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懷費勁巴拉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趕在那門口關閉之前爬了出去。
一頭紮進了灌木叢裡,他剛要站起來,一隻胖乎乎的狸花貓衝他喵喵直叫喚,然後翹起尾巴耀武揚威的走了出去。
“沒事,是貓。”一個低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季懷瞬間不敢動彈了。
連日來被追殺的情況終於讓他清醒了很多,在對方是敵是友都不明確的情況下貿然出現,未必就是件好事。
“主子怎麼還沒將人帶出來?”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甚至有點耳熟。
“該不是碰上權寧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權寧被倉空門的人纏住了,沒這個時間……那個季懷活著就是個威脅,主子竟然能忍到現在。”
季懷聽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上次在山洞裡算他運氣好,我藥都準備好了,就差他這味藥引子了。”男人的聲音有些抱怨,“再不動手那些藥又要重新準備。”
“明夜,你說主人到底為什麼要一直將季懷帶在身邊?”那女人疑惑道:“難不成真看中他的美色了?”
那個叫明夜的男人被口水嗆了一下,“彆胡說八道。”
兩個人的聲音忽然一頓,“主人!”
季懷一動不敢動,瞪大了眼睛,然而眼前被密實的枝葉遮擋住,他隻能看到一片綠葉。
然後他聽到了“主人”的聲音。
眼前那片綠葉變得模糊起來,他以為自己會衝動,然而此時此刻他卻是出奇地冷靜,冷靜到呼吸都沒有任何變化,冷靜到眼前有些眩暈。
那道聲音季懷太熟悉了。
不久前他還同這道聲音的主人交握雙手生死與共,決心拋卻那些似是而非的懷疑和猜測。
然而他現在卻聽到湛華在說:
“找到季懷,直接殺了。”
震驚、錯愕、不可置信,然後是從心底湧到喉間的難過和酸澀種種複雜難以描述的情緒將他湮沒,他疼得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季懷從前以為心如刀絞隻是話本裡的無病呻吟,然而此時卻切實地感受到了。
湛華幾人又低聲說了些什麼,便傳來漸遠的腳步聲。
季懷眨了眨眼睛,眼前模糊的葉片終於有清晰起來,他低下頭,借著枝葉縫隙裡透出來的光,看見了地上洇濕的那一小塊土地。
?
季懷有些不可思議地抬起手想摸把臉,結果一抬手,掌心是已經快要乾涸的血。
竟然沒感到疼。
季懷呆呆地盯著手裡的血,又想起來自己脖子上遲遲未好的傷口。
他極少受傷見血,因為怕疼,所以對自己的身體格外愛惜。所以他怎麼可能感覺不到脖子上的傷口到底是新還是舊。
他隻是想和湛華一起,逃命也好,找個地方從此隱居也好。
不過是一些小傷口,和一點血而已,他可以裝作看不見,不知道,隻要湛華還在他身邊。
其實也沒有那麼疼。
然而當初那些混沌的猜測和疑問如今變得清晰明了,突然讓季懷有些唾棄自己。
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小心翼翼撥開了前麵遮擋視線的灌木叢。
其實沒有人會真正在乎他,隨時都能將他丟棄——季懷早就知道這件事情,卻還是一遍一遍地對身邊的人寄予希望。
像隻記吃不記打的畜生。
季懷笑了笑,突然覺得心臟沒有剛才那麼疼了。
他隻是有些難過和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