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長微微頷首致意,隨即走到城牆邊俯視關下,打量這位金國第一大將。
婁室年近五旬,黝黑的臉上寫滿滄桑,胡須鬢角已有連片斑駁,但眸子卻如虎目閃著精光,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大將。
“楊長?”
“眼力不錯,可你怎敢興兵來犯?不打算贖回兒子?”
楊長以為用活女威脅,會讓完顏婁室投鼠忌器。
但此人有大將風範,聽罷神色絲毫沒有慌亂,隻是蹙眉淡淡回應“犬子以身許國,贖不贖與本將無關,但你是沁州觀察使,不好好待在沁州做官,反而帶兵來駐守此關,按你們漢人的話來講,是不是叫越俎代庖?”
長輕蔑
一笑,仰著頭回道“跑人彆人家作惡,還管彆人的家務事?好意思說出越俎代庖?”
“哼。”
婁室冷哼“你們大宋皇帝多次背盟,難道不需要付出代價?我勸觀察不要多管閒事,你要執意擋我去路,沁州隻怕就要丟了...”
“既是皇帝背盟,你們找皇帝去要代價,總之不準從我門前過,至於我是不是管閒事,沁州丟與不丟,與你有什麼關係?”
“楊觀察!”
眼見楊長唇齒鋒利,婁室語氣情不自禁變得強烈,沉聲說道“本先鋒再提醒一次,平州不是你的治下,我與元帥也沒主動招惹,希望你不要不識抬舉,否則...”
婁室話音剛落,再次揮手示意列陣奔射。
楊長注意到他意圖,隨即厲聲質問“否則怎樣?就你們會射箭?拿弓箭來!”
“哦好...”
“等一等!”
朱仝示意守兵取弓箭,婁室則叫住列陣騎兵,他要看看楊長手段。
楊長接弓拉了拉,感覺自己不能太用力,否則又得一把拉斷。
婁室在關下凝眉打量,他此時心態有點像關公看人耍大刀,心說你在女真人麵前賣弄弓箭?即便有馬擴那樣本領,在金國也隻能算普通水平。
玩弓箭,你還嫩點。
婁室腹誹之時,楊長突然張弓搭箭,且沒瞄準就匆匆射出。
就這?
不好!
高手看人,一招即知。
剛剛的輕視之心,在楊長射出羽箭瞬間,婁室馬上改變了想法。
這箭,太快。
而且箭來方向,似乎是衝著自己。
嗖一聲,羽箭命中左邊護衛,登時人驚馬嘶。
婁室見狀大駭,這距離精準命中脖頸,力度和準度絕對是高手。
根本來不及細思,這廝本能又覺察到不對,回頭就看到第二箭飛來。
這麼快?
楊長放完第二箭,手上那張弓已經損壞,他看到婁室應弦彎腰,心說直接射殺大將,北關之圍自解。
用銀術可的絕招,射殺他的同袍。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觀察,射中了?”
“應該...”
楊長開口即戛然而止,因為看到彎腰的婁室,突然間直起了腰身。
婁室手裡攥著箭枝,眼神複雜卻又狂妄作出回應“楊觀察箭術驚人,且出箭速度如此之快,倒與我一個朋友很像,不過想單靠弓箭殺我?你還嫩了點!”
“你那個朋友,莫非是銀術可?”
若是裝備再好點,自己再用全力射一箭,不信你能接得住。
楊長腹誹歸腹誹,卻沒繼續與婁室糾纏,而是順勢引出新話題。
“你聽說過他?還是說...”
“沒錯,我與他交過手,也施展過箭術,但比我差多了。”
“背後語人長短,非英雄好漢所為!”
“人都死了,還不興說?”
“什麼?”
婁室聞言大驚,但在咽了口水之後,很快調整回心態,冷冷說道“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銀術可不會死。”
“不但他死了...”
楊長玩味一笑,拉長語調桀驁回應曰“與他同行的金兵,一個不留全死在平陽,黃泉路上也不算孤單,否則我怎會來此?”
“不會,絕對不會,休想亂我心智!”
“沒打算要你相信,剛才聽到你邀戰鬥將?我平時雖不好鬥,但看在你兒子份上,今日可以滿足你,抓回去湊個熱鬨。”
“哼哼,逞口舌之力沒用,我大軍明日就到,到時戰場見真章!”
婁室雙眼似要冒出火光,但理智告訴他不要衝動,於是強壓怒火變平靜,留下這句就收兵回靈石屯駐。
有楊長坐鎮陽涼北關,想強攻兩關代價太大。
況且銀術可生死未卜,若突破防線打到平陽境內,才發現他們已全軍覆沒,硬肯南北關就沒任何意義。
經過反複斟酌,婁室打算亡羊補牢,儘量將楊長拖在北關,為耶律餘睹爭取時間。
為此,女真騎兵如做日常任務,每天早晚都到關下溜一圈,並叫囂雲梯、衝車等器械送來就攻城。
而婁室卻不在靈石久耗,待了兩日就返回太原大營。
南北雙關易守難攻,想繞路南下都沒了機會,如果耶律餘睹再打不下沁州,左路金軍就會困在太原,無法和右路斡離不形成合力。
楊長的情報無論真假,婁室都要回去與粘罕商議,他要建議向沁州增兵。
婁室讓部下玩‘狼來了’故事,楊長看了半日就覺得不對勁,他也擔心沁州守軍壓力大,不敢久留在此對峙。
第二天早上,楊長與趙福金離開。
臨行前,楊長拉著朱仝的手,語重心長囑咐道“我觀金兵早晚奔襲佯攻,並沒有強攻之意,隻怕在此欲蓋彌彰,我不放心沁州眾兄弟,所以要提前離開此地,平陽防務全權交托哥哥,韓滔、劉唐以及阮氏兄弟,都會留在平陽輔助你,小弟已提前安排好...”
“為兄一定儘力,然而婁室乃金軍名宿,他派騎兵奔襲佯攻,主要是懾於三郎在此,我就怕你前腳一走,他就...”
“哥哥放心,你忘了我會易容?我已物色到人並為他喬裝,他每日在城樓露露臉,婁室未必能識破,即便後麵識破我計,過幾日隻要沁州無虞,小弟還會來此巡視,反正來去各地野方便。”
“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