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梁山之主,居然有意出賣兄弟?所謂江湖義氣,原來就是這樣?
也對,不怕兄弟過得苦,就怕兄弟比我好。
楊長同為梁山出身,卻最快做到五品觀察使,而宋江、盧俊義兩個寨主,南征北戰很久才得了從五品。
觀察使掌握一州軍政殺伐,而防禦使、團練卻使隻能管軍。
孰強孰弱,高下立判。
眼紅,符合人性。
其實有缺點的下屬,反而容易得到上司重用,畢竟能輕易被捏住把柄,使用起來更容易控製住,而宋江此時沒想到這一層。
周圍目光淩厲,仿佛剮田虎、王慶。
眾人以眼神做刀,正在切割他的身體。
兩個豬隊友(任元、盧俊義),宋江此刻已經無瑕理會。
經過短暫天人交戰,他笑著守指盧俊義,對童貫大聲舉薦“盧團練,綽號玉麒麟,仆人燕青跟著學了幾年,相撲術已世間罕有,本人則槍棒天下無對,是梁山公認第一高手,若大王以後還需震懾宵小,盧團
練也一定能分憂,當然,梁山大小將佐都有本領...”
“盧團練?”
“末將願為大王分憂。”
盧俊義身長九尺,立在堂下神駿異常。
童貫望著他頻頻點頭,隨即來了興致問道“盧團練之名,本王早有耳聞,宣撫司外的石獅子,你應該也能拋起來,或者徒手接住?”
“拋起來?”
盧俊義一時怔在原地,暗忖任元去年回來分享,楊長與武鬆抱石獅移位。
自己若鉚足勁全力一試,應該也能勉強做到兩人那樣,但是拋起來並且接住,那可是兩個不同概念。
想到此處,他顧盼左右,傻傻追問“怎麼拋?又怎麼接?”
“就這樣,再這樣...”
辛興宗當即接下話茬,順手拿起桌上的酒杯,輕輕拋起然後接住。
盧俊義直咽口水,回首露出不可思議表情。
“大王與末將打趣?石獅可以這麼拋接?這豈是人力能為?”
“嗬嗬,自然是有的...”
看到童貫搖頭歎息,盧俊義突然反應過來,盯著楊長驚呼“莫非楊觀察...”
“些許蠻力,不值一提。”
“你真做到了?”
“還不信?很難麼?”
見盧俊義還是不信,辛興宗再次搭話揶揄,說得仿佛自己也可以一樣,隨即意味深長說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楊觀察拋過,魯智深也接過。”
童貫提出問題在前,辛興宗出來作證在後。
盧俊義遂愕然看向楊長,心說你們啥時做這事?不是你和武鬆嗎?
魯大師力能拔柳,他有這本事我信,你啥時也這麼猛?能和他並駕齊驅?
百思不得其解,盧俊義轉身看向任元確認,卻發現宋江也看著他。
兩人就好像審判者,望著說謊者行刑。
任元這一瞬也聽懵了,當即叫住馬擴抱拳詢問“馬廉訪,我應該沒眼花啊,您當時在前麵,哪來的拋獅接獅?與楊觀察同行之人,不是武鬆嗎?”
“沒錯啊,當時是他們。”
馬擴示壓手意任元坐下,笑著解釋道“大王和辛將軍所言,是上個月發生的事,楊觀察拋獅砸金兵,震懾金使幾欲哭泣,後麵扔給魯智深接住,並無半點誇大。”
“真扔,真接?”
任元把頭猛點,隨即對楊長抱拳追問“楊觀察,您莫非天神下凡?”
“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楊長謙虛回應時,宋江突然看向馬擴,也拱手請教“馬廉訪,當時那金兵,能接住石獅?”
“宋防禦,你這問的什麼話?被千斤重量砸中,當個個都是魯智深?怕都壓成了一灘血了...”
“任統製所言不差。”
任元與馬擴前後對答,讓宋江心中掀起巨浪。
楊長怎麼越發厲害?這事兒若發生在梁山時期,綽號可能不是光明天尊,晁蓋被稱作托塔天王,你這比他名副其實。
真定這場晚宴應酬,本來主角應該是童貫,結果意外變成楊長。
哥們很想低調,奈何實力不允許。
次日清晨,童貫一行繼續北上。
宋江本想送出二十裡,但在城門外被馬擴攔下。
馬擴提醒真定乃河北重鎮,讓宋江將心思放在防務上,言外之意黑三郎逢迎過頭,人家廉訪使職責軍隊監督,顯然已經看不下去了。
宋江吃了一通排頭,轉過頭臉皮黑如碳色。
昨日盧俊義‘亂說話’,早上宋江便把吳用也帶著,希望他送行路上幫著應對,結果智多星沒能用上。
沒能在童貫前露臉,吳用非但
沒有失落,反而輕聲安慰宋江。
“不送就不送,此地離燕京有幾百裡,廣陽王要在月前趕到,路上是得抓緊時間。”
“我並非為此...”
宋江言罷再次轉身,望著盔甲閃金光的楊長,蹙著眉麵帶無奈。
“上蒼何其不公?想我宋江一腔熱血,仗義疏財、吃儘人間苦楚,忙活半生卻不如一少年,有好皮囊還有無窮神力,有嬌妻美妾還得貴人器重,他讓我覺得做人沒意思...”
“兄長不必懊喪,我料他沒好結果。”
“何以見得?”
“所謂‘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楊長並非廣陽王心腹,昨夜卻讓他大出風頭,馬廉訪、辛將軍也推波助瀾,這後麵定有深意。”
吳用不緊不慢說出推論,瞬間讓黯然的宋江來了精神。
“有道理,說下去。”
“廣陽王官聲不好,怎會真心對待一外人?聽聞常勝軍驕縱難訓,官家又對郭太尉倍加寵幸,楊長有震懾金人先例,估計是去燕京如法炮製,無論最後能否震住郭藥師,他都會與楊長接下梁子,您說會有好下場?”
“軍師說得好。”
宋江撚須微微頷首,隨後自言自語“楊長、魯智深力氣再大,說到底也是匹夫之勇,魯智深當初失陷華州,若不是我帶人救出,他不知要吃多少折磨,而常勝軍戰鬥力強勁,陛下再喜歡楊長也得掂量,何況最終沒有招他駙馬,這廝不知人家拿他當刀使,卻還甘做走狗...”
“畢竟他還年輕,總是當局者迷...”
“好了,我們不說這些,軍中各營頭領怎麼樣?沒受魯智深影響吧?”
“昨夜就見了史進,想來不會出問題,且魯智深不善言辭,並沒蠱惑能力...”
吳用話沒說完,就被宋江伸手打斷。
“話不能說太滿,首先史進與魯智深交情深厚,其次他與楊長年齡相仿,說不定一時意氣就走了,最後彆忘了陳橋驛,朱武等人與他謀劃,早就生有二心...”
“兄長放心,史進與朱武等人共進退,隻要看好三人就行。”
“嗯。”
......
吳用推測楊長會得罪權貴,卻不知楊某人沒把朝廷當回事。
童貫一行北上行至定州,辛興宗部曲王淵等人率部來迎,他們跟隨梁方平完成剿匪,再次回到老領導麾下做事。
楊長在人群中,再次見到韓世忠,看起來已有升遷。
由於要著急趕往燕京,兩人甚至來不及問一聲好,隻有簡單的眼神交流。
辛興宗留在定州治軍,童貫則率眾繼續北行。
或許身邊少了心腹,路上找不到人說話,在定州望喜縣休整時,童貫主動找楊長攀談。
“都說江湖人士義氣,可從那夜真定夜宴來看,宋江好像不在乎昔日兄弟,你也看出來了吧?”
“是啊,看出來了。”
楊長尷尬點頭,回應曰“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大家都在廟堂為官,義氣並不被人看中...”
“倒是想得開,不過終是上不得台麵的伎倆,你要幫忙可以直接提要求,宋江既然在本王麾下做事,讓他吃吃苦很容易。”
“多謝大王...”
童貫說得很誠懇,尋常人一定被感動到,但楊長卻保持警惕。
如果被狗咬了,難道咬回狗身上?但得讓狗長教訓?
想起魯智深昨夜回來,談及與史進喝酒談天,說了不少剿匪作戰之事,仿佛還意猶未儘。
楊長遂回童貫曰“大王若是不嫌麻煩,能否找宋防禦要個人?他是魯智深的好友,喚作九紋龍史進,昨夜兩人秉燭夜
談、依依不舍。”
“就這麼簡單?”
“畢竟同出梁山,以德報怨好點,就怕宋防禦不肯...”
“他敢!”
童貫目光一凜,即捋須輕蔑說道“等本王勞軍回來,立刻給他下軍牒。”
“多謝大王成全。”
“小事一樁,不過到了常勝軍中,你得幫本王立威。”
“放心。”
楊長拍著胸脯信心滿滿,心說不就是上演欺淩霸道的感覺麼?像哥們這種開了掛的玩家,保證到時候讓你看得過癮。
三月二十九,童貫隊伍剛到燕京邊界,就看到郭藥師與數騎等候。
這廝比宋江迎二十裡還狠,按易縣來算已超過百裡,按燕京來算則有兩百餘裡。
郭藥師這謙卑行為,屬實讓楊長感到意外,風聞常勝軍囂張跋扈,應該來自上行下效,那我在薊州看的是啥?
而郭藥師之後舉動,更讓楊長大跌眼鏡。
童貫剛從馬車下地,郭藥師立刻箭步上前,納頭就拜。
“你現在也官拜太尉,咱們的官職已是平級,再不必如此...”
“太師如父,我隻是在拜父親。”
“嗬嗬,起來說話...”
郭藥師握住童貫手寒暄,那場景真是兒子陪爹說話。
楊長心說好家夥,這個時代的‘三姓家奴’,居然也有拜義父習慣。
童貫,你很危險,還笑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