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想讓他們死(2 / 2)

*

《證顏》已經徹底殺青,進入了緊張的後期製作,宋或雍的工作非常滿,這邊的殺青宴剛剛結束,就要進組,進的是《無樹之山》。

《無樹之山》由泰商宇河出品,是在整個娛樂圈都是有種頂尖地位和專業水準的綜合性影視公司,對影視作品的創作有非常豐富的經驗,按理來說,《無樹之山》這個大餅想吃的人不少,可問題就在於它的拍攝者是個“問題導演”。

明贏屬於泰商宇河所有導演中野路子出來的,初中畢業,什麼底層的活都乾過,而他之所以接觸攝影,是因為他最初乾的是幫派老大拍三級片,也正因如此,拍過他電影的女主都會被一些下三濫的娛記、營銷號戲稱為脫星,即便她們在電影裡穿得乾淨且保守。

被這麼罵,沒有女星可以受得的了,再加上這人實在脾氣暴躁、甚至還被娛記拍到過打罵演員,他的戲漸漸的也就沒人敢接了,而他本人也在公司裡坐起了冷板凳。

這一次公司竟然肯讓他導戲,倒是驚掉一眾看客的下巴,不過沒人看好,都是等著

() 看笑話。

熊然跟了宋或雍這麼久了,也算是半個娛樂圈的人了,對於明贏,他唯一的印象就是對方五六年前指導的一部電影《算卦》,電影整個畫麵的色調很低,甚至可以說是昏暗,但與主人公瞎子的底層生活環境無比契合,電影不過一百多分鐘,卻將人物荒誕、可悲、無助的命運刻畫的入木三分。

因此,熊然很相信明贏的導演水平,當然,也相信宋或雍。

熊然站在臥室的門邊,看坐在沙發上,那個背對著自己的宋或雍,對方正在熟悉劇本,明贏給他的時間不多,他要在明天圍讀會中提出所有的疑慮。

熊然坐在地上,看著那黑色的頭顱,被挺直白皙的脖子支撐著,一動不動,他能這樣安靜且平和的注視對方的時間確實不多了,這幾天,熊然一直待在客臥裡,他聽見外頭宋或雍忙進忙出的工作,還聽見了王亞亞和其他助理的聲音,可他抓耳撓腮想要聽的宋或雍的聲音卻很少。

他們兩人已經徹底不說話了。

在某一次宋或雍晚歸後,熊然再一次在陽台看見了並未睡覺的宋或雍。

宋或雍抱臂站在黢黑的陽台上,垂眸看著外麵,萬家燈火都已熄滅,留下的隻有伶仃幾盞路燈,他就盯著那些路燈看,黃褐色的光羸弱的照亮他的瞳孔,一陣寒風吹來,那幾乎和黑夜融為一體的光撲朔幾下,他瞳孔便暗淡再暗淡,很快就和黑夜一個顏色了。

就這樣,熊然看著宋或雍的背影,很久之後,宋或雍轉身,目不斜視的走出陽台,路過熊然身邊的時候,腳步不停,大衣還帶著寒氣,他走過,便如同料峭的風,除了一陣尖利的冷和一個寒噤,什麼也沒給熊然留下。

熊然覺得係統說的對,他是恨著自己的。

可是熊然又有什麼辦法,他能想到的,讓宋思白不要傷害宋或雍的方法就隻有這麼一個,然而他自作聰明的愚蠢傷透了宋或雍,每每想到那個夜晚,那雙赤紅的眼睛顫抖著盯著自己說出的那句:我後悔了,熊然的心就像被壓在刀刃上,一下又一下的切割,血肉模糊、跳動漸弱。

這是他應得的,每當深夜他衰弱的神經在大腦裡哀嚎,折磨的他輾轉反側時,熊然便告訴自己,這不就是你一直以來想要的嗎,徹底掐滅他的希望,讓他遠離你、討厭你,恨你!這不就是你的目的嗎?!那麼你現在又為什麼做出這麼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你該不是後悔了吧?!

熊然質問著自己,然後被一個個難以回答的問題逼到角落,他看見了那些問題的臉,都是自己的模樣,貪婪、怯懦、可笑、可悲。

熊然乾嘔一聲,他覺得自己很惡心,真的惡心!

宋或雍進組離開那天,熊然站在了宋或雍麵前,對他道:“帶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宋或雍頭也不抬的收拾行李,熊然索性站在行李箱裡,仰頭看著對方淡漠的臉,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墨山那邊最近一直在下雨,好像...好像不是很安全,你帶上我吧。()”

說到後麵,幾乎已經是祈求了。

() 宋或雍的視線終於落在了熊然身上,輕飄飄的睥睨,瞳孔乾淨,隻有陌生。

“多謝,但是我不需要。”

熊然唇齒發乾,他意識到自己沒有任何能力與資格說服麵前這個冷如寒月的宋或雍,他幾乎慌張道:“帶上我..帶上我吧..”

宋或雍的視線如冰水澆在熊然身上,熊然幾乎扛不住,他沒被宋或雍這麼毫不留情的注視過,比陌生人還漠然,好像隔著天涯海角的距離,無論自己這麼追逐,也無法夠上。

原來被在乎的人恨著,是這麼難受啊。

熊然壓抑著從身體各處蒸騰而來的酸澀,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宋或雍突然俯身,一雙剔透的眼同熊然對視,冷冷問道:“你是不是特彆喜歡保護彆人?如果彆人不需要,你就會難受,是不是外麵隨便一個人,你都覺得他們可憐?每一個人你都想為他們做點什麼?”

熊然被對方一連串的質問嚇得哆嗦,可又覺得很委屈,於是他哽咽著解釋道:“不是的!我沒有!我一直以來就保護過你一個!我陪在你身邊那麼長的時間,難道都不算嗎?!”

宋或雍的臉上終於有了神情,那是怒氣,他的額角一跳一跳,瞳孔顫動,聲音從牙縫裡擠出來:“可是你承諾過的,要陪我一輩子的,就算不是一輩子,你也不應該騙我。”

他閉眼,淡青的血管在薄薄的眼皮中鼓動,深吸一口氣:“我不再是你的獨一份,你拋棄了我,就像拋棄一條狗那麼簡單,說到底,我也隻是想要你的一份特殊、一份可憐,可你卻把這些都收走了,你給了彆人。”

“不是的,宋或雍,我...我沒有”熊然急得跺腳,聽見宋或雍幾乎是自輕自賤的話語,慌張失措,隻能更加飛快的解釋:“你在我心中,從來都不是可憐的對象,你是我...很重要的人,我珍視你!宋思白...他小時候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我隻是同...”

“那又怎樣!”宋或雍粗暴的打斷了熊然的話,他失去了往日的克製與冷靜,身體的湧動的岩漿再一次噴薄,赤紅濃稠奔向身體各處,往五臟皸裂的縫隙裡灌注,燒的皮肉滋滋作響,熱浪翻湧。

“我和他一起被綁走的,他經曆的,難道我沒有經曆嗎?!”宋或雍攥著熊然的胳膊,力氣很大,熊然沒掙紮,任他攥著。

“再說了對不起他的應該是宋斯!而不是我!我不欠他的!退一萬步,就算他要補償,那他也應該來找我討,而不是你!”

宋或雍胸膛一起一伏,他眉目中裹挾著的滾滾黑色焰火,五官被火焰灼的微微扭曲,輪廓如淬火的刀,戾氣被燒的滾燙,抵在熊然的脖頸上。

在這個時刻,看著失控的宋或雍,熊然竟然冷靜了下來,他想起宋思白說過那些經曆,記憶回到宋家大火的那天。

熊然頓了頓,深深望著宋或雍,輕聲道:“宋思白說當年宋家的火是你放的,他說的我一個字都不信,宋或雍,我永遠相信你,這樣的信任就是獨一份的,我隻給了你。”

麵前的男人死死盯著熊然,有什麼東西在他血色瞳孔中劇烈掙紮,熊然看不懂,隻覺得心跳的很快,突然,宋或雍笑了,唇角高高揚起,唇色鮮豔、飽滿非常,同樣露出的還有兩個酒窩,如同在大火裡展翅的蝶,他笑得那麼頹靡、那麼緋麗,像潑天奢靡後的最後一口氣,美得淒婉、迷離。

熊然呆呆的看著對方,心快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他似乎看見了有有豔麗詭譎的巨大花紋在眼前展開,組合成黑色的翅膀在宋或雍的身後翕動,宋或雍不是人了,是蝴蝶,在火中飛,火舌點染了他的翅角,他飛的自在,浴火不滅。

他笑著,熊然聽見了他的聲音,也是笑著的。

“那抱歉,我可能要辜負你的信任了,他說的對,他說的都對,火就是我放的,我一個人放的。”

.......

“不可能…不可能的…”好半天熊然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太過震驚,他的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隻有不願相信。

對方鬆開了熊然,視線望向陽台上那盆已經枯萎了的春蘭,本來是被好好養著的,這個季節宋或雍那麼精心的照料,它會開的,隻可惜,熊然離開了,他沒了心勁,某天忘了關窗,一陣寒風鑽進來,之後不過幾天,它就敗了。

看著那發黑發褐的葉片,許久,他輕聲喃喃:“沒什麼不可能的,這是事實,我就是想讓他們死啊。”!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