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關門聲,梁舒音腳下一頓,深吸口氣,繼續往前邁步。
書房窗簾緊閉,老舊昏暗的燈罩中透出壓抑的光。
她慢慢走到書櫃前。
那本書的位置很高,她踮著腳,伸手去夠。
手指摸到書脊的底部,她用力一抽。
老舊書櫃,書太多,每本書都像是在夾縫中生存,被左右的書夾得太緊,她又隻摸到一點邊緣,根本抽不動。
“需要幫忙嗎?”
身後腳步聲漸進,一股熱氣將她籠罩,李明德的呼吸噴在她耳後。
她後腦勺一緊,毛孔滲出絲絲冷意。
他的手在書脊上來回摩挲著,指尖有意無意觸碰到她的指尖。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偏頭看他,“好的。”
於是男人稍稍用力,輕而易舉就抽出了那本書。
男女間的力量懸殊,讓她蜷在身側的手指,微顫了下。
不動聲色地接過書,梁舒音麵目乖巧,“謝謝李老師。”
然而,書拿出來了,李明德卻並沒有拉開同她之間的距離,他雙手撐在書櫃上,將她禁錮在他身下的方寸之地。
“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他低頭問她。
那張偽君子的臉近在咫尺,梁舒音感覺一條蛇攀上了後背。
那蛇沿著她脊梁骨緩緩爬行,一寸一寸,順著肩膀、手臂的皮膚,來到她掌心。
滋滋吐著信子。
身體的每一個毛孔都豎起了,恐懼與興奮同時漫上心尖。
危險在降臨。
也意味著能昭示真相的證據在靠近。
她屏息凝神著,做好了隨時伸手去掐這條蛇七寸的準備。
心跳快躍出喉嚨,身體因害怕而發冷,頰卻因勝利在即的興奮散發著淺淡的紅暈。
這落在李明德眼裡,卻成了少女的羞澀。他低頭,鼻尖蹭她麵頰。
下一刻,卻突然頓住。
“這條項鏈挺彆致的。”他忽然開口。
梁舒音心底猛然一驚。
“在哪兒買的?”他盯著她鎖骨處,低聲問她。
她頭皮發麻,心臟狂跳到瞬間窒息。
“這是...朋友送的。”
“哪個牌子的?”
汗水順著背脊淌下,她抿了抿唇,“是...”
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話。
“我接個電話。”像抓住救命稻草,她立刻從包裡摸出手機。
“好。”
李明德頓了下,從她身後撤離。她拿著電話去了一旁的窗邊。
“梁舒音?”
陸祁溟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低沉緩慢,像是一場毫不真切的夢。
“你有什麼事情嗎?”平複後,她問他。
對方靜了兩秒,“你...還好吧?”
他為什麼會這樣問?
是知道什麼了嗎?
大概是她一時沒回答,陸祁溟又追問,“今天怎麼沒見你來咖啡店?”
原來如此。
她昨天騙他要去咖啡店兼職的。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她盯著窗框右下角那隻乾枯的蜘蛛。
“我很好。”
掛斷電話後,轉身就見李明德盯著自己,她將手機塞進包裡,若無其事地開口。
“是我哥打來的電話。”
“你哥姓陸?”
梁舒音微怔。
意識到他看見來電顯示了,她目光平穩地盯著李明德。
“我媽再婚了,他不是我親哥。”
李明德一愣,點點頭,走到她麵前,輕拍她肩膀,以示安慰。
目光卻再次落到她胸前,“對了,這條項鏈——”
呼吸微滯時,梁舒音聽到他民族風的手機鈴聲驟然響起。
他從兜裡摸出手機,瞥了眼,眉頭一皺,猶豫半晌才接了起來。
密閉的小房間,電話那頭女人的尖銳嗓音,撞進梁舒音的耳朵裡。
“接個電話怎麼這麼慢。”對方衝口而出,語氣極不耐煩。
“剛剛有點事。”李明德並不慌亂。
“我進了貨,你下來幫我搬。”
“好。”
“快點,我已經在樓下了。”
“來了。”
掛了電話,李明德轉身,看向書架前的人,似乎在琢磨要怎麼解決眼下的情況。
“沒關係的李老師,你有事就去忙吧。”
梁舒音將那本書抱在懷中,像是猶豫了下,才靦腆地開口。
“如果以後還有這樣的活動,我還能參加嗎?”
“當然沒問題。”
李明德走到她麵前,視線從她懷裡那本書慢慢上移,掠過她下巴,唇,最後落到她眼睛上。
“那就,下次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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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空無一人。
她剛剛收到信息,陳可可帶林語棠去輸液了,讓她不用擔心。
關上門,梁舒音靠在木門後呆愣了很久。
直到空寂走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她才回了魂,將所有東西一股腦扔在書桌上,迫不及待跑去了衛生間。
淋浴下,她抬起手指,反複搓揉、衝刷著被李明德觸碰過的指尖。
他的氣息、他揭下麵具後那張醜惡的臉,在此刻反撲而來。
令她作嘔。
衝了很久的澡,似乎也沒洗去那種陳腐惡心的味道。
渾渾噩噩爬上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睡過去的。
黑夜與白晝的夢境交織著,朝她席卷而來。時光倒退,她似乎回到了小學的時候。
那會兒,她對小人書和漫畫的興趣遠遠大於上課,父親寵她,經常在雨天替她請假。
他在書房備課,她就在旁邊搬個小凳子,翻著亂七八糟的書。
累了,就爬上爸爸的書桌,指著他課件上的那幾個字,問他。
“不平則鳴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