不住多看了兩眼,清晨的小區靜悄悄的,這個時間,上班的已經走了,做飯的也都出門買菜去了,連保安都縮在保安室不出來,看不見人走動,昨天的小雪就飄了沒多大會兒,這會兒天陰沉沉的,風卷殘葉,整個小區看上去說不出的蕭索。
可晴看著顧浩煙給她指過的那棟公寓樓越來越遠,攥在包帶的手不由自主摳了下。
十字路口,紅燈,司機停了車,可晴突然道:“不好意思師傅,我有東西忘拿了,麻煩拐回去吧。”
重新回到學校門口,可晴看到快遞車已經停在了驛站門口,她快走幾步過去,要回了那串鑰匙。
她不是心軟,也不是想跟顧縛槿再有什麼牽扯,她隻是覺得顧浩煙給她顧縛槿樓下公寓的鑰匙,而不是直接給她顧縛槿家裡的鑰匙,或許是在告訴她,即便不見麵,隻要她離顧縛槿近一點,顧縛槿就能“無線充電”。
她想確認一下顧縛槿是不是離開她真的活不下去,如果真是這樣,那她也沒必要繼續占著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能量,讓顧縛槿都吸走,把一切掰回正軌。
如果顧縛槿不願意……
可晴沒再打車,徒步進了小區,上了那棟樓,進了顧縛槿樓下的公寓。
一個多月沒人來過,公寓落了不少灰塵,可晴放下背包,找了塊抹布打掃起來。
公寓很規整,隻是有點落灰而已,打掃起來並不費事,不打會兒可晴就打掃好了。可晴給母親打了個電話,借口舍友們要聚會,晚一天回家,當晚就住了下來。
午飯和晚飯點的外賣,牙刷毛巾洗手間裡都有新的,連床單被罩都是新的,不需要可晴再特彆準備,連WIFI都有,密碼貼在路由器上,真正意義上的拎包入住。
一個人在陌生的公寓還是有點無聊的,可晴沒帶書,背包裡就裝了平板、充電器和一些雜七雜八的零碎,她翻了會兒手機,遊戲不感興趣,新聞八卦也不感興趣,破天荒決定追個懸疑劇。
手機屏幕到底是有些小,可晴瞟了眼壁掛電視,插上電,投屏看。
電視打開,主屏不是電視電影推薦,而是六個分屏。
這是……監控?
可晴仔細分辨了下,這不是她住的這套公寓的監控,但肯定是這棟樓的,公寓格局一樣,陽台外的景致也一樣,隻是家具擺設不一樣。
看樣子,這應該是跟她差不多的樓層,難道是……顧縛槿家?
可晴有些無語,顧浩煙居然把自己妹妹家的監控就這麼堂而皇之連在這裡,就一點沒想過妹妹的隱私?
可晴沒有窺探彆人隱私的愛嗜好,也沒了投屏的心思,她拿起遙控剛要關電視,突然注意到臥室床上依稀動了動。
床上有人?
那床隻有細微的隆起,之前她大致看了眼,並沒有注意到有人,這會兒床上的人動了,她才注意到。
原來顧縛槿在家。
可晴突然有些遲疑了,她住進來不就是為了確定顧縛槿是不是真的離了她活不了嗎?這監控不就是雪中送炭?
不,不行,這種窺探彆人隱私的行為,不管從法律還是道德層麵都是不可行的,可晴過不去自己心裡那關。
還是關了吧,即便不通過監控偷窺,她也能有辦法弄清楚自己想弄清楚的。
可晴再度想關掉監控,卻見顧縛槿掙紮著坐了起來,隻是一個坐起來的動作而已,顧縛槿竟然掙紮了半天,坐起來後靠著床頭又喘了半天氣,這才勉強伸手去夠床裡側的輪椅。
這輪椅被床擋了大半,之前可晴並沒有注意到。
可晴按電源鍵的手頓了下,蹙眉看著顧縛槿一個多月沒見明顯瘦了一圈的身形,看著顧縛槿幾經掙紮才坐上輪椅,夢裡的畫麵與記憶裡的畫麵不斷和眼前的監控交疊。
夢裡的顧縛槿至死沒能喝上一口水。
第二世的顧縛槿是她捧在手心裡的寶貝,精心嗬護的不管是起床洗澡還是坐輪椅,都是她親手抱過去的。
而眼前的顧縛槿……
可晴攥緊了手裡的遙控器。
可晴又盯著屏幕看了片刻,這才關掉電視。
那晚可晴輾轉反側,天快亮了才睡著,一早起來,她收拾了東西,挎著包站在電視前,打開電視。
顧縛槿已經起床,隻是一下午又一夜沒見,她已經不再需要輪椅,直接就下了床。
顧縛槿對自己的好轉似乎有些疑惑,在公寓裡四處走了一圈,視線突然落在了監控這邊,漆黑的眼眸幽沉有神,像是穿透攝像頭在凝視著她。
可晴心臟劇烈跳動了下,伸手關了電視。
這就是做賊心虛的感覺吧?偷窺果然要不得。
不過可晴也徹底確定了自己想知道的,一是,顧浩煙沒有撒謊,顧縛槿離了她的確活不了;一是,不必見麵,隻要距離夠近,顧縛槿就能得到她的蘊養。
既然已經確定了,那就走吧。
可晴鎖好門,按下電梯,叮,電梯門開了,她邁步要進,突然頓住了。
電梯裡,瘦了一圈的顧縛槿安靜地站著,目光一錯不錯凝聚在她身上,眼眶是迅速暈染的紅。
可晴頓住的腳緩緩收了回去,視線瞟了下顧縛槿的睡衣和室內鞋,伸手按住下行鍵。
可晴道:“你出來,我們談談。”
顧縛槿開口的聲音非常嘶啞,像是很久沒有說過話:“好。”
顧縛槿跟著她進了剛鎖好門的公寓,坐到了沙發,可晴把鑰匙放在了茶幾上,推到顧縛槿麵前。
可晴道:“這是你大姐給我的,我第一次來。”
顧縛槿苦笑了聲:“我猜到了。”
可晴道:“你身體還好吧?”
顧縛槿道:“本來確實有些不太好,昨天感覺好多了,我就覺得不太對,睡了一夜恢複了不少力氣,我就猜到你在附近。”
可晴道:“所以你衣服都不換就出來找我了?”
顧縛槿垂下眼簾:“對不起。”
可晴取下挎包放在腿上,道:“這有什麼好道歉的?”
顧縛槿道:“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所以……”
可晴突然打斷道:“把我的能量吸走吧。”
顧縛槿一愣,立刻道:“不,我不要。”
可晴道:“我本來就是你的一部分,你收回去合情合理。”
顧縛槿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眼眶紅得可憐:“合情合理?你應該知道,如果我真吸走你的能量,你會灰飛煙滅。”
可晴道:“所以呢?”
顧縛槿抬高了音量:“我不可能讓那你去死。”
可晴平靜道:“為什麼?”
顧縛槿道:“你不知道為什麼嗎?我怎麼舍得讓你去死?我說過的,我活著和你活著,我更希望你活著。”
可晴輕笑了聲,笑意淡得都來不及做眼底融開:“你舍不得我去死,難道當初的我就舍得你死?把自己的意誌強加給彆人,那不是愛,其實你最愛的是你自己,根本不是我。”
顧縛槿立刻道:“不是!我雖然方法錯了,可我對你絕對是真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