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鎖] [此章節已鎖](1 / 2)

墜落蝴蝶海 陳以墨 10208 字 5個月前

從夢裡醒來,梁舒音猛地睜眼。

視線裡一片漆黑,心跳劇烈撞擊著胸腔,像是下一秒就要從喉嚨跳出。

宿舍卻寂寞得沒有一絲聲響。

這些年,她一直反複做著同樣的夢,某些東西早已刻入骨血,提醒著她,敲打著她。

有些事一日也不可忘記。

梁舒音在黑暗中大口喘著氣,平複下來後,她神色漠然地抹掉眼角的濕潤,摸出枕下的手機。

解鎖,看了眼時間。

晚上八點,城市繁華剛拉開帷幕的時候。

她撐著窄小的木床起身,腦袋昏沉得像被棍棒敲過,渾身沉重又酸軟。

剛剛在夢裡,她好像看見了爸爸,跟他通了話,還很沒用地哭了鼻子。

暗自歎口氣,她摸黑下床,借著走廊漏進的光,她拿起桌上的玻璃杯,猛灌了大半杯水。

喝完,她將水杯重重杵在桌上,用手背隨意地抹掉唇上沾的水,拉開椅子坐下,也沒打開宿舍的頂燈,隻擰開了書桌上那盞橙色台燈。

視線落在右手邊那個鎖住的抽屜上。

她找出鑰匙,擰開鎖,從抽屜裡拿出那個褐色鐵皮盒子。

那裡頭裝著很多照片、打印出來的郵件、錄音筆...

都是她這幾年費心搜集起來的,關於一個人的“罪狀”。

她拿出那張打印出來的郵件。

那是父親葬禮剛辦完的那天晚上,她收到的一封來自國外的郵件。

發信人正是當年汙蔑父親的女學生,趙瑩。

郵件的內容隻有兩句話。

一句是:抱歉,節哀。

另一句是:不是梁老師。

第一眼看見這兩句話時,她大腦一片空白,反應過來後,捂著臉嚎啕痛哭起來。

原本因為葬禮而在眼淚中泡了一天的紅腫雙眼,鼓脹得幾乎睜不開,渾身抖得像篩,她哭得幾近斷氣。

當年的那件事,警察因為找不到確切的證據,再加上趙瑩的話前後矛盾,爸爸最終被無罪釋放。

然而那段時間的停職調查,他精神恍惚,出了車禍,下半身癱瘓。

但最終將他擊倒的,卻並非身體上的殘痛,而是師生們異樣的目光。

不知為何,人一旦被懷疑過,哪怕並沒有任何蓋棺定論的證據,道德上也仿佛有了瑕疵。

在那些人心裡,證據不足不代表沒做過,流言依舊在空氣中傳播,絞殺人心,蹂躪自尊。

直到徹底毀掉一個無辜的人。

趙瑩的這封郵件,這遲來的歉意和真相,像千斤重錘,敲鑿著她的一顆心。

然而,還來不及繼續沉溺悲傷,她很快就意識到什麼。

這句話不對勁。

像是隻說了一半。

“不是梁老師。”

不是梁老師,而是...

她當即擦乾眼淚,抖著手回複過去,“不是梁老師,那是誰?”

“你為什麼要汙蔑他?”

“你是不是受了誰的指使?”

卻再也沒等來回信。

她不死心,整夜不睡覺,對著電腦,瘋了似的,不斷發郵件過去。

這句遲來的道歉和澄清,再也換不回她的爸爸,但卻堅定了她探尋真相的決心。

三年來爸爸承受過的痛,她因此而破碎掉的家庭…滔天恨意將她籠罩,她雙眼猩紅,嘴唇被咬出血,腦子裡隻有一個念頭。

她要替爸爸討回公道。

她要讓那個人,血債血償。

整整一百封郵件,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是泣血的控訴,卻像砸進深海的石子,墜入海底,不見天日。

趙瑩再也沒出現過,像飄散在日光下的霧一樣,徹底消失在了她的生活中。

人消失了沒關係,法治社會,她不信揪不出這個人。

那段時間,她瞞著母親和舅舅,花光所有積蓄,找人調查了父親的所有社會關係。

向來溫良的父親,從不與人發生衝突,因淡泊名利,也極少參與競爭,唯一的一次,是教授競聘。

而當時和爸爸存有競爭關係的,隻有一個人,虞大中文係的老師,李明德。

為了進一步搜集證據,她放棄原本的傳媒專業,報考了李明德所在的虞大中文係。

過去的兩年,她拍到不少他行為不端的照片,但怕打草驚蛇,她沒有報警,而是選擇了匿名舉報。

但幾乎都石沉大海。

也許是他背景強大,也許是證據還不夠充足。

她無法論證,卻不能放棄,隻能不斷搜集更多的證據。

林語棠跟李明德的事,是一個突破口。

還有不到兩年就畢業了,她沒耐心再溫吞地等下去,今日以身犯險,是想趁他不軌時,拿到鐵證。

但卻再一次失敗了。

她捏著這封改變她命運的郵件,放在台燈下,光透過紙頁,照亮上麵的每一個字。

卻驅不散字裡行間的陰霾。

唇角慢慢溢出嘲諷的笑。

她一臉淡漠地將那封郵件撕成兩半,又麵無表情地拿出盒子裡其他的照片。

一張一張撕碎。

最後,她像瘋了似的,將這些年費儘苦心搜集的罪證,通通毀掉了。

盒子被她不小心拂在地上,鐵皮碰撞在水泥地上,發出刺耳響聲,在空空蕩蕩的宿舍樓道裡回蕩著。

有種剜心的淒楚。

眼淚寂靜無聲地淌著。

空落落的孤獨將她徹底包裹,她拿出手機,通訊錄翻到顧言西的名字,指尖卻一頓。

她答應過他不再涉險,但卻食言了,因為她從始至終都是在騙他。

沒辦法打給顧言西,通訊錄繼續往下,她看到了舒玥的名字。

拇指停在撥出鍵上,耳旁卻浮現她當年涼薄的忠告。

“一封沒頭沒尾的郵件能說明什麼?”

“你爸的事警察已經做了定論,就是女學生醉酒後的烏龍,你彆再浪費時間了,好好學習,才是對你爸最好的告慰。”

指尖微微發抖,她咬著牙,將手機砰一聲,反扣在桌上。

她拉開抽屜,那裡麵躺著一隻新手機,還有一把紅色的水果刀。

手機是陸祁溟給的,她伸手去拿,指尖觸碰到機身便放下,轉而拿起那把水果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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