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灼坐騎為踢雪烏騅,是麵聖時獲賜的良駒。
在他印象裡,照夜玉獅子這種好馬應該溫順,怎麼可能突然尥蹶子?
呼延灼一手執馬韁,一手抓住馬鞍頭部,輕鬆一躍即踩鐙上背。
可能是他身材高大,比宋江上馬身姿要瀟灑。
初上馬背,沒有異常。
呼延灼瞟了一眼不遠處,隻見戴宗、李逵幾人已將宋江扶起,心道哥哥駕馭方式不對?
“駕...”
雙腳往內用力一夾,照夜玉獅子突然騰躍擺動。
呼延灼一時不察險被掀翻,他死命摟住馬脖想穩住,奈何坐下良駒根本不帶停,猶如鬥牛場中瘋牛亂顛。
“這怎麼...這馬瘋了...我不行...”
呼延灼被顛得言辭錯亂,他本想努力控製不想出醜,怎奈照夜玉獅子力量奇大,仿佛要把背上的人抖散架。
啪一聲響,主動跳落。
呼延灼抵不住持續顛簸,隻能趁身上還有餘力,找準機會縱身離開馬背。
離心力沒能讓他站穩,落地失控時,肩膀先觸地麵。
雖沒像宋江那樣摔得灰頭土臉,但呼延灼也是一臉狼狽,他起身拍了拍身上塵土,望著眾人尷尬搖頭。
“這馬...確實不好騎...”
“真奇怪...”
“之前楊長都...”
......
眾人竊竊私語之時,照夜玉獅子‘蕭蕭’叫了幾聲,然後屁顛屁顛又跑回楊長身邊。
楊某人直接坐蠟,心說馬哥你彆搞我好麼?他們會以為我動了手腳。
宋江黑著臉想了想,目光從照夜玉獅子以及楊長身上挪開,最後落在段景住身上。
段景住被宋江盯得發毛,主動走上前抱起雙拳。
“哥哥,這馬...”
“你將此馬盜回中原,本身又擅長馴馬,看看怎麼回事。”
“好好...”
得了宋江吩咐,段景住即走到照夜玉獅子身邊,他環顧馬兒一圈又是摸又是聞,最後也登上馬背親自檢驗。
段景住跨上馬背,並沒有直接驅使前行,而是伏在馬脖上輕輕拍打,並用蚊蠅之聲嘀咕
“老朋友,以後彆再亂發脾氣,不然我們都沒好果子吃,再尥蹶就讓你拉貨耕田,我們試著跑一跑?駕駕...”
“噅兒噅兒...”
照夜玉獅子嘶喊著平穩起步,段景住覺得已經‘溝通’到位,可結果很快起了變故。
“老朋友”並沒賣他麵子,很快把這位偷它的金毛犬甩下後背。
段景住不顧滿身塵土,爬起來就抱拳對宋江請罪。
“哥哥,小弟無能...”
“什麼鳥獅子?這畜生莫不是在為史文恭出氣?俺去把它剁了吃肉!”
李逵抽出兩把板斧,怒氣衝衝向照夜玉獅子奔去。
看到宋江、呼延灼吃癟,楊長心裡雖然十分過癮,但沒想到發展到如此局麵。
他清楚這馬是能騎的,就這麼讓李逵殺了很可惜,想阻止卻不好開口。
照夜玉獅子每次摔了人,就像接飛盤的尋回犬一樣,樂嗬嗬跑回自己身邊‘炫耀’,這舉動就是給楊長拉仇恨。
獅子大哥,你要作死,彆拉我墊背啊。
看見楊長茫然不知所措,宋江突然高聲喝住前方的李逵。
“鐵牛,快給我停下,讓楊長試試。”
“啊?哦...”
李逵停住一愣。
剛才楊長騎這畜生回來,對啊,他應該能控製的。
楊長指著自己,望著宋江尷尬確認。
“
我嗎?”
“試試吧,當心些。”
宋江原本很憤怒,但人就是這麼奇怪,有人幫著分攤痛苦,自己也就沒那麼難受。
呼延灼堂堂名將之後,段景住更是專職盜馬馴馬。
他們都落得狼狽下場,我宋三郎還有什麼丟人的?
看到楊長小心翼翼跨上馬背,那照夜玉獅子則平靜待在原地,宋江立刻揮手催促。
“沒事,走兩圈。”
“哦好...啾啾...”
楊長一手持韁一手扶鞍,提前做好隨時‘跳車’的準備。
然而照夜玉獅子淺蹄緩緩,帶著他走得非常平穩。
呼延灼死死盯著楊長觀察,可照夜玉獅子就是不尥蹶子,他突然感到臉上火辣辣的,就像被人大耳帖子抽過一樣。
我都不行,他怎麼可以?
必然有古怪,難道楊長動了手腳?
想到這裡,呼延灼捋著胡須一臉陰翳,情不自禁望向斜前方的宋江,心說等會定要好好說道。
宋江此時也蹙起了眉頭,有一種自己寶貝被奪的感覺,於是又情不自禁大喊
“再快些!”
“哦好...”
楊長催動照夜玉獅子加速,圍著帳外空地繞圈奔跑,馬背平穩得就像坐在車上。
聽著宋江在邊上不停喊快些,看著照夜玉獅子光潔的軀體。
那一刻,楊長突然想到個惡搞畫麵,把照夜玉獅子想成動漫裡的美羊羊,而場外呼喊的宋江則是沸羊羊。
“沸羊羊你快點推,喜羊羊他沒力氣了。”
臥槽,這也能聯想到?
我特麼不對勁,誰叫你們一黑一白!
難頂!
楊長打了擺子回過神,並在跑兩圈後停在宋江身旁,然後主動遞出韁繩。
“哥哥,小弟試過沒問題,你要不要再試試?”
“我?還是不用了...”
宋江不想二次丟臉,果斷擺手拒絕邀請。
李逵歪著腦袋靠過來,看著楊長沒心沒肺說道“看來這馬是能騎的,是不是需要什麼技巧?楊兄弟你得分享分享。”
“不都是一樣騎麼?況且我學騎馬時間也不長...”
楊長撓著頭一臉謙虛表情,心中卻說老子已是騎術大師,比你們會騎那不應該?
呼延灼等人也圍了過來,當聽到楊長‘凡爾賽’回答,心裡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於是提高音量自言自語:
“我家世代與馬為伍,從未見過已馴服的馬兒,還能因人而異,時而溫順時而狂躁,除非被藥物控製了...”
“呼延統製,不是這樣的。”
“嗯?”
段景住聽到這種推論,以為呼延灼在意指史文恭,急忙解釋道“小弟剛才反複檢查過,這照夜玉獅子全身一切正常,史文恭也留不下這種後手。”
“那眼下這種情況,你又作何解釋?”
呼延灼瞪著段景住,好像在說你接什麼話?史文恭已被打得半死,我用得著去質疑他?
段景住誤以呼延灼想求甚解,便拿出專業知識繼續解釋。
“這情況的確奇怪,小弟行走多年也沒遇到過,不過之前在北地販馬,曾聽到金國人一個傳說,即稀有良駒有認主的特例,一旦被它認可的主人騎過,就再不會讓他人騎乘...”
“不過是傳說而已...”
呼延灼被懟的無語,心裡話就像燒水壺煮湯圓,熟了無法從嘴裡吐出來,隻能留下這不甘的回應。
然而就是這句無力呻吟,卻被趕來的關勝否認。
“那不是傳說!”
“關將軍?”
宋江看
到關勝就像看到親兒子,剛才胸中鬱悶一掃而空。
他快步迎上前去,笑臉問道“淩州之敵退了?”
“小弟不辱使命。”
關勝抱拳答曰“單、魏兩位將軍在善後,會遲歸,小弟先回來報捷。”
“好啊,花榮也正在回軍,這次咱們大獲全勝。”
宋江對眾人露出姨母笑,旋即又轉向關勝追問“關將軍剛才說什麼?良駒認主不是傳說?你也聽過類似傳聞?”
“小弟何須聽外人言說?哥哥知道先祖義勇武安王吧?他在荊州英勇就義之後,坐下赤兔馬亦不仕二主,不久即絕食而死!”
關勝拿出關羽和赤兔馬舉例,眾好漢聽罷皆紛紛頷首肯定。
“我記得赤兔馬先跟董卓,之後送給呂布成為坐騎,最後則是伴武安王而終;而今照夜玉獅子先跟大金王子,後為史文恭搶為坐騎,那最後當伴...”
段景住販馬馴馬出身,對各自名馬故事了然於胸,他在關勝講完便補充賣弄,但話到最後突然發現不對勁,照夜玉獅子似乎認了楊長為主。
這寶馬良駒,是我送給公明哥哥的,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段景住的尷尬表情,被一旁宋江看在眼裡,心說你低估了我宋江的胸懷。
宋某連女人都能送,更何況一匹馬?
宋江知道此馬與己無緣,還不如成全楊長收買人心。
而且楊長兩打曾頭市,說不定也曾兩次對戰史文恭,現在把照夜玉獅子送出去,應該能堵上楊長的嘴。
晁蓋中箭凶手雖成定案,但宋江也不想聽到閒言碎語。
剛才燕青送來史文恭,宋江就暗示李逵將他嘴打爛,就是不希望史文恭張嘴亂說。
想到這裡,宋江笑嗬嗬撥開人群,隨後緊緊握住楊長手掌,正色說道“既然照夜玉獅子認你為主,這良駒以後就為你所有,就如剛才段景住所言,你要以義勇武安王為榜樣,騎上此龍駒建功立業。”
“多謝哥哥...”
楊長做出激動的表情,卻在心裡暗罵老宋虛偽。
自己騎不了就拿來送人,丫還語重心長講忠義,你也配我效忠?真當自己是黃巢?
當然,照夜玉獅子真是匹好馬,楊長沒理由不收下。
一切之間滅了曾頭市,曾家五虎及家主曾弄、教師蘇定,要麼戰死要麼自儘而亡,留下數十家婦孺老幼被擒。
除了半死的史文恭被裝上囚車,宋江將曾家一門儘數就地斬殺。
班師前,梁山搬儘曾頭市錢糧亦不用說。
拿光,燒光。
宋江攜勝利之師返程,路上州縣皆關門閉戶,聞之皆不敢招惹這群人間太歲,於是一路風平浪靜回到山寨。
二月底,梁山忠義堂內,素縞成海。
此時山寨入夥的上百頭領,都身著孝衣跪在晁蓋靈前,聆聽蕭讓宣讀精心準備的祭文。
忠義堂內嗚咽一片,一眾頭領或真或假,都能擠出幾滴眼淚,唯劉唐、三阮四人嚎啕不止。
晁蓋靈台右側,奄奄一息的史文恭,被縛雙手跪在地上,等著完成最後的解脫。
等到蕭讓誦完祭文,宋江即伸手指向史文恭,語氣鏗鏘
“哥哥在天有靈,暗助我們滅了曾頭市,如今仇人也已捉到靈前,現在就將他剖腹剜心來祭哥哥,來人,把這奸賊推出去!”
“放著我來!”
阮小五人狠話不多,說完即從嘍囉手裡奪下史文恭,然後抽出腰間尖刀,任由寒芒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