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朝會風波(一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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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安十三年,十月十五,垂拱殿。

國朝例製,每月逢初一、十五大朝,在京五品以上官員皆赴垂拱殿。

可因著這些官員恰恰多為世家子弟,行為散漫,又鮮預朝事,是故,以往大朝告假者甚多,餘剩赴朝者便與常朝無異。

然今則不同,卯時才過,垂拱殿外便熙熙攘攘逐漸聚滿了朝臣。

起初時候,眾人還顧及禁衛肅靜,大多便隻是相顧頷首示意。

但很快,也不知是誰起的頭,人群之內轉瞬喧沸如雲。

細細聽去,諸言諸語中,提及最多的竟是——“謝六郎”。

“何大人今日怎麼有空赴朝?莫不是行散未儘,竟走到這垂拱殿來了?還是說,何大人也是想來觀一觀那謝家六郎呐?”

“溫大人及諸位同僚,不也都抱著如此心思,怎的偏偏隻打趣我?”

“這說的什麼話,今日大朝,我等自當參朝,哪裡就是為了那個謝六郎了?”

此言一出,眾人皆哈哈大笑了起來。

便有人再道,“道理是不假,但著實新鮮得很,誰又能預料到,那謝家六郎竟做出了如此驚天動地的大事,如今這風頭啊,怕是要蓋過謝中丞了。”

“哼,確實無人預料的到,但卻也無人不曉,那謝六郎可是與孟相......誰又知道,這功勞究竟是不是孟相抬舉的。”

此語落,眾人又皆低低嗤笑,更有甚者,當即便與左右耳語。

正當有好事者欲大談“耳語私言”之時,謝太傅謝翊、王中書王蠡、袁司徒袁璋及庾尚書庾明先後至了垂拱殿外,眾人便不禁噤聲。

可奇怪的是,往日各位肱骨之間尚有寒暄,今日卻各自站定,閉眼假寐,霎時殿外針落可聞。

此番不言不語,倒讓一些人甚不習慣。

逐漸的,便有人大著膽子又低語了起來,“怎麼不見孟相?”

這人說著,周圍之人便抬眸觀謝、王、袁、庾的反應,見他們皆恍若未聞,這才都暗暗鬆了口氣。

於是,議論再起。

“倒是你消息太滯,孟相已告病許久了,自受封以後,就連鳳池台都不曾去過,今日更是不便赴朝了。”

“恐怕告病是假,回避才是真吧,畢竟如今鳳池台內,可是有那謝侍郎呐。”

“你還真彆說,我倒是讓人留意過,孟相此次應當是真的病了,不僅陛下屢屢遣太醫前去看望,這些日子來,孟府的二公子也是四處求醫問藥,就差沒求到佛祖麵前去了。”

“既然病得如此嚴重,那怎麼尚書省的公文還流水似地送入孟府,我可聽說,這些公文公務,皆由孟相處理,一件也不曾耽誤啊。”

“這還不夠明白?我們孟相病得如此重,卻還不誤公事,便是那心病了。”

“心病?”

道“心病”那人本不欲多言,但恰好側首瞥見了紅衣一角,正隨朝朝熹光而來,便眉梢一挑,故意朗聲道

“自然是那——相思病了。”

謝不為腳步一頓,略略抬首尋聲而望,又轉瞬斂眸,默不作聲地往謝翊處走去。

那人見謝不為竟如此淡然,倒是麵有一赤,便更是高聲道:“不似某人,好處儘占,倒讓孟相......”

“太子殿下到——”那人話還未儘,便被內侍唱禮之聲打斷。

眾人便隻得暫時收斂心思,齊齊向蕭照臨行了見禮。

蕭照臨步履沉穩,麵上並無笑意,黑眸淡瞥眾人,目光又於說話那人身上略留,麵色更沉,本欲開口,但察袁璋向他投來的視線,話便有一滯,默默走到袁璋之前去了。

一時之間,眾人再不敢出言,殿外複又靜。

之後,除了謝席玉出乎意料姍姍來遲,略引起幾l句耳語之外,一直到將近辰時,諸臣入殿,都未再有什麼波瀾。

殿上金爐紫煙嫋嫋,錯眼便恍若楚河漢界,將列坐左右的大臣隱約隔在了棋盤的兩端。

倒是諸臣如棋子,卻不知誰人為弈者了。

辰時初刻,皇帝準時至垂拱,在免去諸臣見禮之後,眉有一皺,遂問左右,“孟相身子還未大好嗎?”

一旁紫衣內侍趕忙躬身答道:“昨日孟府有稟,道是孟相已無大礙,卻需靜養,但也不會耽誤朝事。”

皇帝眉頭略展,“如此便好。”

再對禦座之下袁司徒袁璋,“時已入冬,不知袁老身子可好?”

袁璋已年過甲子,發須皆白,卻精神矍鑠,聞言微微躬身,“多謝陛下惦念,老臣一切都好。”

皇帝再是頷首,又一如此類一一問過了謝翊、王蠡及庾明。

可此番雖能體現仁君之德,卻有些關心太過,便不似在朝堂之上,倒像是在宮宴問候,令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不過,也不知為何,即使皇帝和藹至此,但首座謝、王、袁、庾及太子等,卻都神情肅穆,像是預知到了什麼般,不敢有絲毫的放鬆。

也果真,皇帝在與眾臣寒暄過後,便當即正襟危坐,示意紫衣內侍宣:“有事者奏——”

一時無人出列。

紫衣內侍便再唱:“有事者奏——”

聲高氣揚,蕩在了大殿之中,

有餘音飄搖,便似疾疾催促。

當最後的尾音即將消弭之時,忽有人起身出列,站於大殿正中,執笏躬身道:“臣有事奏。”

殿內眾人的目光皆向他投去,而皇帝也即刻應之,“庾侍中有何事要奏?”

此庾侍中,正是庾尚書庾明的第三子,庾崇。

庾崇再行一禮,“啟奏之前,還請陛下恕臣僭越之罪。”

皇帝神情淡淡,隻揮手道:“直言就是。”

庾崇這才舉笏而言,“臣要奏,吏部尚書袁燁以職權之便,任用親信督建京口至太湖運河長堤,以趁機謀換建材中飽私囊。”

此言才落,殿內便起低低吸氣之聲,眾人也都紛紛朝袁璋與袁燁看去。

但見他二人神色如常,仿佛庾崇所言與他們無關。

“此事本該由禦史台奏告,但......”庾崇目光迅速掠過謝席玉,“許是謝中丞及下官京中公務繁忙,便有所疏漏。”

他又忙再詳道:“臣也是偶然得知,太湖一段長堤經雨便潰,以至農田屢屢被淹的消息。初時臣本不信,便請度支郎調出今歲吳郡賦稅核對,卻發現,太湖之地今歲秋稅果真不齊,再查看當地長官上呈緣由,道是雨多成患,淹了不少的農田。”

“可......”他佯裝猶疑,目視玉笏,“一來,今歲吳郡太湖之地風調雨順,並未有水患之報,二來,朝廷向來重視太湖水利之建,往年都不曾有過差錯。”

“故,臣便想到了那則傳言,遂令下官前去太湖長堤查看,發現此長堤果真易潰,而監工者,正是袁尚書所派......”

庾崇話至此便儘,再長長一揖,“還請陛下明察。”

皇帝聞之麵色愈沉,眼眸略眯,匆匆掃了袁璋一眼,再對袁燁,“袁尚書可有話要說?”

袁燁當即起身,站定庾崇身側,先對皇帝一禮,倒有不卑不亢之勢,再緩緩道:

“臣不曾有此中飽私囊之舉,也不清楚太湖長堤修建之事,但卻知曉,修建長堤非監工一人能為,若庾侍中僅以此,便定了我袁燁的罪,是否太過草率?”

皇帝再是頷首,又看向了庾崇。

庾崇冷乜袁燁一眼,“自然不僅於此,監工之責,最為主要的一項,便是複核建材之質,並要記錄在案。我便派人找到了當時的案冊,發現長堤的每一樣建材,確實都是經過了監工複核,可卻偏偏每一樣都出了問題,若說那監工是清白的,怕是誰也不會信吧。”

袁燁亦點了點頭,“庾侍中所說不錯,既然複核過後的每一樣建材都出了問題,那監工自然不會是清白的。”

他話頓,“可這不過是監工瀆職之罪罷了,與庾侍中所奏又有何關聯?”

庾崇輕哼一聲,唇際露出一絲冷笑,“以次充好,自然有巨利可圖,可這利不在監工,也不在采買,卻在你袁家,不是中飽私囊又是什麼?”

袁燁訝然,“如何便利在我袁家了?”

庾崇氣勢愈盛,“此次監工非大族子弟,乃是袁尚書所提拔的寒門官吏,而負責采買建材的更是平民小吏,如此巨利一則未顯其身,二則也非他們可藏。”

他再看袁燁,“倒是聽聞,那監工與袁尚書私交甚篤,常有往來,而袁家又從來奢用侈度,便還不足以說明此巨利的去處嗎?”

這確實有些強詞奪理,畢竟汝南袁氏乃百年士族,其家底之豐是舉世皆知。

更彆說,如今世家皆奢用侈度,如此推測便實在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