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跟著你哥,什麼都沒學到,白瞎了他還是博士學曆,以後跟著姐姐,重新做狗,知道不?”
糯米哼唧一聲,趴在了地上。
靳崇鈺俯身,貼在孟眠耳邊,低聲說:“你現在可以摸摸它們。”
他知道孟眠喜歡大狗,可惜一直沒機會養。
孟眠有些忐忑地走過去,她在糯米跟前蹲下,糯米昂起脖子,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孟眠的手心,之後,孟眠輕輕摸了摸它的頭。
靳泡泡將鞭子丟開,蹲在孟眠旁邊,“姐姐你太客氣了,使勁搞他。”說著,她直接把糯米按在了地上一頓rua,糯米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孟眠忍不住笑起來。
靳崇鈺就站在邊上看著,眼裡笑意很淺,淺得太陽一照就成了玻璃樣兒看不見了。
孟眠好像有很多想做的事情,最後都是沒機會。
明明是生活在和靳崇然差不多的生活環境之下,卻連養花,養狗都是沒機會做的事情。
她就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無聊枯燥的生活。
站在她身側的靳崇鈺,心底某塊地方不可抑製地泛起一陣隱秘又不容忽視的疼意-
孟眠不是很了解召南的富人區到底是怎麼樣的,但看靳家這占地麵積,這一眼看不到頭的草坪,這裡應該算是富人區了吧,僻靜安寧,想要和鄰居打招呼,可能得會唱山歌。
這裡搬來了幾把遮陽傘和躺椅。
每把躺椅旁邊都放置著一張桌子,上邊立著汽水飲料,或者茶水薯片。
兩隻狗趴在地上曬太陽。
靳崇然躺在椅子上,昏昏欲睡,“誇張吧,我家其實沒多少錢,但我媽是個享樂主義,她覺得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她和我爸掙的錢就得他們活著的時候花,最後能給我和靳崇鈺留多少,看命。”
不像那些富人家想著法積攢產業,靳家隻打算富一代。
況且,靳崇鈺學的建築,靳崇然之後肯定是朝藝術方向發展,而他們父母則是開酒店的,八竿子打不著一起,他們商量過,各富各的,誰也不惦記誰。
這在召南的上流人士中,是一家子奇葩。
“你是不知道,之前有多少人想和我哥結婚。”
孟眠驚訝了一下,“結婚?”直接結婚嗎?
靳泡泡:“聯姻嘛,你懂的而且靳崇鈺長得好啊,看起來好像前途無量,不過之後美麗女士說了,她不搞聯姻,她的錢要自己花,不和子女摻雜到一塊兒。”
“之前我爸還是很想靳崇鈺繼承家業的,我爸年輕的時候有一個當全球首富的夢,不過自從靳崇鈺學了建築,我學了畫畫,他說自己的首富夢碎了,他要和我媽一起享受生活。”
“阿水,我你一定會超級喜歡我們家的。”靳泡泡肯定道。
孟眠點頭,“當然。”她現在就很喜歡。
靳崇鈺隔空打了個電話過來。
讓孟眠去主樓,他的房間。
孟眠聽了之後還沒什麼反應,靳泡泡蹭地一下從椅子上竄起來,她轉了一圈,抬頭望一個方向看過去,用口型說了三個字。
“不要臉。”
孟眠扭頭循著靳泡泡的視線看。
主樓三樓寬大的落地窗在陽光底下折射出刺眼的光,孟眠眯起眼睛,勉強看清了靳崇鈺站在落地窗後邊朝自己揮了揮手。
“我過去一會兒?”孟眠站起來。
靳泡泡:“那你還來陪我嗎?”
她正裝著可憐呢,靳崇鈺的聲音從桌子上的話筒裡傳出來。
“等會林羽然全家會來吃飯,你做好準備,拜拜。”很明顯的幸災樂禍了。
靳泡泡:“”-
靳崇鈺的房間很大,無法想象的大,孟眠感覺起碼占據了三樓的三分之一,其中一個弧形的半圓陽台有普通房子的一個客廳那樣大。
家具和一些裝飾很符合靳崇鈺的性格,黑灰白,還有棕色與深藍,書桌上有一台很大的金屬擺件。
陽台的窗簾是柔軟的灰色薄紗,落地窗打開,窗簾微微擺動。
陽台的花是月季,現在不是開花的季節,這裡也沒有專家,所以一眼看不出品種來。
孟眠走到靳崇鈺身後。
靳崇鈺回頭,“來了?”
“坐。”
靳崇鈺旁邊有一張單人沙發,和他自己現在坐著的是同一款。
孟眠坐下後,靳崇鈺將桌板推到她跟前,上邊擺著一盤剛剛洗好切好的橙子。
“林羽然,是泡泡朋友?”聽見這個名字的時候,靳泡泡反應很大,撒開腳丫子就說要去給林羽然打電話讓她彆來。
“是男生。”靳崇鈺說,“是靳崇然天敵。”
孟眠:“天敵?”靳泡泡這樣的性子還能有天敵?
“等會你就知道了。”靳崇鈺不是很想和孟眠討論兩個小學雞的過去。
孟眠點了點頭。
靳崇鈺看了她一會兒,傾身在一邊的桌子上拿了一串鑰匙給到了孟眠的手心。
冰涼的金屬質地,孟眠抬頭,“這是,乾什麼的?”
“晚上家裡客人比較多,你要是不自在,就上樓來,這是我房間的鑰匙,”靳崇鈺將書合上,顯然還有話要說,“其餘的是我們現在住的地方的房間的鑰匙,書房的,客房的。”
“還有,主臥房間鑰匙,現在都給你了。”
孟眠耳朵有些發熱,她不知道如何回答,乾巴巴道:“我沒,沒鑰匙可以給你。”
“沒關係。”靳崇鈺笑得和煦。
“我晚上得在下麵陪著,美麗女士口風不嚴,和很多人炫耀了你。”
孟眠有些沒反應過來,“炫耀?”
“嗯,”看見孟眠滿臉的不解,靳崇鈺忍著笑,“美麗的朋友很多,所以這幾天家裡借著來拜訪的名義,實際上是來看你的人肯定不會少,那些都是長輩,我也做不了主。”
靳崇鈺知道孟眠認生,他伸手揉了揉孟眠的頭發,“但我會儘量讓你提前離場的。”
是因為太喜歡,覺得孟眠太棒了,所以美麗女士才沒忍住四處炫耀,她的朋友都是真朋友,好姐妹的兒媳婦,她們當然要第一個看。
“如果我太晚沒上樓,你可以先睡,”靳崇鈺沉思了一會兒,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你是想睡我的房間,還是睡客房?”
孟眠本來還在緊張怎麼進展這麼快,怎麼稀裡糊塗就見了家長,現在又稀裡糊塗見了其他的長輩。
在她還在回味著自己好像又被靳家這對兄妹哄騙的時候,她聽見靳崇鈺的話。!
“當我當然是自己睡。”
“嗯,自己睡,”靳崇鈺點點頭,又提醒她,“但是孟眠小姐,我問的是,你想睡客房,還是睡我的房間。”
孟眠沒逃過去。
靳崇鈺傾身靠近她,“阿水,請正麵回答我的問題。”
他氣勢迫人,有那麼一秒,孟眠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46. chapter 46 隻會一點
孟眠沒回答, 這個問題怎麼回答感覺好像都不太對。
她默然了好一會兒,伸手拿了一瓣橙子,橙子是整個用水果刀切成均勻的六瓣兒, 沒剝皮。孟眠用手指掰開,沿著邊咬,酸酸甜甜的, 浸進嘴裡的涼意直竄腦門兒。
草坪被養護得很好, 陽光普照, 整片的金色, 晃花人的眼睛。
孟眠的一隻手被靳崇鈺拿到他的膝蓋上,他抽了一張紙巾, 很仔細地擦乾淨她沾了汁水的手指, “等會該吃飯了。”他也沒繼續追問, 反正不管睡在哪兒,都是在他的地盤上-
用過午飯後,孟眠和靳泡泡一起在花房裡睡了個午覺,家裡的阿姨悄悄進來送了兩張毯子。
這一覺, 兩人都睡了很久。
再次睜開眼時,孟眠看見了稀稀拉拉的幾顆星星, 點綴在黑色的天幕,從花房的玻璃頂看出去, 一覽無餘, 一旁的靳泡泡還在睡。
她以為很晚了, 四周也沒人, 但能看見主樓那邊的燈光已經幾乎全部亮了起來,有些動靜傳到了這邊來。
孟眠打開手機看了眼-六點?
這天黑得可真早。
她從沙發上下來,還沒來得及叫醒靳泡泡, 花房的門就被推開了。
孟眠以為會是阿姨,或者是靳崇鈺,再不然是翁美麗女士。
結果不是。
是個從未見過的男孩子,十七八歲的模樣。
他穿著板板正正的三件套西裝,肩膀寬闊,儼然已經是成年人的模樣了,五官冷然立體,看著就不是話多的外向性子。
看見孟眠,他也愣了一下,隨即點頭,“您好。”
孟眠:“你好。”
“我叫林羽然,我來找靳崇然。”他嗓音很低很冷。
他剛說完,靳泡泡就坐了起來,看見林羽然,她跳下沙發,扒拉了兩下頭發,看看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了孟眠的身上,“這是林羽然,我和他合不來,不是朋友,你彆誤會。”
不知道的會以為孟眠是她對象,她才這樣解釋。
孟眠也遲鈍,感覺不到氣氛的詭異,她也不知道該不該點頭,隻好自我介紹。
“你好,我是孟眠,”頓了一下,她補充道,“我是靳崇鈺的女朋友。”
“彆說了彆說了,和他有什麼好說的,”靳泡泡拉著孟眠便要走,林羽然朝旁邊讓開,不遠不近地跟在她們倆後邊,靳泡泡開始和孟眠科普林羽然,“他是翁美麗姐妹的兒子,比我大一歲,我跟他一個幼兒園一個小學一個初中,完了現在還同一個高中,他從小成績就好,我就是那個對照組,煩死。”
“我小時候不愛上學,他就和靳崇鈺告狀,賊沒勁,我早就不和他玩兒了。”
孟眠往後瞥了眼,“他看起來好像挺喜歡你的。”
喜歡不僅僅是用在對象身上,對朋友,也可以是喜歡,這是孟眠的理解。
靳泡泡聽見後直接就炸了,“怎麼可能?他就是想害我,絕對的,我下學期就回學校了,他肯定又要自告奮勇說給我補課,然後把進度都報告給靳崇鈺,或者翁美麗,連我吃了幾顆糖都要記著。”
靳泡泡和林羽然積怨已深,顯然不是三兩天是沒辦法化解的。
不過,林羽然看起來根本沒覺得自己和靳崇然之間有什麼怨可積-
“翁美麗,開飯啊翁美麗。”
“開什麼飯,七點,倆丫頭還沒睡醒呢。”
幾個女人紮在一起,瞅著翁美麗那得意勁兒,笑道:“你就嘚瑟吧,叫我們來就專門嘚瑟靳崇鈺女朋友的,什麼喝茶吃飯啊,你家哪來的茶葉啊?”
“彆說,靳國明上回在外頭和我家的拍賣到了兩塊茶餅,那茶餅成色可以,就是挺貴的,我掰了一塊兒,我和我家的冷戰了一個星期。”
翁美麗不知道靳國明在外麵拍到了什麼茶餅,“什麼東西?”
“就是,一塊茶餅,是一個收藏家的女兒拿出來的,兩千多萬,”陸青青比了一下,“隻有這麼點大。”
翁美麗愣了一下。
她不懂茶。
茶葉還能有兩千萬麼?
“等會掰塊讓阿水嘗嘗,她看起來會喝茶。”翁美麗三句話不離孟眠,連小名兒都已經弄到手了。
正說著,後門傳來一聲響。
翁美麗湊到好友耳畔,“你兒媳婦兒來了。”
孟眠沒想到客廳這麼多人,靳泡泡倒是見怪不怪,這是翁美麗的基操了,靳崇鈺當年碩博連讀的時候,她也這麼搞了一遭,反正乾個啥她們都能當成借口聚聚。
今天這次恐怕是來真的,大家穿得都挺正式的。
靳泡泡挨著叫人,叫了兩遍,“阿水不認識你們,我幫她喊了哈。”
孟眠被她緊緊拉著手,孟眠還是和大家打了招呼,“阿姨們好。”
陸青青抿著嘴笑,“靳崇鈺都沒護著,你在這兒護個什麼勁兒啊?跟要吃了我們似的。”
陸青青是林羽然他媽。
“姨姨你來就來,帶林羽然做什麼?”
正好後邊進來的林羽然聽見了,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陸青青也不介意靳泡泡的直接,“他自己要來的,你彆和我說,你自己讓他下次彆來了。”
“阿水,這裡來坐。”翁美麗朝孟眠使勁揮手,孟眠其實不是很想去,她現在雖然麵對陌生人不會有之前那樣大的反應,可坐在一起,她主要是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做什麼。
而且,真的好多人,她略略數了下,不下十個,都是和孟園一樣的太太,穿得也很正式優雅,孟眠看了眼自己進門剛換的棉拖,牛仔褲和黑衛衣,這
“媽。”
從樓梯上緩步下來的男人眉眼也是有些疲倦的,他下樓直接從靳泡泡手裡奪過孟眠,“吃飯的時候再坐吧。”
“哦喲靳崇鈺,你剛剛怎麼不下來和我們打打招呼呢?”
“陪我爸下棋。”
他說完後,拉著孟眠就要走,“我帶她上樓了。”
他倆直接就走了。
靳崇鈺一步三個台階,孟眠腿也長,跟得上,“這就是你說的你會想辦法?”
“嗯?”
剛剛那些阿姨哼哼哼的表情還在孟眠的腦海裡回放,“她們不會生氣麼?”
“不會,”靳崇鈺說,“她們和翁美麗關係非常,非常好。”
翁美麗和陸青青甚至是學生時代的好友,結婚都挑同一天的日子,就是生孩子沒能一起,陸青青後生,先生的女兒,後生的兒子,後生的就是林羽然。
“她們都很好相處,你以後就知道了。”
靳崇鈺沒帶孟眠去客房,或者自己的房間。而是書房。
書房也很寬闊,一排排書架置放得很滿,靳崇鈺的父親正坐在棋盤前準備伸手偷偷改靳崇鈺的棋路。
靳崇鈺直接走了過去,按住棋盤,“我走的時候說過了,彆搞小動作。”
靳國明正想說自己沒有,一抬頭就看見了站在靳崇鈺旁邊的孟眠。
“叔叔好。”孟眠說道。
靳國明看見孟眠,立即正襟危坐,“你好,坐吧。”
他說完後還瞪了靳崇鈺一眼,怎麼帶人上來也不提前告知他一聲呢,害得他被自己兒子女朋友看見自己搞小動作。
靳崇鈺裝作沒看見。
“幾歲了?”靳國明落下一枚子,看了眼孟眠,長得是沒的說但看著未免年紀太小了點兒。
也不是年紀小,二十來歲不算小了,是他兒子太老了。
這樣的小姑娘,會不會跑啊。
靳國明皺起了眉頭,比這盤棋又快輸了還要愁。
難怪下午翁美麗打電話和他說兒子女朋友賊好看,怕兒子守不住啥的,那時候他還挺自信,他家有錢,到時候給讓她想買什麼就買什麼,結果翁美麗說人家壓根不差錢,房子車子都有,親媽也賊有錢,靳國明這心裡就開始打鼓了。
看見本人,也就是現在,靳國明心裡的鼓快把他整個人都打暈過去了。
孟眠握著水杯,“剛二十。”
“嗯,那還年輕。”這是太年輕了啊。
“會下棋嗎?”靳國明問。
孟眠看著棋盤,“會一點。”
靳崇鈺現在已經對孟眠的會一點產生抵抗力了,她要是真的隻會一點就肯定會回答“不會”。她說會一點,那就是很擅長了。
上次靳泡泡和趙樨他們就被誆過,這次輪到靳國明了。
靳國明棋藝不錯,但下不過靳崇鈺。
不過,能贏靳崇鈺女朋友,那和贏靳崇鈺也差不多,靳國明自我安慰般地想道。
靳崇鈺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孟眠,“請。”
屋裡暖氣很足,孟眠挽起衣袖。
靳國明將棋盤清理乾淨,“輸不輸得起?”
孟眠點頭,淡定平靜,“輸得起。”
一個小時後。
靳崇鈺看了幾十頁書,一抬頭就看見靳國明緊蹙眉頭,而對麵的孟眠還是那麼平靜。
他算是知道了,孟眠輸得起,他爹是真的可能輸不起。
以後孟眠的會一點,靳崇鈺是不會信了。
靳國明一直用餘光瞥靳崇鈺:你沒說你女朋友下棋比你還厲害啊?
靳崇鈺也用眼神:我沒和她下過棋。
輸了兩盤之後,靳國明正襟危坐起來,“嗯,你的棋藝不錯。”
孟眠也坐得筆直,“是叔叔讓著我。”她是真的覺得靳國明在讓著她。
靳崇鈺見孟眠那個表情和她的語氣就知道她是真那樣覺得了,忍了笑,“該下去吃飯了。”
“哎,等等,“靳國明抖了抖衣服,從後邊櫃子裡摸出了一個紅包,厚厚的一遝,遞給孟眠,“你叫了我叔叔,我應該給你紅包,不知道你缺什麼,喜歡什麼就去買。”
真的很厚,都沒能把封口封上。
47. chapter 47 下鄉
孟眠以為晚餐的時候依舊會是像之前那樣那麼多的人, 她沒想到,翁美麗將他們幾個安排到了小餐廳。
隻有她和靳崇鈺,再就是靳泡泡和林羽然。
翁美麗說同齡人在一起比較有共同語言, 和她們年紀大的在一塊兒也尷尬得很,已經很是為孟眠考慮了。
桌子上是中餐,說不上來是哪個地方的特色, 但都是一些耳熟能詳的菜式, 孟眠喜歡吃辣, 每個人跟前甚至還擺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小銅鍋, 方形的玻璃盤子上放了幾樣很精致的小菜方便他們自己下火鍋吃,站在不遠處的阿姨隨時都可以幫她們加菜。
其餘的菜式就不說了, 連小白菜都擺得精致又漂亮, 看起來身價翻了十番不止。
孟眠夾了兩卷薄切的牛肉放在鍋子裡燙了幾秒鐘, 她吃飯不算認真,容易走神。
所以注意到了在對麵的靳泡泡用手肘拐了林羽然一下。
林羽然手裡的筷子因為靳泡泡的動作掉在了地上,金屬的筷子掉在地麵,叮裡當啷地響了起來, 後邊阿姨立馬過來說馬上換新的。
“沒關係,擦一下還能用。”林羽然自己彎腰撿了起來, 他倒是不計較,也不講究太多。
也沒生氣, 表情都沒變一下。
靳崇鈺將燙好的魚片夾到孟眠碗裡, 孟眠才發現, 他們幾個麵前的火鍋食材, 每個人都是不一樣的。
難怪她怎麼瞧著自己跟前全是她喜歡的。
“彆管,從小就這樣。”靳崇鈺見怪不怪地說道。
孟眠遲疑著點點頭,她已經看出來這兩人之間的確非常不合了。
林羽然用筷子夾了兩片蘆筍到靳泡泡盤子裡, 靳泡泡眉心一皺,用勺子慌忙把菜推了出去,“你筷子都掉地上了。”
林羽然沒說話,他側頭低聲對阿姨說:“幫我換一雙新的筷子,謝謝。”
靳泡泡:“”
阿姨迅速拿來了新的乾淨的筷子。
林羽然重新夾了菜給靳泡泡。
靳泡泡:“”
飯後,孟眠和靳崇鈺出去散步。
靳泡泡和林羽然坐在椅子上都沒動。
“說吧,你想做什麼?”靳泡泡抱著手臂,不耐煩極了。
林羽然:“你要回學校了?”
“嗯。”哪怕隻是一個字,靳泡泡的語氣都非常不好,非常壞。
“我可以給你補課。”林羽然自告奮勇,他這話一說,後邊的阿姨就在心裡“哎喲”了一聲,這肯定又得戳到泡泡的肺管子了,泡泡最討厭的就是林小少爺這幅高高在上自以為是的樣子了,雖然阿姨也知道他是好意,但是這
“我家請得起家教,”靳泡泡站起來,給了林羽然椅子腿一腳,“用不著你。”
她說完,抬步就走出了餐廳。
半晌,還是阿姨見著心裡覺得怪難受的,主動說道:“下次,小少爺可以試試說點彆的,語氣換一換?”
林羽然垂眸,“我很喜歡她。”
阿姨:“”這好像又太直接了點兒,泡泡估計會一巴掌扇在林羽然臉上-
“美麗女士有意讓兩人以後發展一下。”
孟眠沒反應過來,主要是沒理解這個發展一下,是怎麼個意思,“發展?”
靳崇鈺牽著她的手,“嗯,發展。”
“但是泡泡她好像”孟眠本來想說討厭林羽然來著,但看靳泡泡的樣子,說討厭,又不是那麼討厭,但要是說喜歡,好像也談不上。
“走著看,他們還小。”靳崇鈺和翁美麗的意見相悖,翁美麗覺得靳泡泡和林羽然天作之合,連名字的最後一個字都一樣,這怎麼能說不是天作之合。
“明天我們就去鄉下,”靳崇鈺輕聲說著,“不然翁美麗會讓你很苦惱的。”這才是第一天,翁美麗還比較收斂,要是熟悉了,翁美麗應該就會積極地帶孟眠出去參加她的下午茶會美容會以及一些酒會。
孟眠想了想,“會不會不太好?”
“不會,我們家過年都會去老祖宗家裡,他們過段時間也會離開市區。”
“那,好。”-
第二天翁美麗便不那麼端莊了。
她以為孟眠會多玩幾天的。
“鄉下有什麼好玩的,什麼都沒有,連暖氣都沒有,多冷呀”她想孟眠留下來。
靳泡泡嗑著瓜子,林羽然昨晚回家了,她心情很好,“這裡才叫無聊好不好?”
翁美麗白她一眼,“不要用這種腔調說話。”
過了會兒,翁美麗看向孟眠,“把林羽然也帶上吧,啊?他爸媽今年要出國看他奶奶,他一個人在家”
“他奶奶哎,他竟然不跟著一起嗎?這樣真的很不孝順哎。”靳泡泡陰陽怪氣道,一點都不像帶著林羽然一起。
靳崇鈺拒絕了。
“車裡沒位置。”
翁美麗:“”女大不由娘,兒也是一樣。
他們一起出發了。
還把狗也帶走了。
兩隻狗一上車便上躥下跳,得虧孟眠是在副駕駛,糯米粽子則在後排和泡泡一起,靳泡泡的怒罵聲從它們上車以後便沒停過,直到粽子開始暈車,沒狗陪著鬨騰,糯米也很快安靜了下來,靳泡泡靠在粽子身上昏昏欲睡。
“靳崇鈺,那個,”孟眠看見路邊站著一個眼熟的男生,穿著白色羽絨服,很顯眼,太陽底下,他身上的白色是在發著光的,她搖下車窗,看了一下,“好像是林羽然,他還帶著行李箱。”
林羽然腳邊確實立了一個很大尺寸的黑色行李箱。
靳泡泡聽見這個名字,反射性地醒來了,她趴在車窗上,“不要臉!”
林羽然最終還是和他們一起走了。
車從喧嘩的市區慢慢去到了郊區,拐到狹窄的水泥路,有一段兒甚至還是泥路。
車程大概四個多小時,車子停在了一棟,看起來也挺像彆墅的房子門口,周圍好像都是這樣的小洋樓,跟前則是大片大片的田野,裡頭堆著靳泡泡說的草垛和稻草垛。
周圍也都差不多,風吹過來,空氣中都能聞見清新的青草氣味。
糯米粽子爭著跳下車,叫了兩聲,院子裡立即奔出來一隻薩摩耶,白色的,但現在的毛色不太白了,它一看見糯米粽子便和它們抱在了一起打滾。
靳泡泡拉著孟眠,介紹道,“薩摩耶叫草莓,跟它們倆是兄弟。”
這裡隻是比召南那邊要小很多,但看著並不比那邊差很多。
靳崇鈺和林羽然負責拿行李。
“奶奶耳背,爺爺一般都在三樓曬太陽,他腿腳不便。”
進了客廳,他們都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從旁邊一扇小門便走出來一個老太太。
她穿著棉襖,白白的,胖胖的,看起來很和藹可親。
她愣了好久,過了會兒小腳邁得飛快,朝他們跑過來,挨個抱了一下,最後抱的是孟眠,她說:“美麗說最漂亮的那一個就是我孫媳婦兒,我想著,總共也就靳泡泡和你兩個,能除了誰。”
孟眠喊了聲奶奶。
奶奶沒聽見,還拉著孟眠的手自說自話,“真好看,真好看,美麗沒騙我。”
靳崇鈺將行李放了下來,看見孟眠手足無措地接連喊了幾聲奶奶。
最後一聲,奶奶終於聽見了,“哎,好,好好好。”
這裡人少,孟眠自己在樓上的客房整理行李。
看樣子,在這裡肯定要比在召南呆得久。
客房的床鋪是清新的藍白小碎花,衣架是淡金色,窗簾是長輩都很喜歡的白色蕾絲,上邊有同樣是蕾絲綁成的小蝴蝶結,很少女的一間客房。
房間隔音一般,窗戶開著,孟眠隱約聽見底下靳泡泡的尖叫。
她站在窗戶邊上朝底下看,這裡是院子的背麵,也是院子,分成了兩塊區域,一塊比較小的角落養著幾隻大鵝,靳泡泡手癢把它們放出來了。
加上圍著她轉的幾條狗,場麵驟然開始失控。
大鵝和靳泡泡不熟,撲騰著就去咬靳泡泡的褲腿,衣擺,甚至屁股,幾隻狗護主,去追趕大鵝,大鵝戰鬥力爆表,把外強中乾的粽子追地嗷嗷叫。
靳泡泡被一隻大鵝拽著衣袖,眼淚都嚇出來了。
偏偏奶奶耳背,她叫了許多聲,都沒人幫忙。
孟眠望了眼房間,拿了個衣架,準備下樓解救靳泡泡。
林羽然跑來了。
他的白羽絨服幾乎是立馬就被幾隻大鵝弄得全是汙漬,林羽然把嗷嗷哭的靳泡泡擋在自己身後,依舊是之前那樣的麵無表情,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著急。
幸好奶奶過了沒多久便來了,大鵝很聽她的話,但這時候靳泡泡和林羽然已經很狼狽了。
奶奶說要把大鵝用鐵鍋燉了。
靳泡泡:“它們長得還是挺帥的,算了吧,我就當被帥哥吧唧了幾口。”
奶奶沒聽見,還在念叨鐵鍋燉大鵝。
孟眠看得投入,她沒想到自己的生活也會有這麼豐富多彩的一天。
之前在新台的時候,就算孟園走在哪兒都帶著她,也帶著柳夏鷗,但她始終是個外人,也沒人把她當自己家人,小時候,她還是奢望過能和他們相處得和一家人一樣,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情了。
本來在她心裡隻能是奢望的事情,靳崇鈺輕輕鬆鬆就給了她。
“阿水,”靳崇鈺的聲音出現在門後,他敲了兩下門,嗓音低溫和沉緩,“路程太久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48. chapter 48 你很喜歡她?……
馬路用水泥鋪就, 不過三五米寬,現在是冬季,兩邊農田和山野卻並未顯得太蕭瑟。
花不見多少, 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綠草與矮樹,一簇一簇,一叢一叢地緊緊挨著。
農田的確如靳泡泡所說, 該收割的已經儘數收割, 剩下一下矮樁還在田野裡, 現在這時節, 依舊不缺在農田裡忙活的人。
這裡距離郊區很有些距離,城市裡的喧囂已然遠去, 風輕拂至臉上, 冬意也變成綿綿。
“老人年紀大了, 在城裡待不住,和我媽處不好,分開住之後反而其樂融融,親得跟親母女一樣。”靳崇鈺順從著孟眠的步伐, 稍稍放慢,孟眠剛好跟得上。
“為什麼?”孟眠問道。
靳崇鈺想了想, “奶奶想挖掉美麗女士的花圃種菜,對美麗女士奢侈的生活方式非常不齒。”
但凡奶奶沒見著就還好, 可天天住在一起, 她眼見著那些錢流水似的花出去, 她倒不是心疼兒子, 靳家富了很多代了,之所以富,就是上邊祖祖輩輩都勤儉節約, 不至於太過奢靡,對窮苦人家也抱有憐憫之心,常常散財出去。
而且奶奶的年齡又正好是從那時候來的,見過那個時代的混亂與窮苦,就更加見不得奢靡了。
不過自從爺爺奶奶搬回鄉下老家之後,本來的矛盾驟然就消失了。
靳家真的是很鮮活的一家啊,雖然富足,但其實內裡和普通人家也差不多,兄妹之間會拌嘴,婆媳之間也會有矛盾,不像柳家,同樣的富足優渥,柳家卻虛假得如同紙折的一般。
“奶奶手藝很好,晚上她會給你燉大鵝。”靳崇鈺捏了捏孟眠的耳垂,孟眠不管是臉,還是手指,或者是耳朵,都是軟的,當然人的肉都是軟的,但靳崇鈺隻對孟眠愛不釋手。
孟眠也發現了最近靳崇鈺特彆喜歡沒事兒碰碰自己。
有時候是臉,有時候是脖子,有時候像剛剛一樣,捏一下耳朵。
靳崇鈺有許多愛他的人,擁有親密關係的親人與朋友。
但孟眠的親密關係隻有他。
靳崇鈺不是孟眠的矛,他是孟眠的盾,立於孟眠的身後或身旁,而前路,還是得由她自己走,孟眠不喜歡依靠誰。
“就是追著泡泡跑的那幾隻大鵝?”孟眠知道大鵝凶猛,能看家,也能鐵鍋燉,但這是頭一回看見滿院子跑的大鵝。
靳崇鈺:“嗯。”
這一路都是平坦的,連彎道都見不著,路上也不見車輛。
雖然田野裡隔幾處又會見著人,他們都會盯著靳崇鈺和孟眠看一會兒,許是覺得靳崇鈺眼熟,但靳崇鈺不常回來,一年都難得回來一次,如果是靳泡泡,他們一定就會很熱情地打招呼了,靳泡泡這幾年頻繁變換發色,在眾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逛了一圈兒,他們倆回到家中,靳泡泡正陪著奶奶蹲在院子裡聊天,林羽然坐在一邊看著三隻狗。
奶奶一瞧見孟眠,便招手讓她過去。
“去吧。”靳崇鈺說。
奶奶拉著孟眠說了會兒話,大多時候都是奶奶在說,孟眠說什麼她根本聽不見,需要靳泡泡在中間扯著嗓門傳達。
孟眠:“還在讀書。”
奶奶:“怎麼還在上樹呢?”
靳泡泡:“是讀書!!讀書!!!”
靳崇鈺站在一旁忍著笑,奶奶自覺丟臉,舍不得打兩個女孩子,伸手就給了靳崇鈺一下,“去把鵝給我殺了。”
靳崇鈺:“”
奶奶隻是說說而已,怎麼會讓靳崇鈺去殺大鵝,她站起來,拍拍褲腿,“我上樓帶你們爺爺去上個洗手間,倒杯水,你們自己玩,不要客氣。”
聽見奶奶提起爺爺,靳泡泡歎了口氣,表情看起來有些難過。
看著奶奶的背影,靳泡泡托著腮幫子,輕輕說道:“剛剛我上樓去看他,他又不記得我了。”
“我專門為了爺爺年年染亮色頭發,讓他方便記住我,結果他還是記不得。”靳泡泡眼裡閃出淚光。
靳崇鈺垂眼,和孟眠說道:“幾年前,爺爺從樓上摔下來,走不了路了,沒過多久,又得了老年癡呆。”
“靳泡泡說他幸好走不了路,不然老年癡呆會四處跑,會跑丟。”
靳泡泡立馬分辨,“我說過嗎?”
靳崇鈺一副“你沒說過?”的表情。
靳泡泡瞬間泄氣,“那也是實話嘛,我怕他跑丟。”
成長本來就是一個不斷拋棄和遺忘的過程,但沒人能接受驟然遺忘-
一般家裡用的都是天然氣,今天孟眠來,又得燉大鵝,奶奶特意把院子後邊的小廚房用上了,小廚房用的是柴火。
靳泡泡正在往炕裡猛塞棒子,看見孟眠過來,她興奮地招手,“來啊阿水,我們一起,賊刺激!”
她剛說完,頭上就挨了一下。
奶奶急得不行,“火太大了太大了!”
“我馬上小馬上小,”靳泡泡立馬慌起來,“怎麼小怎麼小?”
火太大了,柴煙滾滾,靳泡泡額前的幾縷頭發變得枯黃卷曲然後變黑-被燒到了。
“我來吧。”孟眠將靳泡泡從小板凳上拉起來,很淡定地將裡頭過多的柴火退掉了一半,那快要升騰到煙囪的火苗變得柔和起來,奶奶也不再要嚷著要打死靳泡泡了。
靳泡泡像一隻鵪鶉一樣縮在孟眠後邊,“阿水,你好厲害哦,你是專業的嗎?”
孟眠將柴火在土灶中架空,“不是專業的,但這個很簡單。”
靳泡泡歪著頭打量孟眠,過了幾秒鐘,她語氣艱難,“阿水,你知道你現在很像一個人嗎?”
孟眠:“嗯?”
現在也很像。
“靳崇鈺那個狗東西。”靳泡泡咬牙切齒,“他把你帶壞了。”
在一起了,或許會有點影響吧。
又可能,孟眠和靳崇鈺本來就是同一種人。
因為孟眠燒柴火的高超技術,她在奶奶心目中的地位瞬間超過了靳泡泡一大截。
菜陸陸續續端上桌,奶奶讓他們先座,自己坐電梯上樓把爺爺推下來了。
爺爺看著還挺年輕的,頭發也沒全白掉,有些瘦,坐著輪椅,戴著眼鏡,膝蓋上放著一本書。
“那是,孟眠?”爺爺口齒微微不清,但現在看起來神智還是清楚的。
孟眠站起來,“您好。”
爺爺擺擺手,言簡意賅,“坐。”很有乾部氣質。
因為需要照顧病人,即使是在鄉下,靳家父母也還是給爺爺請了兩個保姆,奶奶年紀大了,經不住日日操勞。
不過畢竟是自己愛人,很多事情,奶奶依舊親力親為,除了吃飯這時候。
爺爺挑食,奶奶懶得伺候。
奶奶用公筷給孟眠夾了一隻大鵝腿。
鵝很壯實,一隻腿直接堆滿了孟眠的碗。
靳泡泡立馬端著碗遞過去,“我也要我也要給我給我!”
許是都是自己人,餐桌也不大,講究得不多,大家都很放鬆,連林羽然都不像昨天那樣端著了。
中間是一口很大的鐵鍋,燉著鵝,咕咚咕咚冒著泡,鍋邊貼著玉米餅子,炒的小菜圍著鍋擺滿了,如靳崇鈺所說,奶奶的廚藝的確很好。
孟眠吃這隻鵝腿吃得很費勁,還在愁著怎樣解決乾淨,坐在旁邊的靳崇鈺戴上了薄膜手套,將她的鵝腿拿走了。
拿走了?
孟眠眼睜睜地看著鵝腿就那麼被拿走了。
之後,靳崇鈺將鵝腿上的肉挨著拆解下來,都放到了孟眠的碗裡。
他一邊陪難得清醒的爺爺說這話,一邊很自然地給孟眠剔肉夾菜。
一旁的靳泡泡看得目瞪口呆。
她呆著,林羽然給她碗裡夾菜,靳泡泡回過神,看見是自己喜歡的翅膀,愣是沒忍心把它扒拉出去。
“今年幾歲了?”爺爺笑著問道。
孟眠發現被問的是自己。
“二十。”
爺爺點點頭。
過了幾秒鐘,爺爺又問:“幾歲了?”
眾人麵麵相覷,不用多說,爺爺思維又混亂了,他又開始遺忘了。
孟眠麵色未變,“二十。”
爺爺點點頭,喝了一口粥,咽下去後,他又問道:“幾歲了?”
靳泡泡眼淚刷啦一下就掉下來了。
落在飯碗裡,她也沒出聲。
她偷偷看了孟眠一眼,怕孟眠不耐煩,怕孟眠嫌棄。
孟眠放下筷子,還是很耐心的回答道:“今年二十了。”
“你是我孫子女朋友?”他連神情都比之前清醒時要和藹許多。
孟眠點點頭,“是的。”
默然會兒,爺爺又問:“我孫子是誰?”
靳崇鈺:“我,是我。”
爺爺仿佛陷入了一個循環,他看向孟眠,“你是誰的女朋友?”
孟眠看了靳崇鈺一眼,“我是靳崇鈺的女朋友。”
“靳崇鈺是誰?”
“是您孫子。”奶奶在旁邊最終沒忍住,沒好氣地說道。
靳泡泡已經哭得快抽過去了。
她一直都不能接受自己嚴肅又偶爾幽默的爺爺變成這種呆呆的模樣。
“我孫子喜歡你?”他不懂坐在自己旁邊這個小姑娘在哭個什麼勁兒。
孟眠覺得這個問題好像不適合她本人來回答。
她也沒看靳崇鈺。
正在思索著,便聽見耳畔靳崇鈺的聲音響起。
“是的,我喜歡她,很喜歡她。”
49. chapter 49 波瀾輕起
老年癡呆就是這樣, 時而清醒,時而什麼都不知道。
靳泡泡很少看見爺爺這樣,泣不成聲。
奶奶已經習慣了, 她給爺爺碗裡夾了塊蘿卜,說道:“吃你的飯,哪來那麼多話?”
飯後, 他們幾個在客廳裡看電視。
中間的地板上有一大堆積木, 這是靳泡泡去年買的, 一直沒拚起來, 她拉著孟眠一起和她堆,眼睛還紅著。
靳崇鈺偶爾會提醒她倆一聲堆錯了。
這是一隻身高一米多的胖兔子, 抱著一根胡蘿卜。
孟眠看著展示圖, 覺得她和靳泡泡可能沒辦法完成。
靳泡泡一邊堆著積木, 一邊和孟眠說著爺爺還沒生病的時候有多好。
爺爺很嚴厲,隔代親在他那裡不存在,靳崇鈺算得上是在他膝下長大的,所以性格和爺爺特彆像。爺爺說一不二, 對幾個孫子尤為嚴厲,隻有對靳泡泡還稍微好點兒, 會在靳泡泡挨罵的時候悄悄給她塞糖果。
靳崇然這個名字也是爺爺給她取的,爺爺會的東西很多, 書法繪畫, 樂器棋術, 在農業上也頗有研究, 後輩都十分敬重他,但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全能的人,卻得了老年癡呆, 連毛筆都忘記了怎麼握。
爺爺又去樓上了。
天色暗下來,客廳裡的燈被奶奶摁亮。
林羽然換了一套乾淨衣服,他徑直走過來蹲在靳泡泡旁邊。
“不要臉。”靳泡泡小聲說。
孟眠手裡正拿著塊積木,就被靳崇鈺叫走。
靳崇鈺倒不是為了給靳泡泡和林羽然兩人製造二人世界,是二樓栽種的那滿陽台的月季需要分株了。
奶奶不喜歡花,但這些月季是爺爺種的,爺爺之前沒生病的時候,奶奶整日嚷著要把花給刨了然後種上水靈靈的大白菜,但也隻是嚷嚷了幾句,爺爺生病以後,陽台的月季奶奶不讓人任何人侍弄,都是自己親手施肥澆水。
隻不過現在這滿陽台的月季太擁擠了,現在雖然已經入了冬,但召南這邊不算特彆特彆冷,加上二樓陽台有幾頂暖燈,勉強也能分株。
二樓的陽台搭建了擋雨棚,吊著幾盞取暖燈,爺爺坐在輪椅上看書。
孟眠走近,發現書是倒的。
奶奶正在花壇中忙活,花壇外邊擺著一摞盆,她直起腰,看見白白淨淨的孟眠站在旁邊,手裡拿著一把小鐵鏟,她愣了一下,隨即抓起一塊石頭朝靳崇鈺砸過去。
“你使喚起小姑娘來了?”奶奶扔完,望了一眼孟眠,“你爺爺以前可從來不讓我乾活。”
靳崇鈺挽起衣袖,他眼鏡摘了下來,穿著黑色的衛衣,看著像個麵容俊秀的大學生。
“阿水在下邊挺無聊的。”聽兩個小學雞你一句我一句能不無聊嗎?
“無聊也不能讓人家乾活,”奶奶手上都是泥,她想把孟眠拽開,卻沒辦法施展,急死了,隻能罵靳崇鈺,“你看我等會收拾你!”
靳崇鈺把孟眠拉到自己旁邊。
“這是夏洛特夫人。”
“藍色陰雨。”
“傑奎琳杜普蕾。”
現在花都謝了,看不出品種,但靳崇鈺竟然能分清楚,孟眠握著小鐵鏟不停點頭。
“你可以挑喜歡的帶回去。”靳崇鈺又說。
爺爺頗喜歡月季,各種品種都有,灌木的,直立的,還有藤本月季。孟眠將分出來的裝到花盆裡,用花壇裡的土埋好,奶奶看著孟眠的眼神便越來越喜歡,越來越喜歡。
倒不是喜歡孟眠乾活,她就是覺得這女孩子真實,手裡動作慢慢悠悠,一邊和靳崇鈺說話一邊揮著小鐵鏟,她沒做好的,靳崇鈺就在後邊幫她弄好。
靳崇鈺能和這麼漂亮的小姑娘相處得這麼好也是奶奶沒想到的。
靳泡泡那時候也帶同學來過家裡,因為不小心蹭到了鍋灰對著靳泡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那時候那些同學都還不知道靳家家底。
靳泡泡人都傻了。
她活得灑脫隨性,生活中也不挑剔,好的壞的都能接受,勞斯萊斯她也沒覺得有什麼,鄉下的三蹦子她坐得也很快樂。
所以也就能解釋為什麼靳泡泡喜歡孟眠喜歡得要命了。
她覺得自己比靳崇鈺都還要喜歡孟眠!
“來,給你紅包。”一直盯著書看的爺爺突然在後邊開口說道,一時間都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
孟眠回過頭,才發現爺爺看著的是自己。
但爺爺手裡拿的不是紅包,而是一支鋼筆。
“來。”見孟眠不動,爺爺又往她的方向遞了遞。
孟眠看了眼靳崇鈺,不知道要不要接。
“接了吧,不然他能遞一晚上。”靳崇鈺視線在那支鋼筆上停了幾秒鐘,低聲說道。
孟眠在一邊的水池裡洗乾淨手,又擦乾,才過去接了鋼筆,“謝謝爺爺。”
爺爺沒說話,低下頭繼續看書了-
快到過年前一天,靳家其他人先到了。
靳家兩老明顯年紀大了,晚輩們便想著能回來便回來,過一個年,便少一個年,過一天,便少一天。
先到的是靳崇鈺小姑,小姑三十五,未婚,開了一輛路虎直接猛打方向盤衝進院子,幾隻凶猛大鵝嚇得大叫。
小姑長卷發,塗著很豔的口紅,呢子大衣到膝蓋,腰間綁著腰帶,腳上卻踩著一雙帆布鞋。
她下車動作十分帥氣,隻是還沒帥幾分鐘,就被從廚房衝出來的奶奶追著打得嗷嗷叫。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又是一個人回來的!”
小姑躲在車子後邊喊,“不是一個人不是一人。”
奶奶聽見了,眼睛一亮,趴在車窗上往裡邊看,“帶了男朋友?”
小姑開了車門,從裡邊抱出,一隻,肥碩的緬因貓。
“看!我還帶了一隻貓!”
奶奶:“”
小姑繼續被打得抱頭鼠竄,她跑進客廳,看見了靳崇鈺。
“大侄子,救救我,老太太瘋了。”她說完,就看見了一旁漂亮得過了分的孟眠。
孟眠現在混熟了,穿得有點隨意,上頭套著件牛油果色的毛衣,底下是乳白色針織褲,綠色顯白,她跟一塊玉似的。
“你對象?”小姑打量了一會兒,“漂亮。”
過了幾秒鐘,小姑神情凝滯住,“你找對象了?!完了完了,今年沒人幫我分擔炮火了!”
她說完,從院子裡衝進來的奶奶便狠狠給了她一下,“你在電話裡不是說找了個男朋友?”
“找是找了,”小姑做作道,“但他說隻是和我玩玩”她裝模作樣地抹了下眼睛,靠在奶奶身上,“媽媽,他不愛我。”
奶奶瞬間就熄了火。
還是寶貝女兒重要。
擺平了老太太,小姑理了理頭發,坐下來,朝孟眠伸手,“我是靳崇鈺他姑。”
孟眠和她握了握手,“小姑好,我叫孟眠。”
“你怎麼知道我是小姑?”
孟眠很坦誠,“您看著很年輕,很漂亮。”
“看看,看看,靳崇鈺你看看人家,這話說得多漂亮。”小姑嘖嘖有聲。
孟眠沒有刻意奉承,靳家的人外貌真的是個個出色,挑不出一點毛病來。
小姑雖然三十幾了,但看著也還是二十多的模樣,可能是因為沒結婚又沒什麼苦吃,眉眼間都十分靈動活潑,和靳泡泡的性格有幾分相像。
“我也沒什麼給你的,”小姑覺得第一次見麵,還是得表示表示,她在身上摸了摸,摸出手機,“來,我給你掃兩萬塊錢,你和泡子去買炮玩兒。”
泡子?
靳崇鈺給她科普,“靳崇然,又名靳泡泡,又名泡子。”
“”
孟眠忙拒絕了,“沒事沒事,不用不用。”她不怎麼會拒絕彆人。
“好吧,”小姑乾淨利落收起了手機,“那我回頭再給你買點什麼。”
這還是第一個。
除了小姑,靳崇鈺還有二叔,二叔生了三個,年齡區間在靳崇鈺和靳泡泡之間,其中兩個比孟眠大,一個比靳泡泡大,但比孟眠小。
“嗯,我們家過年都這麼熱鬨。”在院子裡,靳崇鈺用一根草葉逗著大鵝,同孟眠聊著天。
孟眠手裡握著一把玉米,她給一隻大鵝丟了幾顆,呐呐道:“我之前在那邊的時候,過年都隻有五六個人。”
柳家不興搞這麼熱鬨,不興四處走動,過年就自己家裡的人吃一頓飯,然後就各自忙活自己的事情了,完全不像靳家。
每次過年,就是孟眠最孤獨的時刻。
外麵人聲鼎沸,但與她無關。
現在這樣,孟眠覺得很滿足,很踏實。
“明天靳泡泡幾個堂哥就來了,你彆搭理他們。”靳崇鈺提前給孟眠打預防針。
“為什麼?”孟眠不解道。
靳崇鈺神色淡淡的,他略一勾嘴角,那股冷淡就全散了,顯得溫和如春風,“因為靳家這一輩,就我一個正常人。”
孟眠:“他們怎樣不正常?”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靳崇鈺不疾不徐說道。
幾隻大鵝沒吃夠,仰著脖子快撲到孟眠手裡了,孟眠把手裡的一把玉米全部丟進去了,剛丟完,褲子口袋裡的手機就響了。
孟眠站在靳崇鈺旁邊毫不避諱地拿出手機。
來電人:周晉誦。
孟眠看了一眼靳崇鈺,走到一邊接了電話。
“喂。”
伴隨著電流聲,男聲很久才響起,中年男人的聲音即使時隔已久,孟眠也還是記得。
“阿水,是爸爸,我在召南,你放假了嗎?聽孟園說你今年過年不回新台,我跟你徐阿姨說了,今年讓你和我一起過年。”
“”