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知斐軟磨硬泡,就想讓鄔聲給他取一個新的名字。
一旦鄔聲給他起了名,就像給小貓小狗起好名字一樣,就不可能再忘掉他了。
之前鄔聲帶受傷的小動物回來,從來不給它們取名字,鹿叫鹿,兔叫兔。謝知斐問鄔聲為什麼,鄔聲說,這些小動物養好傷,就要放它們回家,可如果給它們起了名字,也許他就不舍得放它們走了。
既然不想給那些小動物起名,那麼,就給他起個名字吧。
舍不得他吧。
謝知斐輕撓了鄔聲的手背兩下,正認真思考的鄔聲猛然蜷了蜷手背。
癢癢的,像被貓撓。
鄔聲縮回了手:“名字的事,應當慎而重之,怎麼能隨便交給我取?”
這番話再加上鄔聲縮回手去的動作使得謝知斐心裡更加不爽利:那給了鄔聲名字的那人對鄔聲來說,必然十分要緊。
鄔聲:“你非要取名的話,不如我幫你找個江湖術士,好好測算一番,起個吉利的好名字。”
“我不要,江湖術士能有什麼好本事。”
謝知斐心道:你們萬花國人所求的吉利也不過是再“美”一些,他才不要這種“美”。
讓他每天頂著一臉五顏六色的妝容去吸引萬花國人當他的主顧,已經是他認輸了一次,才不要認輸第二次。
謝知斐:“那我便叫傻狗,就當這是你給我起的名字。”
不給他起名字就不給他起名字吧,他總有辦法讓鄔聲忘不掉他的。
鄔聲犟不過他,便由著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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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春去冬來,謝知斐度過了在萬花國的第一個冬天。
這十來個月,謝知斐已經將自己的業務輻射了出去,青岩鎮周邊十餘個城鎮上,都賣起了“惡煞圖”。妝術的名氣也遠揚千裡,不少人能夠不遠千裡地來青岩鎮一趟,隻為讓謝知斐給他們化上一次。
期間,謝知斐還出了趟遠門。
浮屠城駐城太守的女兒一擲千金,請謝知斐為她做妝造,並雇請謝知斐在燈會上陪伴左右,以此來襯托她的美麗,最終成功奪下新一屆第一美人的殊榮。
這之後,謝知斐的身價水漲船高,賺錢的速度比之之前更高許多。
哪怕謝知斐平日裡不去集市擺攤,單憑各地“惡煞圖”的使用費帶來的進項就很可觀。
有了錢財做底氣,謝知斐也恢複了一些之前揮金如土的本性,今年冬天早早囤了不少炭。
他恢複了揮金如土的本性,但鄔聲依舊節儉無比,省吃儉用不說,也儘量不花謝知斐賺來的錢。
見鄔聲如此省吃儉用,吃飯時,謝知斐向鄔聲提出請求:“出於節約資源的目的,今晚之後,我們能一起睡嗎?”
自從鄔聲接納他住進這個家來之後,鄔聲就把采光最好的那間屋子收拾了出來,給謝知斐做起居的臥室。
鄔聲很奇怪地放下碗看著他:“為什麼要一起睡?”
謝知斐:“天冷了,山裡的小動物都相偎取暖,我覺得我們也可以像它們一樣,夜裡在一張床上睡覺,這樣能節省木炭錢,說不定,就不用整夜將暖爐燒著了。”
他顯然是早就想好了這樣一番說辭,語氣徐徐地說出來時,臉不紅心不亂,還發揮了他做演員的長處,說話時有十分認真嚴謹的神情在裡麵。
鄔聲皺眉思索一番,最後,覺得這番話果然有一番道理。
每年冬天的木炭錢,確實是一筆特彆大的開銷。
看來謝知斐這是大手大腳了一段時間,又回歸節儉的生活了。鄔聲覺得他這樣很好,鄔聲其實很不習慣和人有肢體上的任何碰觸,但他覺得,不該因為自己這樣一點微不足道的怪癖,去反對他提出的好建議。
當夜,謝知斐得償所願,睡到了鄔聲的床上。
雖然他和鄔聲各自分睡在不同的被窩當中,在床上是互不乾涉的兩隻獨立的蠶繭,但謝知斐還是對自己這樣一番謀劃滿意極了。
他打算,在開春暖起來之前,再想個其他的主意說服鄔聲,讓他繼續留在鄔聲的床上,就不重新搬回到他那間小屋了,從此一直和鄔聲睡在一張床上。
但謝知斐很快就因為自己的這一番提議後悔了。
隻因他給鄔聲打開了新的省錢思路,就將自己推上了一條不歸路。
在一個陽光融融的暖冬午後,謝知斐帶著他今天賺來的銀子回到家,剛進門,就聽見爐子上燒著的開水在響。
推開堂屋的門,一踏進來,隻見一個巨大的木桶支在裡麵,水瓢浮在水麵上。
氤氳熱氣間,能看見一裸肩,與順著發尖往下跌落的水珠。
“你回來了?”寒風一入,鄔聲立馬將身體全部泡進了熱水裡,隻餘一個腦袋在水麵上,催促道,“快點將門關上,不然熱氣都要散了。”
謝知斐連忙關上門。
謝知斐問:“今天怎麼想要洗澡了?”
之前天氣熱時鄔聲就經常在院子裡洗澡,絲毫不設防,謝知斐早就能做到內心慌亂得一批但表麵卻淡定得一批地幫鄔聲添熱水了。
現在謝知斐的表情也保持得相當鎮定。
不過是考驗演技的時刻,他好歹也是個新人演員,哪怕演技不夠純熟,但可以磨煉。
“太久沒洗了啊。”鄔聲道,“趁今天天氣暖,再過陣子再冷一些,想洗個澡就更折騰了。哦,對了,我燒了很多熱水出來,你要不要和我一起洗?”
謝知斐:“……”
鄔聲趴在浴桶旁邊看著謝知斐,一臉真誠:“兩個人一起洗的話,省水省木柴,說不定也會更暖和一些。”
謝知斐:“……”操。
謝知斐很想問,在鄔聲心裡,他難道是什麼道德極其高尚之人?
又或者說,在鄔聲心裡,他自身的吸引力真的無限之低。
他苦惱地抓了抓頭發,根據他對鄔聲的了解,真相應該更傾向於後者。
可事實
不是這樣的啊!
最後,謝知斐做出了一件讓鄔聲很不理解的事情——洗冷水澡。
鄔聲受到了一點點來自謝知斐的震撼:為了省炭、省木柴,謝知斐居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當初謝知斐沒有跟國都的人走時,鄔聲雖然心裡麵有幾l分暗自裡的欣喜與慶幸,但偶爾也會為謝知斐感到遺憾。
尤其在謝知斐開始擁有打造第一美人的能力,成為方圓百裡最有名的香餑餑之後,鄔聲就更為謝知斐難過。
鄔聲想,謝知斐現在有這麼多錢,足夠去外麵自立門戶,蓋一間大大的房子,不用擠在他這間小破屋裡受苦。
譬如百裡之外的浮屠城,就是個很合適的去處。那裡的人比青岩鎮上的人有錢的多,更何況現在的浮屠城第一美人還是多虧了謝知斐才爭得這一名號,謝知斐到了那,沒人敢虧待他的。
“浮屠城?”洗完澡後,謝知斐正對著臥室裡的鏡子化妝,聽見鄔聲這麼一說,謝知斐卻全然不以為意,甚至還有幾l分不屑,“我才不要去那。”
浮屠城比青岩鎮是要繁華一些,長相奇形怪狀的人也更多了。
三條腿的,四個胳膊的,多了個鼻孔少了個耳朵的隨處可見,謝知斐怕在那裡生活,自己會做噩夢。
而且那裡對長相醜陋之人的排擠也要更深一些,他作為駐城太守的座上賓,都會遭到不少白眼,甚至也被暗中攻擊了幾l次,若非有太守安排的護衛在旁,恐怕是要挨幾l頓打的。相比起來,青岩鎮都算是民風淳樸了。
“不去,堅決不去。”謝知斐隻管繼續研究新的妝術技法。
說完他又將自己的臉湊近鄔聲,指著額頭問:“你瞧我今天給自己畫的這三道額紋,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那三道額紋,彎曲如遒枝,如若七十歲老翁抬頭時額上皺紋,謝知斐昨夜鑽研許久,才搞定了皺紋的效果。
鄔聲見了,眼前一亮,點了點頭:“好看!”
謝知斐便笑了。
他苦心研究那麼多的妝術,才不是隻為了萬花國裡那些主顧。
他要讓鄔聲眼裡的自己變得更好看些,一日比一日好看。
以萬花國人對“容顏昳麗之人”的癡迷程度,隻要哪天他畫出一張能讓鄔聲驚豔萬分的臉,鄔聲定然會心悅於他,不舍得放他離開的。
不然,謝知斐懷疑,他頂著他原生的這張臉蛋,對鄔聲來說,簡直像開啟了防沉迷模式。
謝知斐渾然不覺自己的腦回路已經與萬花國人的越來越接近,想方設法地在鄔聲麵前“孔雀開屏”。
今天畫額紋,明日將自己的頭發剪得半長不短——如果不是和謝知斐原本的審美實在相去太遠,謝知斐甚至在思考要不要大膽給自己剃一個一半禿頭一半有發、禿與不禿涇渭分明的發型,以吸引鄔聲的注意,達到自己讓鄔聲難以忘懷的目的。
被打得鼻青臉腫的臉逐漸消腫之後,謝知斐還沒敢讓鄔聲看過他的素顏。雖然他化了妝的臉在萬花國人
眼裡好像還是張難以饒恕的醜臉,但至少比他原生臉要“好看”上一些。這樣一來,鄔聲應該能更喜歡他了……吧?
即使謝知斐很有在鄔聲麵前驚豔一把的需求,但最終還是放棄了給自己剃頭這個想法,隻是把自己前額的碎發故意剪得狗啃了一些。
不論是畫眉畫唇還是畫額紋,鄔聲都要學,也都能很快就學會。這要是真給自己剃了發,鄔聲果然被他驚豔到,覺得效果很好,也要學怎麼辦?
他還是安分一點好了,不要帶壞鄔聲。
鄔聲道:“若你留在青岩鎮,最好多學學防身的功夫。”
“好啊。”謝知斐立馬答應下來,抬眼看向鄔聲,“哥哥教我?”
鄔聲看著他這乖順的模樣,稍微有些晃神,而後,點了點頭。
謝知斐便又笑了。
相處這一年,謝知斐也知道鄔聲最吃哪一套。
鄔聲大他一歲,便以兄長身份自居,隻要他表現出想要哥哥教導的模樣,鄔聲總會很有責任感地將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
而且,跟鄔聲學功夫,是他占了便宜。
鄔聲的拳腳功夫是很好的。
一來,在小時候,鄔聲有一本書,教他防身術的書。他不知道那本書從何而來,但他很寶貝,如果沒有那本書,他可能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時刻了。
二來,他生得一張為萬花國眾人所不容的臉,自然比其他人多了許多生死存亡的時刻,多了許多實戰的機會。
吃足苦頭,才練出來的一身本事。
謝知斐就吃過他這身功夫的苦頭。
前幾l天,他剛剛以冬日夜裡太冷,兩人在一間屋子裡睡覺更能節省炭火錢為由,得到鄔聲準肯,將自己在北屋的被褥枕頭全部搬到鄔聲的床上。
夜裡,非常“不小心”地鑽錯被窩。
然後就被揍了。
這讓謝知斐很難抬起頭來,他力氣雖然比鄔聲大很多,但打起架來經驗不足,又不舍得下死手,毫無還手之力。
他是練過打戲,可演戲拍打戲隻需要打得漂亮就好,哪有真刀實槍地和人打過,還是和他以為弱不禁風的鄔聲。
但後麵鄔聲發現偷偷鑽他被子的人是謝知斐後,立馬停了手,之後對他謝知斐寒問暖,關懷備至,對他鑽進他被子裡的事情也頗為縱容。
謝知斐:挨打真好。
想到這,謝知斐又不想太早起床練功,鄔聲戒備心強,很不喜歡被人碰,他溫水煮青蛙好久,才讓自己能夠在碰到他的同時不挨打一頓,若是定好時間日日早起練功,那豈不是要痛失許多與鄔聲親密接觸的機會?
謝知斐眼巴巴地問:“可這段時日好冷,我能等到開春之後再練嗎?”
“那便等春天吧……”鄔聲道,“正好我能多琢磨琢磨,要怎麼教你。”
“好。”謝知斐喜歡鄔聲對他的縱容,“其實我這些日子躲著路上的明槍暗箭,躲著集市上的人扔來的爛菜葉,身手已經比之前靈活多
了,隻不過比起哥哥來要差一些。不過,想留在青岩鎮,為何要多學一些防身術?”()
鄔聲道:無事,也許是我多慮。我隻是覺得,學點防身的功夫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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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到了年關。
謝知斐在萬花國度過了第一個新年。
他穿著鄔聲給他做的一身新衣裳,坐在爐火邊,用前些日子買的紅紙提前剪了許多窗花出來。
“這是什麼?”鄔聲拿起了一張紅色的“囍”字窗紙。
謝知斐笑道:“這是祈福用的,你有什麼願望都可以對著它許。”
萬花國新婚時也會在窗戶上貼上“囍”字,但謝知斐剪出來的剪紙……根本讓人無法看出是個“囍”字。
鄔聲就真將這當成了可以祈福的好寶貝,特意貼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這是第一次有人陪我過年。”鄔聲道,“原來過年是要貼窗紙的。”
往前的日子裡,過春節時,家家戶戶都要團圓的。鄔聲會挑一棵樹,爬到視野最高的位置,看那些人家怎麼過節,一呆就是一夜。
但隔得太遠了,鄔聲隻能遠遠看到屋外燈光與爆竹炸響時的火光,看不見屋裡窗戶上貼著的紅色窗紙。
聽鄔聲這麼說,剛剛騙鄔聲“囍”字是祈福紙的謝知斐良心隱隱作痛,可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也沒法自己打臉自己。
而且那張醜不拉幾l的“囍”字貼在窗戶上,真的挺好看的,襯托得他這拙劣的剪紙技藝都好了起來。
很快就要到他的十八歲生日了。
生日的時候,不管提什麼要求,鄔聲都會答應他吧。
謝知斐問:“你剛剛對著窗紙,許了什麼願望?”
鄔聲反問:“你又許了什麼願望?”
謝知斐早就習慣了鄔聲這不輕易表露內心想法的樣子,說道:“我的願望可多了,也不知道能實現幾l個,不然哥哥幫我實現一個吧?”
鄔聲驚訝問:“有什麼是我能幫你實現的願望?”
每一個都是你能幫我實現的。
謝知斐想想就有些臉紅麵熱,眼前似乎又浮現了霧氣裡少年光裸的肩,一時有些口乾舌燥,不敢直視鄔聲的眼睛。
但謝知斐也不貪心,循序漸進也不錯,他還年輕,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謝知斐低著頭說:“總有哥哥能幫我實現的,等十八歲生日那天,我找你兌現願望時,你就知道了,到時哥哥不能耍賴。”
初七,閉市了半個月的集市重新開市。
由於是新年之後第一次開市,囤的年貨並沒有消耗完,集市上人影寥寥,許多攤子前麵都沒什麼人。
隻有謝知斐那,又排起了長隊。
謝知斐冬天不常出攤,可把一些因為他高明的化妝術而變“美”的萬花國人給急壞了。
這一次出攤,謝知斐放開了出攤一次隻接待十人的數量限製,足足在集市上待了有一天,賺了不少錢。
等晚上收攤,他也沒著
() 急回去(),而是去那些賣惡煞圖的畫師那收了一波費用。
還找了幾l個小弟?()?[(),去周邊的鎮上幫他代收一下費用。
過年前陣子,“惡煞圖”賣得尤其好,謝知斐這一次可謂賺的衣滿缽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