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懷揣疑惑,與扈三娘並肩入內。
後堂幾人包括宋江在內,都熱情站起身笑臉相迎。
朱武在五人中地位最低,也因做了幾個月鄰居,雙方已經混得很熟,便主動為兩人搬來凳子。
“嗬嗬,真是一對璧人,快坐下說話。”
“諸位哥哥,不知有何要事...”
事有反常必有妖,楊長看這架勢心生警惕,直接杵在門口先問緣由。
扈三娘見自家男人不坐,也靜靜站在旁邊不說話。
林衝見狀豁然一笑,衝著兩人招著手,同時笑著打趣“賢伉儷怎還拘禮緊張?公明哥哥與我們討論人事安排,找你們是來征求意見的。”
“征求我們的意見?哥哥們定了就行...”
楊長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在盤算宋江用意。
如果要給自己加擔子,就不可能同時叫來扈三娘,所以是要我顧全大局?然後自己不在大局中?
梁山這個大型草台班子,製度是隨著寨主的心情而定,也沒有一層不變的職位,更沒有清晰明了的上升通道,位高位低主要由黑三郎決定。
宋江領導經驗成熟,主動找楊長征求意見,無非是楊某人翅膀硬了,不得不考慮他的想法,要擱以前哪會如此?
想到這些,楊長終於坦然坐下,心說黑三郎看中的權利,在我眼裡屁都不是。
宋江見兩人依次落座,終於陪著笑臉開始介紹。
“剛剛我們經過討論,覺得梁山現有的大小寨子布局比較淩亂,既不方便管理也不利於作戰,軍師便提議推翻現有布局,重立東南西北四旱寨、四水寨,水寨的人數相對較少不提,而四旱寨兵力都定為五千人,主將人選擬定為林教頭、關勝、秦明、呼延灼四人,他們都曾是朝廷高級軍官,擁有領大兵團的經驗...”
“跟我們有何關係?”
楊長見宋江突然停頓,立刻接下話腔反問緣由。
他心裡已隱隱有了點眉目,莫不是因為沒能給一寨主將,所以提前打預防針安慰?
黑三郎現在這麼忌憚我?
“三郎之前在東昌大放異彩,林教頭剛剛也對你也讚不絕口,其實單按武藝來講的話,你完全有資格做這一寨主將,但經驗上就有不小缺口,我記得你曾管過千人寨子,外出最多隻帶了五百人?”
“哥哥說得沒錯,小弟與三娘當個副將、參將就好...”
楊長心說哥們不挑食,但要是把我弄到呼延灼帳下,那就純純是在惡心我了。
既然主動征求我意見,應是讓我挑個頭領當副將?其實四人之中也沒什麼好選,排除呼延灼與秦明就可以。
當然,熟人林衝最為合適。
楊長的想法撲了空,隻見宋江搖頭苦澀笑道“三郎武藝太驚人,若到四寨之中去做副將,一則屈才,二則林教頭他們都有壓力...”
“公明哥哥的意思...”
“哥哥知你們伉儷情深,在內在外都不願分開,便專設了‘三軍內探事馬軍頭領一職’,打算讓你和賢妹去出任,該職直接隸屬主寨中軍之下,但麾下的嘍囉會相對少些,不知...”
“我沒問題。”
聽到宋江道出真實目的,楊長想也不想就答應了,心說不就是控製兵權麼?哥們以後是奔修仙去的,可看不上你這三瓜兩棗。
“娘子覺得呢?”
“我?我更沒問題。”
扈三娘哪能不願?
她臉上笑容呼之欲出,直接拱手行行禮,“多謝兄長照拂。”
“嗬嗬,自家妹子,舉手之勞。”
“如果沒什麼事,就不打擾哥哥們繼續商議...”
“三郎稍等。”
宋江叫住起身的楊長,蹙眉又提醒道“還有件事沒說,軍師提議設立馬軍五虎將、馬軍八驃騎兼先鋒使,以三郎武藝必是五虎之一,但要帶上賢妹一起就不行,所以...”
“哥哥不必糾結,小弟本來年少德薄,五虎將、八驃騎都不用管我們,那探事馬軍頭領就夠了。”
楊長帶著扈三娘起身,恭敬對眾人施了一禮。
宋江見之欣喜,回應曰“三郎不愧為光明天尊,真是心胸豁達如光之明,這次就算哥哥委屈你們,回頭定會好好補償。”
“哥哥彆客氣,這都是小弟該做的,我與三娘先行告辭。”楊長匆匆告辭離去,回到忠義堂外曬太陽。
前據而後恭,思之令人發笑。
武鬆也不圖虛名,了解到宋江的安排,又見楊長不計較,便沒把此事放心上。
稍後筵席大開,一百零八人按‘天書排序’落座。
楊長、扈三娘與魯智深、武鬆同席,位列第二排左首第一桌(二十七桌總排名第四桌),算是貼近高層領導的核心位置。
趁著眾人推杯換盞筵,吳用宣讀了宋江的新任命名單,即總兵都頭領、機密軍師、參讚軍務頭領、錢糧頭領、馬軍五虎將等...
如果替換成公司架構,可以看成總經理(副總)、總助人力黨群、財務、部門經理等等,所謂三軍內探事馬軍頭領,等同總經理直屬辦事員,權利大小要一把手賦予。
宋江對楊長心存忌憚,削權後自不會再給實權。
權利和利益如同蛋糕,有人多分就有人少拿,少有楊長這般心態者,席間各有歡喜各有愁,最後喝得儘皆大醉。
楊長當日沒有吃醉,散席就與扈三娘回後山。
宋江重定新組織架構,大小各寨應該很快合並移交。
楊長做事喜歡來去清楚,就想早些整理完待交接事務,然後與扈三娘奔赴新崗位。
小寨的人少好清點,兩人花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把兵器、鎧甲、馬鞍、糧草等品目,全部分門彆類存放好,就等正北旱寨來接手。
可謂無巧不成書,正北旱寨主將是呼延灼,不過楊長此時已不在乎。
他就像已經成年的獅子,不會擔心被討厭的鬣狗掏肛,若是對方膽敢再來挑釁,則不介意來一次‘鎖喉手術’。
忙完交接準備事宜,太陽開始緩緩西去。
扈三娘見天色還早,便提醒楊長說道“官人,我們要搬去宛子城住,要不要把五叔一家也帶去?反正儉弟也在山上做事。”
“五叔性子拗,又辛苦翻了幾季地,估計不一定願意,我去試試看。”
“奴家也...”
“娘子留在家裡,讓人準備好食材,晚上我親自下廚,吃個團圓飯。”
“哦。”
楊長言罷,直奔寨外菜地。
楊德夫婦吃過挨餓的苦,兩人沒朋友說話也閒不住,他們墾出兩塊農地種麥後,又在附近新開荒兩畝地,輪換種植各種蔬菜。
楊長來到地邊之時,老兩口正在窩坑鋪基肥,等幾天就可以種植蘿卜。
小寨裡的五百嘍囉,就是天然的肥料生產機器,這些有機肥在彆處要花錢買,現在免費使用都用不完,關鍵收成也不用上稅,怎能讓楊德種地不上癮?
所以他不光種糧與種菜,還開辟了一片小果園,活兒乾得比景南鄉還攢勁。
楊德作為獵人眼睛尖,看到楊長就直起腰板,遠遠招手提醒“三郎來此何事?我們正在施肥,你彆靠太近。”
“五叔,今日山寨有了新安排,我與三娘要搬去宛子城,你與嬸子要不要...”
不待楊長把話說完,楊德就搶話答道“你們是做大事的人,搬去宛子
城理所應當,不用擔心我們倆,現在不愁吃不愁喝。”
“侄兒的意思...”楊長蹙眉搖頭,解釋道“我和三娘都不在,怕你們沒這麼方便。”
“嗬嗬。”
楊德彎腰放下糞瓢,笑著說道“五叔活了幾十年,懂得怎麼做人做事,三郎放心自去,之後新頭領至此,我們會禮敬有加。”
吧,那你們先忙著,等會來家裡吃飯。”
“有客人?要你嬸子幫忙麼?我讓她先回去。”
“不必了,就自家人,我來做。”
“好吧。”
楊長見果然勸不住,又想到韓滔、彭玘也在北寨,到時候打個招呼應該管用,便沒強迫叔嬸一起走。
回到小寨家中,低頭進門的一瞬間,差點撞到扈三娘。
“娘子杵在門口作甚?”
“剛才曹正從山上回來,哨兵說他在門外瞟了好久,最後失魂落魄回了屋,奴家猜他有事要講,所以站在這裡等...”
“曹正?”
楊長虛起眼睛,苦澀笑了笑,說道“失魂落魄就對了,他原本在後山做副將,現在被調到去屠宰豬羊,試問你會開心麼?”
“那他剛才...”
“或許是尋求安慰,或許有其它想法,總之...”楊長話到一半,便揚手說道“算了,好歹共事一場,我去看看他。”
“奴家讓人多備些食材,晚上也把他叫一起?”
“還是娘子考慮周全。”
楊長直奔曹正住處,房門未落閂,一推就開。
曹正妻子留在山頂,一直在營中獨居生活,搭建的住處隻前後兩室,外麵廳堂打理得整潔乾淨。
聽到推門聲響,內室傳來曹正的喝叫聲“哪個不開眼的蠢東西?竟敢攪擾爺爺休息,信不信打出你屎尿來!”
“曹副將...”
“是楊兄?你等小弟片刻...”
內室中倉忙給出回應,就聽到裡麵窸窣動靜。
片刻後,曹正整理好衣冠,一臉拘束走了出來,低頭說道“小弟剛不知道...”
“沒事。”
楊長微笑著擺手,淡然說道“心裡遇到不快,發泄出來挺好。”
“楊兄..哥,我沒有不快...”
“你瞞不了我,知道你學得一身本領,必不想去屠宰豬羊,不過也不用氣餒,這些事並非一成不變,林教頭是西旱寨主將,又是你的授藝師父,去找他好好說說,也許還有回旋餘地。”
“唉...”
看到曹正唉聲歎氣,楊長心裡一個激靈,急忙追問“你已經找過林教頭了?”
正頷首答曰“師父要我聽安排,所有職使不分貴賤,師父還拿哥哥舉例,說您高風亮節...”
“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