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處權利中心的五人,全程隻有宋江和吳用在表演。
兩人開始從調度兵馬戰船,說到從什麼位置開始突破,在什麼地方安營紮寨等等。
還沒討論出所以然,帳外天色就暗沉下來。
楊長遂辭眾人回己帳,他陪扈三娘用完晚飯,正準備休息就寢之時,突有小校請他去議事。
宿元景,連夜到了。
等楊長出現在中軍,宋江就像學生告老師那樣,指著他向宿元景說道“恩相,楊長現在來了,是他攔著不讓殺...”
“真是你的意思?”
宿元景話雖如此,但話中的‘你’並非特指楊長,楊長察言觀色能聽懂。
“恩相容稟,何成固然有罪,但禍首不在他,官家下旨犒賞,廂官故意克扣,尚不知是個人行為,還是省院有意
為之,此乃欺君之罪也...”
“這可不興說!”
楊長一頂大帽子扣下,急得宿元景慌忙打斷,沉聲提醒道“本官已經去過省院,此事確係個人所為,不可妄加猜度牽連他人,現在省院廂官死在此地,判個殺人償命之罪不在話下,你拿什麼依據保他不死?”
“原因有三。”
楊長豎起三根手指,不緊不慢回答道“其一,我大軍出征在即,處死何成有妨軍心,倘若因之影響剿賊,則因小失大也;其二,那倆廂官若是個人所為,克扣賞賜除了抗旨不遵,還故意用惡言破壞團結,抹黑陛下的聲譽,如此就死不足惜;其三,何成質疑酒肉不夠量,即相信陛下愛軍愛民之心,他殺人不光是維護自己,更是維護陛下的威嚴,我以為何成非但無罪,反而有功。”
個光明天尊...”
宿元景沒想到楊長這麼能扯,可這些言論聽起來卻真有些道理,於是搖頭歎曰“估計滿朝上下,也就你敢這麼想,既然楊先鋒言之鑿鑿,本官這就連夜回京去,明早奏請陛下聖裁。”
“多謝恩相。”
楊長躬身行禮之際,宿元景走過去拍著他後背,輕聲說道“省院不會任人拿捏,陛下也會斟酌考慮,所以不要太樂觀,遑論何成有功...”
“小人不敢奢望,隻要能留何成一條命,戴罪立功就行...”
“嗬嗬。”楊長態度大轉變,把宿元景直接逗笑了,搖頭感歎“剛才還義憤填膺,現在卻這般務實,光明天尊也是凡人...”
“是是是。”
宋江見宿元景笑了,心裡也覺得此事有門,旋即陪著笑臉接下話腔,扶著宿太尉衣袖說道“恩相說得對,我們都凡人,小可送你出營。”
宿元景一邊往外走,一邊拿話為宋江鼓勁。
“剛才看你們在研究作戰,這種為國出力的態度很好,就是為了你們這份用心,本官回去也一定儘力。
“多謝恩相...”
宋江聽得心中暗爽,情不自禁回頭瞟了楊長一眼,好像在說為何成說情這事,不是你巧言令色爭取到的,而是恩相被我們研究作戰感動。
楊長才沒心思爭功,他隻是想保下何成一條命,隨即即向眾人抱拳辭行,然後回自家營帳摟媳婦睡覺。
初夏炎氣未極,夜裡正是好眠。
早上睜開眼睛,枕旁佳人不在。
扈三娘在家柔情似水,到了軍營就一反常態,每次都比楊長先起。
楊長更衣到帳外伸懶腰,正好看見扈三娘端著早飯歸來。
稍後,兩人帳中相對而坐。
扈三娘如淑女慢慢進食,楊長坐在凳上雙腿大開,這廝一手端著稀粥碗,一手拿著炊餅啃咬,絲毫不顧忌吃相。
“官人...”
“嗯?有事?”
“適才奴家遇到林教頭,他說...”
見扈三娘欲言又止,楊長以為又出了什麼事,便立刻停止咀嚼追問“他說什麼?”
“他說早上經過裴宣營區,聽到宋公明與何成的對話,宋江說自己懇求宿太尉周旋,何成有很大希望不用死...”
“這有什麼問題?”
“這不是官人的功勞嗎?宋公明怎麼說成自己的,無恥!”
“嗬嗬,還以為什麼大事,好好吃飯。”楊長端碗喝了一口,淡淡補了一句“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之前說殺也是你,現在搶人情也是你,這麼做真的賺了?
陪著扈三娘用完早飯,楊長略作休息又例行來到中軍。
當時大帳內有七八個小卒,一問才知是祖籍三晉的兵丁,宋江、吳用對晉地情況不熟,所以找來這些人了解情況。
那時沒有網絡、沒有衛星地圖,甚至手繪輿圖都稀少,情報主要依靠口口相傳,靠臨時找來的向導帶路,所以古代作戰迷路很常見。
宋江麾下沒有記室,便把蕭讓叫來記錄。
楊長在帳內聽得乏味,便在中軍附近瞎轉悠。
約午時左右,轅門外傳來馬蹄聲,宿元景打馬直奔中軍而來,同行還有老熟人聞煥章。
宿元景帶來天子口諭,省院廂官私扣犒軍物資,一乾人等責令大理寺審查定罪,殺人者何成本該問斬,念在事出有因暫免死罪,令罰三十軍棍以儆效尤,之後跟隨大軍戴罪立功。
頭領們聞言皆喜,跪在地上三呼萬歲。
宿元景宣詔完畢,宋江將其迎入主帳納頭再拜,感激涕零、幾度哽咽。
“好了,此非本宮之功,實乃陛下仁慈。”
“對對對,我等唯有報國立功,才能報答陛下隆恩。”
“起來罷。”
宿元景將宋江雙手扶起,扭頭示意聞煥章介紹道“昨日見你與吳學究研究軍情,猜到你們對三晉地理不熟,恐征剿不順遇到困難,聞兄胸藏經綸、博聞強記,故而請他來助你們一臂,可留在軍中做個參謀,你們在梁山已經認識,本官就不用多介紹了...”
“那可太好了,聞參謀是...”
“聞兄沒有官身,是看本官薄麵來此。”
宿元景話到一半,突然把宋江拉到身邊,小聲提醒道“先鋒勿疑,此戰務必成功,否則我也無法善了。”
“恩相放心,小人定全力以赴。”
宋江聽得一怔,旋即抱拳鏗鏘回應。
鄆城縣做押司多年,他清楚官場站隊就這樣,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上了宿元景的船,就得幫著拚命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